喇叭口村是一個很小的村落,只有幾戶人家。走過一條狹長的小橋,稍微拐了一個彎,楊繼盛順手一指,說道,“秦大人,這裡便是我家了。”
秦厲擡眼看去,但見是一個不大的院落,稀稀疏疏的竹子圍成了一個柵欄牆,牆下長滿了雜草。
正房有四間,全都是用青石壘砌而成。因爲周圍有青青的樹木環繞,牆角下竟佈滿了青苔。有兩間廂房,房子更是低矮,房頂上鋪着茅草。那茅草經過長年的雨水沖刷,黑白相間,有很多已經腐爛了。
秦厲無聲的點點頭,暗暗想道,恩,的確是個窮苦之家。就楊繼盛這家的住房明顯和江都縣百姓的房舍不相稱啊。
說來江都縣雖然是個小縣,但百姓生活還算過的去。大部分靠做些生意維持生計,單純依靠田地的出產過活的人家卻是不多。是以,江都縣的房屋說來修建的都很是不錯。
依靠殘存的記憶,秦厲想起他這具軀殼的老家那住宅才叫一個破舊。江都縣和那裡比起來,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
秦厲尾隨着楊繼盛,邁步站在了院子門口。
一陣微風拂面,股股難聞的臭氣卻是撲鼻而來。那臭氣是牛糞,鴨糞好像還夾雜着人的排泄物的氣味,刺鼻難聞。
秦厲不自禁的掩住鼻孔,好長時間才適應了這種氣味。
看了一眼楊繼盛,暗暗同情不已。唉!說來這楊繼盛小小年紀便生存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也真是苦了他。說來說去,大明的百姓和後世百姓的生活比起來還是差的遠吶。
楊繼盛發現了秦厲的窘狀,尷尬的朝秦厲笑笑,露出兩顆好看的虎牙,道,“秦大人,看見了麼?這就是我家,說來我家確實很窮的。”
秦厲輕輕點頭。
此時楊繼盛麻溜的將兩頭水牛趕入牛圈,用他那清脆的聲音喊道,“爹,我回來了。”
房門在瞬間打開,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從屋中出來,他的一隻手上還捏着一根乾柴,顯然他此時是在燒火做飯。不用問,他便是楊繼盛的父親楊富了。
楊富雖身材高大,但一雙大眼卻是黯淡無神。歲月的滄桑和長期的勞累早已讓他的臉上過早的刻上了皺紋。
楊富見到楊繼盛,臉上一陣欣喜,道,“娃兒回來了,爹馬上要做熟飯了,洗手等着吃唄。”
轉而忽然瞥見了一襲青布長衫,頭戴黑色官帽的秦厲,頓時便是一驚。他無所適從的看了一下楊繼盛,失聲問道,“娃兒,他是誰?是你領來的嗎?”
單單是看楊富的這般表現,秦厲立刻斷定楊富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因爲也只有這樣的莊稼人見了官才如此不知禮節,才嚇得這般模樣。
未等楊繼盛說話,秦厲卻是大步走上前,微微一笑,滿臉的和氣,說道,“我叫秦厲,是江都縣學的教諭,今日來你家是想和你談談楊繼盛這孩子讀書的事兒。”
楊富聽了,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可能是還記得他婆娘陳翠英打的兩個耳光吧。他傻愣愣的看着秦厲,手足無措,竟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只是木訥的“恩恩”點頭不已。
忽而像是意識到什麼,轉身逃也似的奔進屋去,顫抖着聲音喊道,“娃他娘,娃他娘,來人了!”
看楊富這般表現,秦厲暗暗納悶。說來像楊富這樣的漢子,竟然娶到一個外鄉的漂亮女人,也真是奇怪了。不用問,定然是那懶惰的女人陳翠英勾搭的楊富啊。
心下這樣想着陳翠英,卻聽屋中一個慵懶的聲音說道,“你這漢子,就是喜歡大呼小叫,誰來了?”
“是……是個當官的。”楊富顫聲回道。
很快秦厲便看到從屋中走出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年齡在三十幾歲,秦厲猜想她定然是陳翠英無疑。
因爲據楊繼盛說陳翠英是個長相很美的女人。眼前的這個女人高高挽着髮髻,露出雪白如脂的脖頸,頎長美麗。五官很是精美,瑤鼻櫻口,臉上施着淡淡的粉黛,兩隻眼睛雖然不大,但卻分外有神,十分明亮。
陳翠英穿一件大紅羅裙,腳下是一雙很是秀氣精緻的繡花鞋。秦厲的眼神在陳翠英的繡花鞋上停留一下,暗暗納悶不已,一個莊稼女人,穿着這樣一雙精美別緻的鞋子能幹活?也難怪楊繼盛說她是懶惰的女人。
說來陳翠英還是給秦厲眼前一亮的感覺,幸虧早已聽楊繼盛說過陳翠英的美貌,若不然還真是會大吃一驚。
她站在這樣一個臭氣熏天的院子裡,給秦厲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之感。
陳翠英先是吃驚的上下打量了秦厲好一通,倏忽間那張雪白的臉頰上笑靨如花,魅惑人心起來。
單單是她的這一笑,在秦厲眼中就很有勾魂的味道。秦厲要不是娶到了貌美如花的林嫣兒,和窈窕婀娜的大美人綺夢在一起很長時間,對美女的欣賞有了一定的高度,恐怕立時便會被陳翠英將魂兒給勾走了。
陳翠英上前緊走兩步,蹲身施禮道,“見過大人,不知大人是何處官員?”
說話倒很是規矩,很知禮節。
秦厲鎮定心神,慌忙拱手道,“我叫秦厲,江都縣學的教諭。”
“咯咯,原來是教諭大人,不知教諭大人來我寒舍是爲了何事?”陳翠英微微蹙着眉頭,輕聲問道。
說來她那聲音嬌美的很,魅如骨髓,聽了讓秦厲身體不自禁麻酥酥的。
“我是爲楊繼盛的讀書的事情而來,本官看這楊繼盛很是聰明,酷愛讀書,本官便是想與大嫂說說,看能否讓他讀書。”秦厲毫不隱瞞,直抒來意。
秦厲越是聽陳翠英說話,越是感覺她並不是一個尋常的女人。陳翠英骨子裡有種很魅惑的東西不說,從她那看似平淡的眼神中秦厲秦厲恍惚發現有種怪異的東西。
陳翠英和秦厲說話之時,本來是滿臉笑意的,聽秦厲說出要讓楊繼盛讀書的事來,那張雪白的臉頰在瞬間便陰沉如水,佈滿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