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絮漫天飛揚,猶如紛飛落雪,在路邊積了厚厚的一層,小栓在地上抓了一把,撅着嘴吹到李景隆的臉上。
“呸呸!”李景隆抹掉嘴邊的上柳絮罵道:“你是不是又皮疼想捱揍了。”
對於李景隆的威脅恐嚇,小栓充耳不聞,又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隨手抽打着沿路的野草野花兒。
李景隆不耐煩的看看身後低頭走路的翠花,“你就不能快些,你這麼走到了下午也到不了縣城。”
翠花怯生生的道:“後面有人一直跟着咱們,該不是壞人吧。”
李景隆往身後一看還真有兩個漢子不聲不響的遠遠的綴着,用腳趾頭也知道是誰,咬着牙道:“沒錯,那兩個王八蛋就是壞人,再不快些走當心捉了你賣進窯子裡。”
“呀!”翠花聞言小跑着走到了前面。
小栓扭頭看看李景隆,“過年的時候俺們到城裡從窯子門前過,那裡的姑娘穿的花花綠綠的,臉又白手又香。阿姐長得又不好看,窯子裡纔不要她,你幹嘛要嚇唬她。”
“他孃的還真是人小鬼大。”李景隆隨手在他的後腦拍了一巴掌,“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其實窯子裡面的姑娘也就那樣,全靠着抹粉描眉的打扮,要是翠花打扮一下比她們強多了。”
李景隆接了常茂的衣鉢,在秦淮河也算是見多識廣,自然分得出美醜來。
小栓湊過來小聲的道:“真的,你願意娶我阿姐嗎?奶奶說你要是做了我家的上門女婿,俺家就有男人了以後就沒有人敢欺負俺們了,不過你太懶了,我不想你做我的姐夫。”
“你奶奶真是打的好盤算,看來她願意收留我不光是爲了積欠賦稅,對了,現在朝廷的農稅並不高,盱眙、鳳陽的賦稅更低,你家怎麼會欠了這麼多的賦稅。”
小栓搖搖頭,“這個俺也不太曉得,家裡的收成都還了二賴子的舊賬了,聽俺奶奶說今年就可以把帳還清了,朝廷的賦稅可以慢慢還。”
“呵呵,你家人倒是膽大不敢欠旁人的倒是敢欠朝廷的。”
翠花回頭道:“稅吏雖然厲害,可是到了俺們的莊子裡想收糧就得陪着笑臉,不然一個莊子人跟老公爺攀親戚做啥。二賴子可比稅吏兇惡得多了……”
縣城並不遠三人邊說邊走,還沒到晌午就到了,雖然立國多年,但是盱眙的城牆還未修繕,城牆之上斑駁坑窪,依稀可以相見當年的連天烽火。
“看來衛國公當年打了不少的惡仗。”李景隆小聲的嘀咕一句,這裡曾經是鄧愈的地盤,在後父兄戰死後,鄧愈就率軍投奔了朱元璋。
守門的士卒靠在城牆上哈欠連天,懶洋洋的打量着往來的行人,若有進城的貨物車馬,就會攔下來叫稅吏收稅。
這副熊樣要是在應天早就被郭英拉下去抽鞭子了,李景隆不認爲他們會把自己送回應天,只要老孔亮一下曹國公府的腰牌,盱眙縣上上下下都要給幾分面子,他覺得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
城牆讓人望而生畏,城內則是一片生機,熙熙攘攘人流不息,雖然遠不及應天繁華,但也頗爲的熱鬧。小栓望着一個賣芝麻燒餅的攤子垂涎不已,扭過頭來道:“阿姐,快把我的錢還給我,我要吃燒餅。”
“放家裡了,等當了鐲子再給你賣燒餅。”翠花指了指前面一個不大的門臉,“前邊就是當鋪,俺爹從也是在這邊當鐲子的。”
“還用你說,那大招牌我早就看見了,走咱們進去瞧瞧。”李景隆帶着姐弟兩人進了當鋪,高高的櫃檯後面坐着一個夥計,見了三人進來就不鹹不淡的道:“有什麼東西要當的。”
小栓迫不及待的從李景隆身上掏出銅鐲子,踮着腳尖遞上櫃臺,“俺們要當銅鐲子!”
夥計只看了一眼,拿在手裡掂了掂就道:“活當四十文月息三分,死當嘛就五十文。”
翠花急道:“咋這麼少哩,俺爹從前來活當都要給六十文,你這是看我們人小欺負人。”
“眼下就這麼個行情,不願意就到別家。”夥計態度很差,倒不是他爲人刻薄,實在是當鋪就是這麼個待客之道,除非碰到有大宗抵押的客戶。
話剛說完就聽見嘭嘭兩聲,只見兩隻靴子扔到櫃檯上,李景隆拍着櫃檯道:“狗眼看人低,這雙靴子給老子換三兩銀子。”
靴底沾着厚厚的泥巴,靴面上滿是泥巴污跡已經看不出真色,靴筒裡面更是飄出來濃重的酸臭味兒,夥計碰一下都怕髒了手,扭着鼻子道:“趕緊的拿下去,你小子窮瘋了吧,一雙臭靴子也敢當三兩銀子。”
翠花和小栓也覺得李景隆在胡鬧,拉着他準備到別的當鋪去,李景甩開他倆的手,往靠近靴子口上吐了口吐沫,用手指一擦就露出一點黃澄澄的亮色,“看清楚了,這是金線哦,不是金色的線。”
掌櫃的被叫了過來,用溼抹布在靴子擦了一遍,看着上面的雲紋標記,笑呵呵的道:“沒錯了,看這做工標記,正是應天金雲齋的東西,咱們這裡是小地方,夥計沒見識公子您可多擔待。”
“識貨就好,三兩銀子趕緊得拿來。”
“三兩哪兒夠,去給這位公子包五兩銀子來。”掌櫃的搓着手笑呵呵的道:“公子家裡要還有其他的好東西,儘管拿到小店來,定給您個公道價。”
摸着白花花沉甸甸的銀子,李景隆心裡帶着從未有過的喜悅,從前他也是喜歡錢的,卻從來沒有覺得錢如此的重要,感謝老孔沒有把他的靴子也給脫了,可惜了那靴子他買的時候可花了三十兩銀子呢,倒不是爲了顯擺富貴,實在是踢球好使,他能成爲學校的最佳射手之一,一副好靴子出力不少。
出了當鋪翠花滿臉喜色的道:“沒想到你的靴子這麼值錢,那掌櫃的也是個好心人,還多給了二兩銀子。”
“好心個屁,他是準備着放長線釣大魚,更何況他已經賺得夠多了。聽說過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話嗎?”
翠花點着小腦袋道:“聽說過,那幹當鋪什麼事兒?”
李景隆恨恨的一揮手,“當鋪是要誅九族的!”
有了銀子李景隆的心理一下子就踏實了起來,這些日子他實在是餓怕了,先下館子填飽肚子再說。不知道還要被呆在這裡多久,錢還是要省着花,一碗再普通的不過陽春麪就讓秦淮河上的紈絝公子吞了掉了舌頭。
出了館子但凡看見吃的,都要買上一些,什麼燒餅、年糕、茶饊、點心統統的來上一份,小栓的腮幫子鼓鼓的土撥鼠一樣,嘴巴就沒有停過。
兩個銅錢扔給小販,李景隆撿了一朵最漂亮的頭花拿給翠花,算是爲他前些日子吃光了家裡大米賠罪了,看着翠花通紅的小臉,李景隆心道:“這丫頭該不是喜歡我吧。”
當然他沒忘了最重要的任務,找了一個糧店大米白麪各買了二十斤,不是沒錢買更多糧食,實在是買多了背不動。
李景隆把腰裡的沉甸甸的錢袋子遞給小翠,把兩袋米麪背到肩上,小栓舔乾淨手上的點心渣子,跟在後面用兩手幫李景隆託着,三人心滿意足的往家裡走。
剛剛的從一家青樓跟前走過,就聽見身後有人陰陽怪氣的道:“哎喲,這不是翠花和小栓嗎,怎得發財了?有錢怎麼不還我的債!”
有親戚去世,今晚去辭靈了回來晚了,明天上午還要去隨禮路祭,我們這裡辦喪事的規矩很多,明天要早起很繁雜。睡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