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當朱棣聽到一門大炮就要1000斤青銅的時候,表面平靜的同時,內心早就翻涌起來——大明缺銅啊!
“這炮耗費銅料如此之多,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爲何不用鐵料製造呢?”
沒等朱棣繼續詢問,文官的隊伍之中有一位官員站了出來,提出了他的疑問。
朱高煦轉過身去,定眼一看,卻是掌管戶部事物的鬱新,心中一下子就瞭然了。
戶部顧名思義,就是掌管戶籍財經的機關,六部之一,相當於後世的民政、財政兩部,一聽到這大炮耗費那麼多的青銅。
深知大明實際情況的鬱新,當然要提出自己的質疑了!
朱高煦對着他微笑的點點頭,這也是洪武朝的老人了,也是因爲建文二年就因病回家休養,這纔沒有被自己老子給清算了,並且等到自己老子當了皇帝之後,更是召他掌管戶部事物,能力是非常出衆的。
“這事,實不相瞞,段時間內還做不到這種地步,除非是那種大將軍,不過鬱戶部放心,本王已經命人開始研製了,相信你的想法總有一天會實現的。”
朱高煦攤了攤手,一臉無奈的說道,若是有那技術條件,誰還會用“錢”去造炮啊,有錢也不是這麼燒的啊!
他說的話也不是純粹的忽悠在場的衆人,朱高煦已經吩咐龐富貴,命他選擇一些人進行這方面的研究了,不過真的想要成爲現實的話,冶鐵技術不得到長足進步的話,依然會很難!
不同於燧發槍,炸膛了除非是很倒黴了,否則是很難死掉的,但是這大炮卻是不同了,萬一質量不過關的話,那絕對要死人的,而且到時候死的還不是一個兩個的。
真的要是發生了炸膛事故,絕對是一死就是一窩,發生過幾次之後,相信再大膽的士兵也不敢去操炮了,這對軍隊的影響可是非常重大的。
“多謝殿下爲下官解惑!”
鬱新也不是迂腐之輩,聽到朱高煦給出的解釋之後,想了一下就認同的點點頭,拱手之後就再次回到了文官的隊列之中。
本想着看好戲的別有用心之輩,看到是這個結果,不由得在內心之中嘆了口氣,大失所望。
“那這和你去雲南有什麼關係?”
朱棣也是明白了其中的關節,還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難道是……
“父皇……”
朱高煦扭頭看了下四周,欲言又止的說道,他很想解釋清楚,但是這種場合實在是有點兒不合適,外人太多了,而且也不好從老子手中撈點便宜……
看到朱高煦的樣子,朱棣當然明白自己的兒子是何想法,他也是明白,是自己有點兒心急了,這裡的確不適合說這些。
點點頭,開口道:“好了,此事容後再議,先看看這大炮吧!”
聽了朱棣的決定,在場所有豎着耳朵的人,不由的都是非常失望,尤其是那些文官們,他們還準備攪合一下呢,在場之人也都不是瞎子,對於朱棣的感情流露,他們分辨的還是很清楚的。
很明顯,現在陛下是不願意讓漢王園服封國的,但是這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當然要加把勁,把漢王趕緊給支走了。
這時候,沈老六帶着所有的大炮,已經來到了觀禮臺的前面,整齊的靜靜肅立着,配合着黑漆漆的炮口,很是震懾人心,讓人不敢造次,就連呼吸都不自覺的慢了起來。
等到朱棣打頭,一大圈官員呼啦啦的跟着,很快就來到了炮陣跟前。
使了個顏色,沈老六會意的命令家丁們把所有的藩國使節都擋在了最外圍,這種神兵利器,即使他們不是短時間內能夠仿造的,朱高煦依然不會讓他們太過近距離的接觸!
能夠讓他們遠遠的看着,就是潑天大恩了,還想怎麼地啊?
朱棣擺擺手,示意他們免禮,所有的注意力很快都被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大炮吸引住了。
跟在他身後的朱高熾,被朱高燧攙扶着,看到朱高煦跟了上來,知道不是說話的時候,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剛纔他是真的有點兒嚇到了。
畢竟,從某些方面來說,自己的嫌疑實在是最大的。
朱高煦不以爲意的笑了笑,他這可不是要讓他哥承情的,去雲南是他早就已經決定了的!
很自然的攙扶着大哥的領一個胳膊,小聲的說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可是早就給你打過招呼的。京城雖好,卻不是我久待着之地啊!”
一旁的朱高燧,也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不由得臉色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其實,他之所以能夠留在京城,還真的是脫了他二哥的福,有他在前面頂着,朱高燧也就不需要在這方面考慮了。
不過,如果朱高煦真的被恩准了去雲南的話,他在京城可也是待不了多久的。
相比繁華的金陵城,彰德府有什麼好玩的,他纔不想要去那裡呢。
不行,如果老二真的去雲南的話,他得好好的琢磨一下了,到時候可不能被他連累了,還是金陵城好啊!
朱高熾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不過流露出來的感情,卻是讓人不得不動容!
努努嘴,示意他父皇就在前方,先不要說話,三兄弟很老實的跟在朱棣的身後。
把手放在猶熱的青銅炮身上面,朱棣有點兒不敢相信就這麼點的炮口,就能夠把那麼雄偉的城牆給轟塌了,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朱高煦以前不經意的一句話:工匠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以前的時候,他還不是很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是朱高煦在胡言亂語。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工匠們創造的望遠鏡、燧發槍,到現在的火炮,甚至他現在天天要乘坐的四輪馬車,無一不在闡述着這句話的意義。
轉過頭來,朱棣深深的看了一眼並排而立的三兄弟,很快就轉過身繼續撫摸着炮身。
對於老子的這個動作,就連朱高煦都是一臉的霧水,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煦兒,這東西既然是你命人制造的,那麼接下來,就由你給朕以及在場的諸位,講解一下了!”
終於把炮身摸了一遍,朱棣對它的喜愛真的是溢於言表,只要不瞎都能夠看出來的,轉過身來掃視一圈衆人,對着朱高煦開口道。
“是,父皇,那而成就獻醜了,這麼大炮,現在還未正式命名,兒臣斗膽,等到此炮定型生產之後,還請父皇親自命名!”
朱高煦小心的放開攙扶着大哥的雙手,對着皇帝老子請求道。
本來,他想直接說叫做“永樂大炮”是不是可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到這青銅大炮真的定型生產之後,絕對會隨着大明的擴張,而名揚世界的。
只是,那麼多人,他怕萬一拍錯了馬屁,不好收場!
“哈哈,小事一樁,朕準了!”
朱棣撫摸着鬍子,哈哈一笑就答應了下來,看起來他的心情真的很不錯。
“兒臣多謝父皇恩准,接下來,兒臣就有關火炮的知識,給父皇還有在場的諸位簡要的講解一下。首先,這麼青銅火炮,是由……”
朱高煦來到大炮的一旁,用手指着炮身,巴拉巴拉的開始講解起了,當然很多東西他都是一句帶過,想要從他口中得到其中關鍵,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別說有那麼多藩國的使節在場,就是在場的文武百官,誰敢保證他們都是忠於大明、忠於陛下的?
就在朱高煦簡略而略帶誇張的講解下,這場可以說是“青銅大炮”的產品發佈會,總算是圓滿的落下了帷幕,達到甚至是遠遠超出了朱棣的目的。
來的時候,還有些趾高氣揚的某些使節成員,回去的時候各個都想霜打了的茄子!
怎麼就只是過了一個清晨,他們就覺得這個世界變得那麼陌生,難道真如那漢王所說,屬於他們的時代已經悄然離去了?
……
乾清宮,朱棣揮揮手,黃儼就趕緊帶頭退了下去。
等到殿中只有他們父子三人的時候,朱棣一臉笑意的說道:“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朱高煦擡頭看了眼大哥,收到一個隨時準備支援他的眼神,朱高煦這纔來到朱棣的跟前。
緩緩地說道:“稟父皇,兒臣之所以要去雲南,一方面嘛,兒子我現在已經被您老人家封了漢王了,老是留在京城的話,也不是個長久之事。”
看到朱棣依然是一臉的微笑,朱高煦內心之中輕輕的鬆了口氣。
接着繼續說道:“自從父皇您老人家把雲南封給兒子之後,你也知道兒子手頭比較緊,我也聽說這雲南自古以來就是礦產豐富,於是就拍了些人前去調研。前段時間,我這裡收到了他們傳來了一個好消息,括東川﹑昭通二府﹐發現了大銅礦!”
朱高煦裝作一臉不好意思,給自己找了一個符合現在自己人設的理由。
蒙元統一雲南之後﹐驅使漏籍戶開採銅礦。天曆元年(1328)課銅兩千餘斤﹐是全國唯一銅課。明初行官礦制﹐年產不足萬斤。
這些都是有跡可循的,又不是他胡謅的,完全說得通。
其實真的原因還是後世,全國自駕遊亂竄的時候的記憶,那些清朝的銅礦遺址,他可是記憶猶新的,雖然相差了幾百年,但是這礦又沒有長腳,會跑了。
有了朱高煦給圈出的大概範圍,那些被派出去的相關方面的精英,若還是找不到的話,朱高煦這漢王可不是白當的。
“你這話當真?”
朱棣也不坐着了,站起來之後,盯着朱高煦的眼睛問道。
要知道,隨着寶鈔的濫發,沒有足夠的貴重金屬做作爲保證金,即使朱棣剛剛登基才兩年,但是寶鈔的幣值和最初發行時相比,已經貶值了十數倍,可以說若不是靠着嚴苛的律法禁止金銀交易,這寶鈔早就要完蛋了。
這一切,歸根到底就是貴重金屬的不足,他也知道銅錢好,幣值穩定,但是到現在他都沒有鑄造銅錢,難道是因爲他不想嗎?實在是沒有足夠的銅料啊。
自古以來,華夏大地上的貴重金屬,不知道有多少又被重新歸於了大地……
“父皇,您就放心好了,在這事上面,我敢向您立下軍令狀,絕無半分虛言!”朱高煦一臉自信的說道。
他還清晰的記得,當時和他一起遊玩的那個當地那個小姐姐的話,若不是靠着她們那裡的銅礦,清朝早就被推翻了,這也是爲何他記憶那麼深刻的原因!
“父皇,兒臣以爲,若是真的如二弟所說的那般,他去雲南的話,還真的很有必要!”
得到了朱高煦的暗示,朱高熾只好硬着頭皮,拱手說道。
“嗯,太子的話言之有理,這的確是需要人去坐鎮當地!”
朱棣把目光轉向太子,盯着他的眼睛,緩緩的說道。
他深知,現如今的雲南地區,雖然早就被收復了,但是當地的土人不服教化,隨時進犯邊界,更是不會會有造反起事,屢剿不盡……
爲了保證雲南的穩定,從他老子那會,就不得不常年保持了幾十萬的駐軍。
還好現在實行的是衛所制,否則的話,單單這幾十萬的大軍,都能夠把大明朝給拖死了。
看到老子把目光轉向了大哥,背對着朱棣,朱高煦給老大雙手豎起了大拇指——大哥,仗義啊!
“父皇,現在不僅僅是鑄造銅錢需要銅礦,這大炮更是需要。現在這些銅礦的發現,更是關係到大明的長治久安。父皇,這雲南本就是您封給兒臣的封國,於情於理,兒臣都必須前往,請父皇成全!”
朱高煦給了老大一個眼神之後,再次請求道。
等到朱棣把目光看向朱高煦之後,得到暗示的朱高熾,再次開口。
“父皇,兒臣以爲,就算是二弟去了雲南,也可以經常回金陵看您!”
他很清楚其中的癥結所在,實在是朱棣這個老父親,不捨得自己的兒子離開自己的身邊,而且,這也是他真心實意的想法——一個仁字,貫穿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