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開戰之後,於孝天便沒有再下達任何命令,但是他卻始終筆挺的站在箭樓上面,像一座雕像一般巋然不動。
而他的存在也確確實實的帶給了手下一種安全的感覺,一直以來他的這些部下們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只要看到他的身形,這些手下們就會感到有一種安慰,於孝天雖然什麼都沒做,卻告訴了這些海狼部衆們,他和他們在一起,就在他們身邊。
有這樣一個人跟他們站在一起,還有什麼好怕的?
同樣在寨子外面,褚彩老也遠遠的站在寨子遠處,朝着寨子方向觀望着,並且揹着手緩緩的在來回踱步,腦門上青筋突突直跳,像是一頭困獸一般,滿臉的焦慮。
從他下令開始攻寨到現在已經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海狼的炮聲從開始便一直沒有停歇下來,打寨外的戰場上時不時的可以看到土塵飛揚,硝煙瀰漫,他的手下們一波波的涌上去,可是卻如同潮水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散成紅色的浪花。
事情比起他想的顯然要困難許多,他可以看出來,今天他的手下們也算是盡力了,可是卻碰上了一個非常難啃的骨頭。
海狼大寨的準備比他預想的要充分得多,而且海狼的火力十分犀利,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從遠處便可以清晰看到海狼大寨的寨牆上不時閃出大大小小的火光,這些火光是炮口和銃口噴出的烈焰,硝煙不斷的從大寨寨牆上升起,瀰漫在大寨上空。
而且他還可以聽到遠處傳來的密集的銃炮聲,雖然其中不乏有他手下的開火聲,但是那些密集如同爆豆般的銃聲,卻不可能是他手下發出來的。
這說明海狼的手中有相當數量的“鳥銃”,以前他對鳥銃這種東西並不是很感興趣,而且他也玩兒過這東西,感覺這玩意兒就是個樣子貨,打的雖然不近,但是準頭很欠缺,威力也不大,最重要的是這玩意兒要消耗火藥,裝填也十分麻煩,打一發就要折騰半天,才能再開一次火,甚至連三眼銃都不如。
而且這玩意兒還經常打不響,天下雨不能用,天太潮也不能用,晚上也不能輕易用,一旦讓敵人近身,這玩意兒就是燒火棍一根,誰拿着這玩意兒就只能等着挨宰。
所以他寧可要三眼銃也不願多要這東西,早年他曾經跟佛郎機人打過交道,想從佛郎機人哪兒買一些大炮,可是佛郎機人不願意賣給他大炮,倒是願意賣給他一些他們的鳥銃,可是當初褚彩老卻拒絕了這樣的生意,覺得鳥銃沒大用,還沒有弓弩用起來方便。
可是今天當他聽着看着海狼寨牆上放下的一排排的鳥銃,他似乎感覺到自己可能錯了,這個姓於的應該熟通火器,給手下裝備了這麼多鳥銃,這玩意兒就應該沒他想的那麼不堪,而且他不斷的聽到前面傳回來的手下們的慘叫聲,這也說明了他的手下這會兒在寨子下面傷亡不小。
可惜他手頭卻沒有望遠鏡,可以有效的觀察戰場的情況,只能大致隱約看到戰場似乎打的很熱鬧。
他眼瞅着自己的人似乎被阻在了寨牆之外,遲遲不能抵達寨牆下面,這麼長時候,甚至連一副長梯都沒有豎起來,這就意味着前面的手下們遇上了麻煩。
褚彩老來回走動了好一陣子,忽然間停下腳步,咬了咬牙對手下吩咐到:“把那兩門紅夷大炮也運上去,架起來給老子對準他們大寨轟!務求把他們大寨轟開!我就不信了,這大寨我就拿不下來!”
手下趕緊答應了一聲,招呼了一大幫人趕緊開始忙活了起來,昨天下午他們登岸的時候,便想方設法通過大木筏將他們船上載的兩門紅夷大炮卸到了岸上,但是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重了,每一門連同炮架足足兩千多斤,而且炮架只有四個小小的木輪,移動起來非常困難。
這兩門炮也是褚彩老以前花費重金才從佛郎機人哪兒購得的五門紅夷大炮,一直以來被褚彩老視爲鎮寨之寶,這一次爲了對付於孝天,隨船帶來了兩門,其餘的三門兩門則留在了船上,一門留在了東山島大寨。
而這兩門炮確實相當不錯,屬於十八磅炮,有效射程可以達到一公里遠,最遠射程甚至可以達到四公里,一直以來都被褚彩老視作心肝寶貝一般,派人小心伺候着。
可是今天褚彩老爲了拿下這座海狼大寨,不得不把它們請了出來,剛纔開始攻寨的時候,他還心存一定的幻想,不想輕易動用這兩門紅夷大炮,可是現在當看到手下在海狼大寨外面被打的人仰馬翻,眼瞅着是要出現潰敗的跡象了,他也不再心存幻想了,下令將這兩門大炮推上去,也加入到攻寨的行列之中。
除了這兩門炮之外,褚彩老還令人從船上卸下了一些大箱子,讓人擡着也送了上去,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出來,這些大箱子其實也是這個時代大明的一種火器,那就是出了名的一窩蜂火箭。
褚彩老爲了對付岸上的官軍,抑或是對付一些抵抗激烈的莊堡,這些年來通過自造或者採購的手段,儲存了相當一批一窩蜂火箭,這種東西製作相對火炮來說,要簡單一些,耗材也更容易取得,關鍵是隻要解決了火藥的問題便可以生產。
平時褚彩老是捨不得拿出這麼多一窩蜂來對付一個莊堡的,往往必要的時候,弄兩箱過去,一旦開始發射,便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懾敵人的效果,但是今天褚彩老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下令從船上卸下了幾十桶這樣的東西,準備也一併送上去,狠狠的給海狼部衆一個好看。
可是就在褚彩老打算把壓箱底的厲害傢伙拿出來的時候,前面的戰事卻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褚彩老的手下雖然剛纔表現還算英勇,可是在經過一陣前赴後繼的進攻無果,相反還在寨牆外面被打的屍橫遍野之後,這些褚彩老的手下們終於撐不住了,眼瞅着前面的弟兄一個個的被海狼部衆打翻在地,可是他們卻始終沒法靠近寨牆的時候,不少嘍囉們終於忍受不住了。
先是一些嘍囉到處亂竄,裹足不前,在百米左右的距離上來回徘徊不敢上前,但是他們依舊不斷的有人被海狼的流彈打倒在地,於是也不知道是誰挑的頭,這些褚彩老的手下忽然間便呼啦啦的開始朝後退去,那些夾雜在他們之中的掌櫃的也無法阻止,只得被人羣裹挾着一起朝後退去。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一旦一方受挫失去了鬥志之後,想要阻止他們的退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人數越多,這種情況也就越發混亂,今天褚彩老一下壓上來了兩千餘人,當他們出現潰敗的時候,已經不是一個兩個人可以阻攔的了。
只見得剩下的這些褚彩老的手下們,幾乎是突然之間便發生了崩潰,先是十幾個人掉頭潰逃,接着帶動了幾十個人跟着跑,進而又發展成爲幾百人被帶動一起跑,最終剩下的那些嘍囉們也都頓時喪失了信心,全體都跟着一起朝後退去。
來的時候別看他們磨磨蹭蹭,可是一旦跑的時候,這幫人的腿腳可一點都不慢,呼呼啦啦兩千餘人跟潮水一般的便退了下去,不多會兒的工夫,他們便一溜煙的跑出了兩裡之外。
更可笑的是在他們潰敗的時候,海狼部衆並未出寨對他們發動任何追擊行動,就由着他們這麼撤下去,可是這幫褚彩老的手下還是一個個跑的驚慌失措,有些人甚至只顧着逃命,居然連手中的傢伙都丟到了戰場上,就這麼空着手逃了回去。
再看海狼大寨外面的空地上,這會兒瀰漫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和腥臊的臭味,從遠至近遍地都丟的是褚彩老手下的死傷部衆,到處都丟棄着完整抑或是破碎的櫓盾和長梯,甚至有幾門火炮也被褚彩老的手下丟在了寨牆外面。
特別是在寨牆外數十米左右的距離上,更是鋪了一層褚彩老手下的屍體和傷員,不少人受傷之後一時間死不了,就這麼躺在地上嗚呼哀嚎着,整個一副阿鼻地獄的景象。
個別傷員不甘心就這麼死在這裡,想盡辦法朝後面爬去,身後留下了一道道的血跡,還有個別輕傷者眼瞅着同夥都逃走了,求救無望之下,掙扎着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拄着一些槍桿或者短刀,支撐着他們的身體向後退去。
可是海狼的部衆豈能這麼讓他們走掉,李大嘴令手下的一些神槍手對着戰場上的這些掙扎起來試圖逃走的褚彩老手下進行挨個點名,幾乎是槍聲響起之事,馬上就有一個兩個褚彩老手下的傷員背後騰起一團血霧,一頭栽倒在地,掙扎幾下便寂然不動了。
有人粗略的清點了一下寨子外面褚彩老手下傷亡的情況,雖然只是概略的估算了一下,可是依然發現,這一戰下來,他們海狼還是足足打死打傷了近二百餘名褚彩老的手下,而且這個數字只可能更高,不可能會低。
而反觀海狼大寨裡面的損失情況,經過清點之後,數字統計上來,報到了於孝天這裡,於孝天得知這一陣下來,他的手下總共陣亡只有四個人,多是被褚彩老手下發射的箭矢或者散彈命中了要害纔不治身亡的。
而傷員則區區不足二十人,其中七名傷員傷勢較重,其餘的則多是輕傷,甚至個別人連戰鬥力都沒有喪失,在稍微清理了一下傷口包紮起來之後,便自行歸隊,回到了寨牆上。
雙方的傷亡交換比足足有十比一的比例,稱之爲大勝絲毫不爲過之,當褚彩老的手下潰退下去之後,寨牆上下頓時響起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連帶着東北面的商棧區那邊的海狼部衆們也跟着一起大聲歡呼了起來。
(感謝鷹之武兄弟的打賞!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