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我把秀吉贈予我的寶刀掣在手裡,刀刃上的寒光映的我不得不眯住了眼睛。
鬼切,乃是日本平安時代最知名的兩把的名刀之一,同既是源滿仲保衛天下的兩把名刀之一。其原名髭切,與另一把名刀膝切配爲一對。
據說當年源滿仲手持兩刀攻擊敵人之時,一刀攻擊面門,一刀攻擊膝蓋,因而得名。
後來這兩把刀傳到源賴光手裡,源賴光爲了收買人心,將其中的髭切——也就是鬼切交給了渡邊綱。
傳說渡邊綱用髭切在五條渡口偶遇鬼神茨木童子,急怒之下用其一刀揮斷了茨木童子的手腕,因此髭切也就有了“鬼切”的稱呼,據說後來木曾義仲又用鬼切在戶隱山殺鬼,讓這把刀更加具有傳奇色彩。
再後來,此刀又傳到源賴朝手中,成爲開創時代、東瀛最高當權者才能使用的寶刀。
如今秀吉將這把刀贈與我,這是什麼意思?他是在試探我?還是希望我幫助秀賴,成爲東瀛掌權的人?
拔刀在手,我看向秀吉,一言不發。
秀吉同樣直勾勾的看着我,良久方纔開口嘆道:“秀賴性格懦弱,纔能有限,若是沒有一個強有力的扶持着,實在不堪爲東瀛之主。故我將此刀贈與你,就是希望你在秀賴尚沒有能力完全繼承我的衣鉢之前,我希望你能代他行使職權!”
說着頓了頓,又補充道:“就像你二叔祖在大明朝那樣!”
二叔祖......我望着秀吉,你是希望我成爲東瀛類似於首輔的人?但是我方纔已經說過,我可以在關鍵時刻幫秀賴一把,卻不會常年駐守在這裡,成爲他的長期打手。
可是事兒已經到了這裡,難道我現場反水,告訴他抱歉,在下真的做不到啊!那似乎也確實有些煞風景。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能半推半就的說道:“唉,既然如此,那就到時候相機行事吧!”
秀吉大悅,又端起酒杯給我頻頻敬酒,直到他徹底喝得大醉,方纔結束了這場無厘頭的酒宴。
按照歷史,秀吉還有大概八年左右的壽命。八年......足夠我做很多事了,到時候如果他的兒子還是和歷史上一樣,受到了德川家康的強大威脅,那我就......就回來幫他一把吧!
將喝的爛醉的秀吉交給已然略微清醒的石田三成他們,我準備去後面找華梅他們幾個。結果卻被告知,華梅和嵐隨着秀吉的太太們去了海邊看日落,只有鳶一個人仍在那裡等着我。
見我出來,鳶蹦蹦跳跳的過來拉住我的胳膊,偏着頭笑道:“先生,說完大事兒了?”
我輕輕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笑道:“怎麼還叫先生?”
鳶輕輕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笑道:“不叫先生叫什麼?我早都習慣了!”
說着又偏頭看着我,疑惑的問道:“我看秀吉他們全都喝多了,怎麼先生你好好的?我可是怕你喝醉了,專門留下等着服侍你的。”
我笑了笑:“底子好,不解釋!”
鳶掩口輕笑,旋即看到了我手裡捧着的玄色盒子,奇怪的問道:“這是什麼?是刀嗎?”
我將盒子遞給她,笑道:“鬼切,秀吉贈給我的。”
“哦!”鳶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肯定是覺得送些禮物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兩秒鐘之後忽然覺悟,險些將手中的盒子扔在地上,嘴巴張的老大:“鬼!鬼切!這是那把鬼切嗎?”
我呵呵笑了兩聲:“以秀吉的身份地位,怕是送不出手贗品的。”
鳶立時嘖嘖稱奇:“這可是天下有數的至寶!秀吉怎麼會贈給你的?先生,快告訴我吧!”
我看着她可愛的樣子,忍不住在她頭上揉了一把:“你喜歡就送你好了!傻姑娘。”
鳶連忙將盒子遞還給我,吐着舌頭俏皮道:“我可不敢要!這可是至尊者的刀,我拿着像什麼?我不要!”
說着又偏頭看着我溫柔笑道:“先生你配這把刀正合適,留着吧,回頭我給你做個刀掛兒,隨身彆着吧。”
我笑了笑,輕輕的摸了摸鳶的腦袋,沒有拒絕她的好意:“走吧!我們也去海邊吧,出雲的日落很美呢!”
“好!”鳶笑眯眯的答道。
到了海邊,恰好趕上落日前的最美一刻,我遠遠地看到了華梅和嵐她倆——路上鳶跟我講了,本來她們也想留下來一起照顧我,但是考慮到一起的都是秀吉的家眷,要是一氣兒都走了,貌似面子上不好看,於是二人跟着他們一起來了海邊,留下鳶等着我。
我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門道,於是什麼話也不說,便微笑着攜着鳶,緩步走向了華梅二人。
看到我過來,她們遠遠的朝我招這首,隨後便向我快步跑來。見面之後自然又是一番詢問,我只是說事情重大,回去再說,她們便十分懂事的沒再多問,恰到好處的保持了沉默。
走到海邊,我駐足望着天邊的落日,宛如一塊融化了的巨大金蛋,燃燒着鋪滿了半邊天。
我對着那西洋微微嘆了口氣,人生啊,爲什麼總有這麼多的牽絆,不能簡單些嗎?就像這落日一般純粹,不行嗎?
正在望着那一片金黃髮呆,忽然感覺身後有人在輕輕拉我的褲腿,我回過頭,卻見身後一個幼小的身影正站在我腳邊,輕輕的拽着我的褲子,對着我齜牙笑着。
我認出了這個孩子,正是秀吉的獨生子——秀賴!
這個孩子在歷史上出生於三年後,但是如今這一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提前了,所以他早幾年出生並不奇怪。而這些,應該都是我的出現造成的吧。
“你是秀賴吧!小夥子。”我過轉身,輕輕的蹲了下來,伸出逗了逗他的臉蛋。
小傢伙偏瘦,身體一看不太好,也有點膽小,被我這麼一逗,立即有些害怕的樣子,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他的身後走來一個宮裝女子,我擡頭看時,卻是秀吉的側室——澱夫人,也就是秀賴的生母。
“孩子還沒有圓服,上沒有起名字,現在都叫他拾丸呢。”澱夫人看着我,笑眯眯的道。
我對着澱夫人點了點頭,又對拾丸——也就是秀賴伸出了雙手:“過來,叔叔抱抱!”
秀賴有些膽怯的看着我,忽然又笑了:“父上說,你是我的亞父,要我向對待父親一樣對待你。亞父是什麼意思呢?”
聽了他的話,澱夫人面色不改,依舊笑眯眯的望着我,但是我身後的華梅、鳶和嵐卻嚇了一跳!
在東瀛戰國,所謂的“亞父”,一般都是王公貴族託孤之時採用的模式,換句話說,當權者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於是挑出一個足夠信賴、又足夠強大的人,幫助自己的後代穩住陣腳、繼續掌握權力!
這樣的角色在東瀛歷史上一般都以代家督的形式出現,權力上都會受到一些限制。而真正能被成爲亞父的,那就是宛如一家人,絕對信任的意思了。
就好比大明朝,二叔祖張居正其實對朱翊鈞就是行了一個亞父的角色,只不過沒有具體的名分罷了。
可是如今,我既然已經接受了秀吉的委託,便應該盡到自己的應盡的義務,於是我對着秀賴,十分認真的說道:“所謂亞父,就是當你父親不在的時候,和你父親一樣可以管教你的人,懂嗎?”
秀賴怯生生的點點頭:“亞父也像父親一樣,會打拾丸屁股嗎?”
周圍的人都笑了,我卻沒笑:“如果拾丸做得好,亞父會獎給拾丸糖果。而如果拾丸做的不好,那一定要打屁股的!”
秀賴聽了這話,懵懵懂懂的問道:“那拾丸這會兒做的好不好?”
我看着他透亮的雙眼,肉嘟嘟的小嘴,不由的一陣心疼,於是笑眯眯的道:“拾丸很勇敢,做的很好!現在亞父要交給你一個任務,如果你做的好,就有糖果!”
秀賴高興地拍着小手:“拾丸可以的!拾丸可以的!”
我撿起地上的一塊鵝卵石,遞給秀賴:“把它扔進海里,用最大力氣!”
三歲的秀賴接過石頭,瘦弱的他小手明顯一沉,但爲了糖果,他又努力拿起石頭,盡力向着海里扔了過去!
可惜,他的力氣太小,石頭打在腳前面二尺遠的地方便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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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色對着秀賴喝道:“去撿起它!扔進海里!”
鳶在身後小聲道:“先生,他還小,是不是太嚴厲了?”
我面無表情的道:“他是秀吉的兒子,獨生子!註定過不了平常人的人生!如果不快人一步,就只有滅亡一條路!”
鳶沉默了,華梅和嵐忽視一眼,微微點頭,沒有作聲。
澱夫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目光中充滿的慈愛讚許的神色,同樣沒有作聲。
看着前面不遠處翻騰的海浪,秀賴明顯有些膽怯,回頭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目前澱夫人。
見我們都用鼓勵的眼神看着他,秀賴嘟起小嘴,有些戰戰兢兢的跑向那塊石頭,彎腰撿了起來,又看了看我。
我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目光,秀賴再不猶豫,舉着石頭向着海邊又跑了幾步,用力將石頭向着大海扔了出去!
“啪!”石頭這次飛出去四尺遠,恰好落進了一個小水坑。秀賴回過頭對着我奶聲奶氣的叫道:“亞父,我做的好嗎?”
我緩步走向他,摸摸他的腦袋,柔聲道:“你做的不錯,孩子,但是以後你要做的更好!”
說着,我從水坑裡撿起那塊扁平的石頭,測過身去,對着海平面斜斜的發力將石頭擲出!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扁平石頭就像一隻蜻蜓,在海面上打出一串漂亮的水漂!
“哇哦!”秀賴雙手捧在面前,眼睛裡全是小星星。
“有朝一日,你要比我做的更好!你有信心嗎?”我低頭問道。
“有!”秀賴高聲答道。
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從兜裡摸出一塊方纔從街市上買的花生糖,伸手遞給了秀賴。
“謝謝亞父!我最喜歡花生糖!”秀賴奶聲奶氣的說道。說完,又回頭看了看母親澱夫人,見到目前笑着點頭,他纔打開包裝,一口對着花生糖咬了下去!
可愛的孩子,可惜你的未來並不好走!好吧,等到關鍵時刻......亞父不會讓你獨自面對的!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