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隱約記得當年看某些歷史傳記的時候,便是說徐階如此搬到了當時嚴嵩身邊的趙文華。
趙文華一死,便是嚴嵩等人死亡的序幕。
這法子很多聰明人都知道,可若是真實施起來,卻十分的困難,只因這嘉靖陛下實在是心思過於深沉,當年十五歲一人獨自對抗羣臣,卻也不是一個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所以顧綰想來,此番想必楊升庵定然有所計較。
畢竟蝸居在這滇南這麼長時間,便是尋常人也能想出些什麼,何況是這位才華橫溢的升庵先生呢。
可是越是如此,顧綰便越是擔心。
這頓家宴吃完之後,歐陽壬又留夏仕說了一會兒話,顧綰一個婦道人家自然不能再身前,所以這歐陽明月便帶着顧綰到歐陽府豪華的花園之中轉了轉。
這昆明的氣候本就十分溫和,而且此時又是初夏,這花園之中花卉爭奇鬥豔,倒是十分的養眼。
顧綰笑着說道:“妹妹的家真是好看,卻是要比那滇池的景象還要美麗幾分。”
歐陽明月走到一處荷池旁,確實輕聲嘆了口氣。她看着顧綰開口說道:“姐姐,我卻很羨慕那些外面的小姐,這府中雖然美麗,可是看久了,卻依舊會覺得單調,我倒是想要活的和那些閨閣女子不一樣一些,就像那個顧如是,千里追隨夫君,做了那麼事情,那些都是男子都做不到的,若是我這輩子能像如是先生一般,卻也是值得。”
顧綰聽完之後,頓時覺得有些異樣。
她以往只覺得這大明的閨閣女子,定然會覺得她是個離經叛道的女子,卻未曾想過竟會有人如此誇獎她。
倒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歐陽明月見到顧綰並不說話,有些奇怪,便走上前去,開口說道:“姐姐,你這是在想什麼呢?”
“啊?”顧綰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有些失禮了。
“我就是在想那位如是先生。”
“原來姐姐也喜歡那位啊。”
顧綰有些不好意思的清咳一聲,她開口說道:“妹妹難道不覺得如是先生有些離經叛道嗎?”
“離經叛道又如何,這世間對於女子的束縛太多了,像先生那種真性情的女子,恐怕已經不多見了。”
顧綰此時已然覺的有些羞愧了,她趕忙將話題岔開,開口說道:“這太陽有些大了,我們到亭子裡去吧。”
此時躲在一個柱子後面的小廝趕忙離開了這個地方,倒是讓有心留意的顧綰給看到了,此時歐陽明月發現了顧綰的異樣,趕忙開口問道:”姐姐怎麼了?“
“沒什麼,只覺得這桂花糕倒是分外好吃。”
“那姐姐就多吃點。”
其實顧綰不怎麼喜歡吃甜的。
晚間回到屋子的時候,寒玉看到顧綰有些食慾不振,便開口問道:“夫人可是那裡不舒服?”
顧綰捂着肚子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今天吃甜食吃的有些多了。”
“夫人一向不喜歡吃甜食,今天怎麼吃了這麼多?”
“你別說了,現在單單是想起了那個味道就覺得十分難受。”
顧綰看着十分的難受,夏仕恰好從外面回來,似乎十分聽到他們的談話,便趕忙說道:“夫人這是如何?”
顧綰擺了擺手,開口說道:“無妨,寒玉你先出去,我要和先生說一些話。”
寒玉依言退下,此時屋子裡面就只剩下顧綰和夏仕。
這夏仕有些擔心的開口說道:“你沒事吧?”
“沒事,今天我和那位歐陽小姐說話的時候,被人監視了。”
夏仕眉頭皺起,疑惑道:“難不成他們懷疑了?”
“不可能,我只在滇池佛會上露過面,而且當時是在單獨的圍欄之間,其實也只見過阮玉和鴻元。”
“指不準有誰偷偷見過你呢?”
“歐陽明月倒是提起過,不過應該問題不大,畢竟這世界上長得相似的人也有很多。”
“萬事還是小心爲妙。”
顧綰點了點頭,這一日應酬了不少時間,顧綰和夏仕自然都累了。所以兩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顧綰倒是起的十分早,這夏仕早就到書房去給那位庶子上課去了,雖然這歐陽壬請來夏仕並未子仕爲了給自己的孩子找個老師,可是有些表面功夫,夏仕還是要做的。
只是此時遠在百里之外的昌寧。
昌寧菜市口,之前顧綰還曾經在這裡買過菜,這覺得這個地方隱隱有過陰氣,卻一直不知道是爲何,若是她此時見到了,定然會有些害怕。
阮玉被身着枷鎖,已然瘦的不成樣子,王偕坐在堂上面無表情,看着竟然有幾分肅然。
今日便是阮玉問斬的日子。
此時王偕心中一陣惆悵,本來若是按照顧綰之前的法子,定然能夠救鴻元一命,就算是阮玉說不準也只會落得一個輕罪,可是誰都沒有想到鴻元竟然是這樣的身份,若是要查清楚暗自,那必然就會觸碰到鴻元的身世之謎,若是不查清楚這個案子,那鴻元就會死,如今唯一的辦法便只有讓這個無辜的女子去死。
他真的不知道劉安仁到底和歐陽壬做了什麼交易。那位油鹽不進的大人答應了。
這個女子何其無辜。可是王偕此時卻什麼也不能做。
此時陽光正好,昌寧縣的百姓聚集在一起,看着問斬臺上的女子,紛紛罵着蕩婦,破鞋之類不堪入耳的話。
阮玉只是默然的跪在地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茫然的看着眼前義憤填膺的百姓。
李百戶對這王偕說道:“大人,時候到了。”
王偕舉着一隻列爲有些顫抖的手,扔下了那個令牌。
“斬立決。”
就在這句話落下之後,王偕看到穿着一身僧衣的鴻元從人羣中走來,雖然此人身上還帶着枷鎖,可是卻依舊雙手合十。
王偕清清楚楚的記得,之前這個人對他說過,他不要再當和尚了。
說實話,阮玉的生或死,跟他當不當和尚,根本就沒有關係。
阮玉,鴻元,甚至是王偕自己都是某些人的棋子而已。
王偕幾乎都可以想象的到,如果這場棋局他們失敗的話,就會是怎樣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