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明面上的禁令,還有羣英商會的協助,要把對草原的制裁封鎖徹底落實,顯然是不夠用的。
其後還需要數名大將巡查邊關,將所有涉及到其中利益,暗中走私者,進行一個嚴厲的打擊。
藍玉,就是朱英心中的第一人選。
“不知太孫殿下要讓臣如何去做,儘管吩咐便是,臣必定竭盡全力。”
聽到有事做,藍玉一下子就變得興奮起來。
他最擔心的就是閒置自己,如此下去便就會被慢慢澹化在權力,或者說兵權的邊緣。
朱英說道:“現在封鎖草原之事極爲重要,舅爺是知道的,我早前在西域待過不斷的時間,乾的也是走私的買賣,草原上也有許多的生意。”
“對於禁令下的情況可能會變成什麼個樣子,我自然是極爲清楚的。”
“在禁令之後,所有的物品必然會對草原大肆漲價,那些幹買賣的人,只需要運輸一趟,便能夠謀取往前數倍乃至於數十倍的暴利。”
“總會有那些膽大包天之人,忘記了自己的先祖遭受欺凌,想盡法子去幹這個買賣。”
說到這裡,朱英站了起來。
見太孫殿下都起身了,藍玉自然沒有坐着的道理,便也跟着站了起來。
朱英繼續說道:“他們會用大價錢去賄賂當地官員,甚至是衛所軍官,衛所那些軍官什麼德性,想來舅爺是非常之清楚的。”
“他們甚至還會想盡法子去找那些當地村中大族,暗中假扮進行偷渡,普通百姓鼠目寸光,爲了些許錢財,自然要去想方設法博一次。”
“在這些方面,都是重中之重。”
“相對來說,草原的入侵,反而沒有這般重要了。”
藍玉聽到這裡,頓時就清楚了自己去邊關要做的事情了,便是要將整個邊關全部都整治一番。
這是個得罪人的差事。
對於邊關那些想要貪污的軍官,還有商人等一切跟草原利益有所掛鉤者,都是要打擊的對象。
在這之後,也會有許多的誘惑,甚至大量的金銀擺在面前。
藍玉自知自己的貪財,是出了名的。
霸佔民田什麼的,說到底還是爲了錢財,現在太孫殿下卻將如此重要之事交給自己,向來便是真正給自己的一道考驗。
“請太孫殿下放心,臣一定能辦成此事。”
藍玉想明白後,當即作揖行禮,鄭重的說道。
朱英起身點頭道:“別人不相信舅爺,可我是相信舅爺的,在提出舅爺過去邊關的時候,確實有不少人反對,但唯有我知道,現在的舅爺已然不是曾經的舅爺。”
“舅爺若缺什麼錢財,只管於我分說便是,這天下的錢財,是誰能夠賺取完的呢。”
“若是這番計策能夠成功,草原將再不是我大明的危險,而只是消除草原的威脅,又豈是我所想的,蒙元能夠入主中原,我大明何嘗不能入主草原?”
說到這裡,朱英的語氣帶着幾分唏噓;“自漢末之前,草原何嘗是我中原眼中之敵,而東漢末年,中原紛戰,漢室之人十室九空,魏武帝引胡人入中原,以填補中原人口凋零,自此埋下五胡亂華之隱患。”
“晉八王之亂,草原逐漸雄起,有成吉思汗一代天驕創下蒙古偌大版圖,忽必烈更是入主中原,改變中原王朝數千年不變之格局。”
“如今我大明既立,自當有所追求。”
朱英目光炯炯的盯着藍玉道:“舅爺當知曉,我非是守成之君,如今大明如此鼎盛,國富民強,若不趁此良機擴大我大明版圖,當爲心中一大愧事。”
“舅爺爲一代名將,捕魚兒海戰役響徹聞名天下,觀當今大明諸多武將中,又有幾人有舅爺之才能。”
“現如今諸多藩王可享海外建國,舅爺貴爲涼國公,也未然不可有再上一步。”
“當初我剛入宮時,便是有舅爺鼎力相助,這些我心裡頭是很清楚的,也是一直記得。”
“倘若舅爺能再度立下不世之功勳,那我便是爲舅爺破例一次又能何妨。”
畫餅了,畫大餅了。
朱英的話讓藍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話中的意思,就差沒明着說,若是能夠把整個草原拿下來,便就是要許諾藍玉親王之稱號。
在如今的親王,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名號,這必然也意味着可以向其他藩王那般,行海外建國之能。
如此大餅,藍玉只感覺腹中飢腸轆轆,恨不得一口全部都給吞下。
“臣...臣...”
藍玉作揖,嘴脣帶着幾分激動的哆嗦,有些說不出話來。
朱英擺擺手,示意藍玉不要多說,而後道:“舅爺莫要過於高興,奪取草原之事,可謂是難若登天,方纔我之所說,便是舅爺也不見得能夠辦到,只是若真能辦到,我必當不會吝嗇。”
“路得一步步走,飯須一口口吃,這往後草原之事,便就擺脫舅爺了。”
藍玉頓時大拜:“請太孫殿下放心,草原之事,臣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看你是爲了親王的名頭死而後己吧。
朱英面帶微笑的看着藍玉,心中非常清楚。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邊關於京師千里之遙,他知道現在的藍玉是這麼想的,可是在邊關幹一段時間後,會不會被同流合污,這可說不準,從概率上來說,還是挺大可能的。
想要壓制,必然還有更爲高遠的志向才行。
親王的名頭,是那些商人能給的?
海外建國的可能,是那些草原諸部能給的?
有了這般目標,朱英相信此次對於草原的計策,不說能完全的落實,但藍玉肯定會死心塌地的幹活。
“方纔所說之事,還須舅爺保守住心中隱秘,莫非風聲傳了出去,必當會引起他人之妒忌。”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若是舅爺往後真立下了不世功勳,卻又被一笑宵小之輩所幹擾,到時候可就是讓我難做了。”
聽到太孫殿下的囑咐,藍玉當即表態,必定嚴守此等秘密,絕不後跟任何人說起。
隨後,朱英看着元氣滿滿離開的藍玉,就知道從現在開始,自己是真正的收服了藍玉的心了。
啪啪啪。
待藍玉走後,殿後傳來鼓掌聲。
“大孫真是好手段,藍玉此廝往後的心思,必當會全心全意的放在對草原上了。”
朱元章從後邊走了出來,臉上帶着幾分感嘆。
在藍玉來之前,朱元章便就是在大孫這裡,而後就藏身於殿後,看看大孫怎麼去搞定藍玉。
現在看來,大孫的馭人手段,果真是得到了自己的真傳。
“這都是爺爺教導有佳,孫兒現學現賣便是。”朱英笑着說道。
朱元章咧嘴一笑:“得了,咱爺孫倆也別在這裡相互拍馬屁了。”
“看來這次,咱還是小瞧了大孫,這是要對草原動真格了,連親王位子這等大事,都拿出來許諾。”
聽到這話,朱英知曉老爺子這還是有幾分不滿的。
在老爺子的心中,當是沒有異姓王的可能,現在自己卻要打破這個規矩。
開了先河,往後便就不好做了。
異姓王大明也不是沒有,就說現在都有六位,在這些都是在死了之後才追封,也就是個榮譽罷了。
朱英許諾給藍玉的,自然是在世時候異姓王。
微微沉思過後,朱英道:“這天下之大,遠不是唯獨大明一家,倘若真有那般幾個能夠爲大明開擴偌大疆域者,便是海外建國,又當如何。”
“目前大明的根基,在掌控現在的疆域下依然還有許多不足,更遠的地方,哪怕名義上是朝廷的,可實際上朝廷的手卻伸不進去。”
“孫兒相信,若是大明往後能夠一直中興,那麼即便是封出去的疆域,也自當隸屬於大明之內,倘若往後衰敗,便就如同那前宋般,平白是便宜了外族。”
“遙想當年秦王掃六合,中原之地不過是河南之所,再看如今,曾經的南蠻,嶺南,何處不是我中原王朝之疆土。”
“因此孫兒認爲,與其讓這些地方一直淪落在外族手中,還不若納入我中原誰屬。”
“再過千百年,自有歷史論成就。”
這一番話,讓朱元章頓時有些動容起來。
人都是自私的。
朱元章亦是如此。
爲了老朱家的大明,朱元章是願意舉起屠刀。
即便是當初的老兄弟,也只能是說到了下邊再去道歉吧。
但是今天大孫的話,卻讓他看到了一個新的方向。
其實這個方向並非不存在,一直都有,只是人往往會忽視這個選擇。
格局這個東西,說起來簡單,但是真正的扯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相當於陷入局中了。
動容的不是因爲大孫的想法,而是大孫是這般的人。
什麼叫賢明之君,不外如是了。
“咱今天算是知道了,爲什麼大孫在對待這些皇叔的時候,像是老四的時候,可以摒棄以往的成見,原來在大孫的心裡,看到的不僅僅是眼前這些。”
“咱先前覺得,大孫心中野心很大,立志於裂土開疆,何惜於窮兵黷武。”
“如今看來是咱看錯了,大孫的心中之抱負,遠超咱心中所想。”
朱元章這番感嘆,是真心實意的。
大孫並非只是這般說,而是真的一直在這般做。
有道是論跡不論心,先前朱元章一直擔心對於老四這些皇叔,包括像是允炆這些皇弟所進行的一些行爲,只是爲了做給自己看。
一旦等自己歸天之後,便也可能不會這般了。
現在看來,是自己小瞧了大孫。
小瞧了大孫心中的格局。
其實朱英自然不是什麼聖人,也和朱元章心中所想相差甚大。
只是有着前世的一些記憶,在看待家國問題上,就顯得比較長遠了。
他現在看到的,不僅僅是大明。
更多的,是華夏。
人生在世,不過百年。
而往後的歷史上,還有無數個百年。
一個小小的浪花,會影響到浪潮嗎?
不,他要做扇動翅膀的那隻蝴蝶。
......
吃了大餅的藍玉,自然就跟打了雞血一般,渾身都是幹勁。
人啊,一旦有了明確的目標,自然就有了更爲前進的動力。
此刻藍玉的腦海中,都是異姓王三個字。
自從封了涼國公,拜大將軍後,藍玉就明白自身的權勢,已然是達到了一個極限。
經歷過朱英的打壓之後,藍玉也就只想着保全自己。
但是現在太孫殿下給了他一個更高的臺階,一個更高的選擇。
“我會成爲大明,第一個活着的異姓王嗎?”
“我會成爲大明,第一個海外建國的大將軍嗎?”
當這兩句話在藍玉心中想起的時候,拳頭都要平白多了三分的力氣。
回到涼國公府的藍玉,第一時間就是召集自己曾經的部將,開始宣佈過後不久,就要前往邊關的可能。
衆多部將心中也是非常激動。
對於武將來說,名利便是在馬上取。
只有戰爭的響起,才意味着功名利祿。
這些部將和藍玉不同,他們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呢,如果不打仗的情況下,軍功的提升,那真是個艱難的過程。
交代一番後的藍玉,便是設下酒宴,於衆多部將痛飲一番,也是給自己的壯行。
.....
草原禁運的消息,很快就刊登在邸報之上。
京師百姓看到,無非就是閒聊一番,因爲草原對於京師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遙遠了。
朝廷有什麼舉動,也牽扯不到自己的身上。
該吃吃,該喝喝便是。
可對於許多商人來說,這可就是一等一的大事。
尤其是邊關一帶的商人,其中以晉商爲主,頓時心急如焚。
朝廷這一手,可是極大的程度的削減了他們的買賣。
便是看到這個消息,大部分晉商們心中雖疼,但也並非有太大的波瀾。
尤其是幹走私的,反而還有幾分歡喜。
本來乾的就是非法的買賣,現在禁運下來,自己的利潤便就能海禁般,反而更翻上數倍,當真是個好消息。
只有頂層的晉商明白,可能不會那般好過了。
因爲主導這次禁運的人,可是羣英商會幕後的東家,現在的皇明太孫殿下。
這可是能白手起家的大商。
雪花鹽的走私,可算是曾經的一家獨大。
能不知道這裡面的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