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黃宗羲還是被留在了稅課司,畢竟稅賦纔是今年一年浙江庶政最爲重要的一環,絕對不容有失的,反正是他們三個都在杭州辦理公務,遇到問題了可以隨時交流,僅僅是衙門口不一樣而已。
負氣而走的樑蕭卻是真的有些被氣糊塗了,布政使衙門裡,樑蕭接連摔碎了四五個杯子,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就不帶這樣的,滿天下,這麼多的省份,這麼多的布政司,就只有自己這一個布政使現在被剝奪了稅賦大權啊,而且是被剝奪的一乾二淨,沒有了稅賦大權,那自己還剩下什麼?這年頭只有掌握着錢糧,纔是真正的爺!
樑蕭在自己的衙門裡破口大罵,絲毫斯文人的風度都沒有了,將袁嘯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個遍,猶自不解氣。
“樑大人,你現在在這樣又有何益?現在我們只能想辦法將袁嘯扳倒再是正理,我們在罵上一天一夜,他袁嘯也不會少一根頭髮的……”
一旁的李明道無奈道。
樑蕭氣道:“李大人,你說的倒是好聽啊,合着不是你手中的權力被拿走一大塊?如果把你手中的監察大權給拿走了,只怕你現在比我還要暴跳如雷呢!”
李明道嘆口氣,答道:“那又能怎麼樣?現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齊心協力將袁嘯扳倒,只有將他扳倒了,咱們在浙江的利益纔不會受到損害,如若不然,新稅法以推動起來,我們誰也好不了!按照新稅法,樑大人,您一年要繳納的商稅,只怕不低於兩三萬兩把?”
作爲承宣佈政使,樑蕭那是名正言順的浙江二把手,整個浙江的庶政全部掌握在他的手裡,自然他的能撈到的油水就大,在浙江,特別是在杭州、金華、紹興這樣的上等府的所在,許多大商人的產業都有他的股份,一年收入起碼數十萬兩,如果真的按照新稅法的話,那他繳納的商稅,可就不止兩三萬兩了!
最重要的一旦新稅法實施開了,商人們大幅增加繳稅的額度,得不到好處,誰還會給樑蕭這麼大的好處?到時候不要說好處了,只怕那些大商人們也不會放過樑蕭,這纔是最要命的,在整個江浙地帶,幾乎所有的官僚都已經被商人們綁在同一輛戰車上了,巨大的財富,使得他們甚至可以決定一個官員的升降甚至生死!
樑蕭何嘗不知道,只是心頭的怒火實在是太盛了,不發泄一下,哪裡能行?
“李大人,這一次無論如何,咱們也要將袁嘯給扳倒了,再不濟也要將他趕出浙江!不然的話,咱們誰也沒有好日子過!”
樑蕭狠聲道。
李明道淡淡答道:“放心吧,咱們的摺子都已經遞上去了,張溥跟張採他們那邊的行動也已經發動了,用不了多長時間,京城那邊就會掀起一股狂風巨浪,袁嘯這支小船絕對經不住這麼大的風波的,當年的袁崇煥不比他位高權重,皇上一句話,不照樣死無全屍?孫承宗的野望難道還不夠高?不照樣被咱們浙黨給擠兌走了?”
“咱們還得再上到摺子,就說袁嘯抵達浙江之後,對浙江官僚體系大動干戈,鬧得上下人心惶惶,無心任事,浙江政務幾與陷入癱瘓,江南乃是稅賦重地,如此下去,只怕稅賦難保,現在朝廷對江南的稅賦依賴頗重,我想皇上絕對不會任由事態發展的……”
樑蕭說道。
李明道點點頭,接着說道:“這還不夠,我們還需要再添一把火?”
樑蕭精神一震,連忙問道:“還要填什麼火?”
“我們組織一批商人,上萬言書,痛陳新稅法之弊端,整個浙江有名望的商人全部發動起來,一封萬言書,就讓袁嘯百口莫辯!”
李明道陰森森的說道。
這一招纔是最狠的,官員不行,只管換一批就是,但是如果江浙一帶的大商人們,全部都鬧將起來,那可是真的要危及社稷了,即便是崇禎皇帝也不得不三思而行。
樑蕭陰笑道:“不,這萬民表,可不能我們來組織,太顯眼了,交給張溥等人去辦,他們沒有官位在身,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即便是出了事情,也與我們沒有太大的瓜葛,如果最後搞得聖上雷霆盛怒,我們牽涉其中的話,可是要倒黴的,還有,要上的話,那就上血書,我就不相信,皇上還能夠坐得住……”
李明道與樑蕭商量了半天,達成了一致,聯袂來到熙豐堂,來見張溥。
張溥與張採這幾天可是忙碌的很,一場場陰謀都即將展開,兩個人是下了最大的決心要將袁嘯搞下去的。
“乾度先生,受先先生,事情可是有些不妙了……”
剛剛見到張溥等人,樑蕭就沉聲說道。
張溥一愣,問道:“怎麼了?”
李明道苦笑道:“今天,袁嘯將我們兩個還有龍向天請到巡撫衙門議事,不但將楊廷樞那個傢伙捧了上去作爲幕僚,同時還藉着皇上的密旨,將稅課司的大權給接掌了過去,從今以後,我們任何人對浙江的稅賦都沒有任何的影響力了……”
張溥大驚失色,一個楊廷樞就夠受的了,要知道楊廷樞作爲復社的領袖,不但有一批死黨在追隨他,還有復社幾乎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幾乎十幾年來,復社所有的行動,都沒有繞過楊廷樞過,現在這個傢伙叛逃到了袁嘯那一邊,對復社的影響太大了。
還有就是,袁嘯竟然這麼快就接掌了浙江的稅課司,整個稅賦大權全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那今年一年,浙商的利潤將會源源不斷的流入朝廷,不但是多年來京營的官商體系毀於一旦,而且,皇上一旦拿到了確據,江南一地稅賦隱藏着這麼大的漏洞,那絕對會雷霆震怒的,要知道,崇禎本性就是多疑,最受不了別人的欺騙!
盛怒之下,只怕浙江付出的就不僅僅是錢糧了,只怕還要人頭落地,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