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到任連椅子都沒有暖熱的朱欽相這一下被驚得是目瞪口呆,因爲這些消息報來的實在是太過密集,幾乎讓他目不暇接,而且隨之而來的是市井間開始流出了一個傳言,那就是此次海狼突然間爆發,襲掠沿海,別的不因爲,正是針對的他這個新任的福建巡撫朱欽相。
坊間傳言,這一次海狼之所以突然間大舉襲擾岸上,正是因爲朱欽相上任之後,想要拿他們海狼開刀,他們海狼這些年來,雖然盤踞於福建沿海,但是一直克己,並無大肆危害沿岸百姓,可是朱欽相卻想要發兵進剿他們海狼,所以他們海狼這纔要給朱欽相還以顏色。
這一下聽了坊間的這些傳言之後,可把朱欽相給氣壞了,如果這是真的話,那麼海狼這擺明了就是在給他示威嘛!他好歹是一個巡撫,剛剛赴任海狼就給他了個下馬威,而且隱隱間要威脅他,要讓他服軟,他豈能向一夥海賊低頭,如果他服軟的話,豈不就成了笑話了嗎?
於是朱欽相這一下不幹了,立即招來了此時坐鎮興化府的海防遊擊劉應龍,令其立即整頓興化府各處水營戰船,出海追討海狼賊船。
劉應龍此人年紀大致四十歲左右,生的是孔武有力,前年曾經跟着南居益兵發澎湖,跟紅毛人正面交手過,頗有勇力,立有戰功,去年收復澎湖之後,劉應龍因有戰功,獲升福建海防遊擊之職,移鎮興化府興化衛。
劉應龍奉命趕至福州府巡撫衙門聽命,當得知朱欽相要他率兵出海追剿海狼之後,不由得面露難色。
朱欽相一看到劉應龍半晌沒應聲,跪下卻遲遲不肯接令,頓時火冒三丈,拍案怒道:“劉遊擊!你爲何不接令?難不成想要抗命不尊嗎?”
劉應龍趕緊趴在地上俯身道:“標下不敢!請撫臺大人恕罪!標下非是要抗命不尊,而是標下實在是有爲難之處!請撫臺大人明鑑!”
朱欽相這才收住怒氣,點頭道:“你說!”
劉應龍小心翼翼的擡頭說道:“撫臺大人!海狼近期襲擾岸上,這件事標下已經知道,而且標下在興化?興化府一帶業已派人加強了防範!
但是近日撫臺大人要標下率部出海對其追剿,並非標下貪生怕死,而是標下目前實力實在不濟!
標下三月間剛到興化衛赴任,雖然標下身爲海防遊擊,負責備倭防寇之責,可是標下到了興化衛看罷了這邊的水營之後,才知道眼下興化衛三座水營,原來有員額一千六百人,可是到了這裡經過盤點之後,發現實際上老弱全部都算上,尚不足七百人,缺員過半!
以前興化衛水營共有水師大小戰船五十三條,可是這些年來這裡的水師戰船年久失修,早已大半報廢已經朽爛在了岸邊!
目前僅剩下了不足十條戰船,勉強還可以使用,而且這幾條船也都業已破爛不堪,根本不能與海賊交戰之用!
撫臺大人令標下出海緝盜,標下實在是力有不逮之處,以標下目前麾下的戰船和兵力,漫說是追剿海狼,恐怕連出海都難!故此標下才猶豫不敢貿然接令,還望撫臺大人明鑑!”
朱欽相一聽,頭都覺得有點大了,他雖然也知道近些年來,自從當年的戚繼光和俞大猷去了之後,倭寇之患減輕了許多,南方的海防便日益鬆弛了下來,各地水營廢棄的廢棄,就算是還保留下來的,戰船也年久失修,已經不堪用了!
他到了這裡之後,也巡視過福州閩江口一帶兩處水營,那裡的戰船各個都斑駁不堪,有些已經漏水坐沉在岸邊,深陷於泥沙之中,水營兵卒更是缺員甚重,確實不堪大用。
但是他沒想到興化府那邊劉應龍手下也是這樣的情況,甚至於比福州這邊的情況還要嚴重,於是他皺眉問道:“果真如此?”
劉應龍趕緊點頭道:“標下豈敢欺瞞撫臺大人!標下問過手下的兵卒,有一個老卒說自從萬曆年末開始,到現在他們那兒就沒有再造過一條新船,以前的老船經過這麼多年時間,也大多數都早已朽壞,就連眼下剩下的這些船,也是前些年興化府撥了一些銀兩,將部分朽爛的戰船拆掉,取可用的木料拼湊起來的,現如今也已經不堪大用了!
此事如若撫臺大人不信的話,大可詢問興化的知府於大人便知標下沒有妄言!”
這一下朱欽相有點撓頭了,本來他以爲這一次把劉應龍招來,派劉應龍出海,雖然不至於能把南日島收回來,但是起碼也能敲打敲打海狼,對其還以顏色,打擊一下他們囂張的氣焰,可是沒想到卻得到了這麼一個結果。
如果他還是強令劉應龍出海的話,那麼劉應龍肯定不敢說不去,但是他可以肯定,劉應龍即便是出海,也最多就在興化府沿岸轉悠一下,根本不可能賣力的去追討那些海狼的船隻。
所以這次這件事,他還要另做打算才行,於是他立即將都指揮使司的人招了過來,詳細的詢問了一番有關福建這邊水師的情況,以及當初南居益率部攻打澎湖所用的兵力以及船隻情況。
可是這麼一問下來之後,朱欽相不由得更是泄氣不已。
原來福建眼下兵力紙面上有數萬人之多,各地都司衛所加起來有一二十個,沿海水寨也有十餘座,表面上看來,數量龐大,但是實際上這些年來,福建軍備鬆弛,戰具不修,各地衛所都司的兵員缺額嚴重,實際上可用的兵力只有三萬人不足,戰船在冊的數量有數百條,但是實際上卻只有兩百多條。
上一次南居益指揮攻打澎湖的紅毛人,幾乎動用了整個福建的大部分戰船,但是數量還是不足用,於是只得臨時徵調了一些商船和漁船參戰,並且在澎湖之戰之中,這些船隻損毀也不少。
事後爲了填補這些空缺,雖然南居益也想了不少辦法,給部分水寨補充了一些戰船,但是這也僅僅是多多少少的彌補了一些缺額,實際上這兩年福建水師的戰船數量並未增長,隨着船隻的朽壞,反倒還有下降。
如果朱欽相想要對付海狼的話,起碼也要效仿去年南居益那樣,調動絕大部分福建的戰船參戰,否則的話很難能在數量上壓倒眼下的海狼。
可是這件事說起來容易,辦起來難,別看朱欽相眼下是福建巡撫,但是想要發動一次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卻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這牽扯着要調動不少兵馬參戰,所有人都知道,大明的軍隊調動起來的時候,要先給開拔餉,還要把以前的欠餉補給兵將一部分,而且一旦有人戰死,還要給予撫卹。
總之要動用這麼多兵力的話,這軍資就是一個大問題,沒有個一二十萬兩銀子,是很難啓動這樣規模的軍事行動的。
而朱欽相到了福建之後,也過問了一番福建各府庫銀的存量以及糧草的儲備情況,但是結果很不樂觀,南居益在攻打澎湖的時候,花了不少銀子,福建各府都出了不少錢,現如今各府的府庫都不充盈,所以想要短期之內,再籌措到這麼多軍資,對朱欽相來說,確實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
所以朱欽相揮手趕走了劉應龍之後,只得下令沿海各州府加強對海岸線的防備,各縣要召集鄉勇防範海狼的襲擾,除此之外,他並無太好的辦法。
而海狼在於孝天的指令下,在福建沿海展開了爲期一個月時間的襲擾之後,在發現官府並未作出更強硬的反應之後,於是也就偃旗息鼓了下來,結束了這一次大規模的對岸上的襲擾行動。
這一個月下來,海狼們收穫很大,他們一共襲掠了福建沿岸七十餘座村寨,而這些村寨都是經過事先精挑細選出來的,每一座村寨之中,都有一到兩三家大戶人家,但是從他們家中起獲的財物,就高達數萬兩白銀,這還不算其中一些文玩之類的東西,如果算上的話,估計價值還會翻番。
另外從這些大戶人家之中,還獲取了大量的耕牛騾馬等物,這也正是海狼急需的物資,淡水寨和雞籠寨現在正在大面積的進行拓荒,單靠人力是不成的,急需大型的牲畜來幫着進行耕作,這一大批騾馬耕牛大大緩解了他們對畜力的需求。
另外他們最大的收穫還是擄掠的人口,通過這爲期一個月左右的行動,海狼一共從福建沿海一帶,虜獲了人口數千人之多,雖然其中勞力只有一半不到,但是這樣的行動卻是整家整戶的進行的。
對於這些被綁來的普通村民,海狼雖然在行掠的時候表現很是強硬,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在將其強行裹挾離岸之後,卻並未對這些百姓進行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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