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姚廣孝到京城了?”
“那個太監並不能確定,他只說是個老和尚,徐壽輝也對他畢恭畢敬,衆人皆稱他爲大師。”
被稱爲大師的老和尚除了姚廣孝還會有誰,這是絕對是一個令李維正又驚又喜的消息。姚廣孝是燕王的左右臂,如果能斬斷這支左右臂,正燕王遲早會敗下去。
不過李維正並沒有衝動,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他揹着手在房間裡走了幾步,便對方嵐道:“那個,叫王明祿的太監把他放了,讓他按原計發行動,不過要安撫好他。不要出任何差錯。”
“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安排。”
方嵐快步去了。李維正坐在位置上久久望着窗外不語,對他來說,現在也是一次機會,只要朱允炆一天在皇位上,他的新政就一天束手束腳,始終不能放開手腳去做,而且以黃子澄爲首的一幫死硬保皇黨會一直與他作對,稍不留神他的努力就會前功盡棄。
李維正現在非常矛盾,應該說朱允炆是一個不錯的皇帝,開明且通情達理,心腸也不壞。肚子沒有那麼多權術,但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朱允炆這個人,而是在於他所代表的皇權,是他走向君主立憲制的最大障礙,他必須得除掉這塊障礙不可,可是在除掉這塊障礙之前,他要給朱允炆最後一次機會。
想到這,李維正忽然轉身令道:“來人,給我備馬,我要進宮面聖”。
天色剛剛擦黑。李維正便在朱允炆的寢宮前等候了。等了片玄,一名老太監匆匆忙忙上前道:“李相國,陛下有請,請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向寢宮走擊,李維正一邊走一邊問道:“皇上的病體現在怎麼樣了?”
“回相國的話。皇上最近體虛血虧,不能太過於勞累,御醫也開了方子,暫時還沒有見效,須慢慢將養。”
“皇上體質弱,是需要好好調養,缺什麼東西,儘管來找我。”
“多謝相國關心。”
兩人來到了寢宮內。李維正又等了片刻,這才走進了朱允炆養病之處,房間裡充滿了一股刺鼻的藥味,兩個太監正把朱允煩扶坐了起來,李維正立刻上前躬身施禮道:“臣李維正參見皇帝陛下。”
“李愛卿,請坐!”朱允炆聲音很小,臉色蒼白,顯得身體非常弱。
“謝陛下!”
李維正坐了下來,關心地問道:“陛下可曾服藥?”
“皇后每天給朕煎藥,已經服了兩劑了,多謝相國關心,相國今天來有什麼重大事情嗎?”
“陛下,臣今天來是想和陛下商量一事。”
“愛卿請說!”
李維正沉思片玄便道:“臣最近和政事堂的幾個大臣私下薦議的一下,都認爲各位平章事應該有一定任期,不能無限制地做下去,這一點上大家達成了共識。”
朱允炆眼皮突地一跳。李維正這是什麼意思?政事堂的大臣要有一定任期,這包括他自己嗎?
李維正彷彿知道他的心思,便微微笑道:“我說的平章事也包括我自己,我這個中書令右相也是一樣,不能無限期地當下去,到一定任期後我必須退下,讓其他有才能的大臣來擔任。”
朱允炆的眼睛亮了,他最擔心的就是李維正篡明,自己一腳踏上金鑑殿,可今天他的這番話似乎他並沒有這個想法,還準備到一定時候把右相之位讓出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沒有那個權力慾望嗎?朱允炆百思不的其解,他沉默不語,等待着李維正說後面的話。
“但臣在想,怎麼才知道新的平章事有才能呢?臣總覺得以一個人的眼光是無法確定這個人是否真有能力,需要由更多的人來判斷,所以臣就想,爲什麼不能讓百官來公推將來的平章事?把選擇權給百官,如果有可能,最好讓全天下的讀書人或者百姓來選擇,這樣被選出來的重臣纔是有真才實學之人,當然,這只是臣的一個小想法。真的實施還需要做很多事,臣只是想問問陛下,是否覺得這樣合理?”
朱允炆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聽懂了,李維正的意思就是說將來政事堂成員不由皇帝來任命了,也就是說徹底剝奪了皇帝的權力,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冷冷問道:“相國的意思是說,以後朕就不能再任命任何一名大臣了嗎?”
“陛下誤會了臣的意思了,陛下是大明天子,是受天下百姓景仰的大明王朝的象徵。重大的慶祝活動需要陛下出面,萬邦來朝,也是向陛下朝覲。將來陛下的子孫也會世世代代爲大明天子,大明王朝也會千秋萬載下去。只是陛下不再過問具體的朝政之事,由宰相代之,這會成爲大明的最高律法……”
“李相國,朕不想聽了,你下去吧!”
朱允炆心中憤恨之極,李維正不僅要奪走自己的權力,他還要奪走自己子子孫孫的權力。除非他死了,否則他休想讓自己點頭答應。
“陛下!”
李維正的表情異常嚴肅,他鄭重地說道:“千百年來朝代更換,卻讓天下蒼生來承受無盡的痛苦,臣一心想推行一種能讓天下人治理天下事的制度,絕不是爲了臣的私心,將來一旦這個制度成功,臣就會交出兵權,讓軍隊屬於大明王朝,而不是歸於某一個人,那時臣願意率領大明遠征軍去替大明王朝開疆闢土,不再戀棧這右相的權力,請陛下三思。”
朱允炆卻堅決地搖了搖頭,斬釘截鐵道:“李相國,這不是朕考不考慮的問題,君權乃天授,即使一時有奸臣弄權,但也改變不了君爲臣綱的事實,李相國,朕之所以答應你爲相,那是朕願意接受君相分權的唐制,而絕不是現在這個局面,你走吧!朕和你已經沒有什麼共同語言,你可以篡奪大明,自立爲帝,但你想讓朕向你低頭,那是萬萬做不到!”
說完,他伸手一把拉下了帳簾,把李維正隔在龍榻之外,不想再看他一眼,李相國呆立了半晌,才終於嘆了口氣,“天命如此,我又能奈何!”
他默默地退下了,李維正一走,朱允炆立刻坐起身,他來到桌前,鋪了一張紙,提筆寫道:“告之天下蒼生,朕危困已久,今有奸臣李維正弄權,欲謀大明社稷,我大明並非暴秦,焉能二世而亡乎?朕向天下呼籲,懇求天下義士揭竿而起,救朕於水火,挽救大明社稷,共誅李維正奸賊!”
寫完,他將這封手諭藏進一隻帽中,交給一名心腹太監道:“你帶此詔去河南,務必交給黃子澄。”
“老奴這就出發,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
夜色中,數騎戰馬在官道上飛馳,他們不斷加鞭,風馳電掣般向江面大營疾駛而去,一刻鐘後,數名騎兵奔到了遼東水軍大營前,他們翻身下馬,向大營跑去。
“什麼人,站住!”崗哨厲聲喝道。
幾名騎兵舉起一支金色令箭道:“我們奉大都督之命前來向鄭輝將軍傳令。”
巡哨驗過身份,立刻放他們進營了,這時年輕的水軍主將鄭輝已經得到消息,急忙出帳,正好遇到了前來傳令的士兵。
“鄭將軍,有大都督的命令。”
傳令兵將一封李維正的手諭交給鄭輝道:“大都督有令,立刻封鎖江面,不準任何渡船過江。凡光頭男子,無論僧俗,一概拘捕。”
鄭輝看了手諭,點點頭道:“請轉告大都督,我們立刻行動,決不讓一人一船渡江。”
遼東水師開始行動了,近千艘戰船離開了岸邊,開始在江中巡邏,而各大渡口也貼上了通告,說江中風大浪急,停渡三天。
與此同時,三名武藝最高強的親兵特衛也受命前往徐壽輝的府邸附近,他們將監視徐壽輝府中的一舉一動,李維正下達了最高命令,決不準姚廣孝逃離京城。
……
天剛亮,太監王明祿便和另外兩名大太監出宮了,他昨天向馬皇后稟報,聽說延嗣藥房也有紅參,正發愁沒有藥引的馬皇后大喜過望,天一亮就派他前去藥房買紅參。
延嗣藥房位於下街口,這裡也是京師比較繁華的地帶,而延薦藥房在京城也平頗有名氣,在這裡能買到一些珍稀之藥,王明祿進了藥房大門便道:“你們的馬掌櫃可在?”
“在!在!”一名中年男子迎出來道:“我就是掌櫃馬文,不知客官要買什麼?”
王明祿暗暗做了個手勢。道:“我要買紅參,不知貴店可有?”
“倒是有一支,剛剛到的貨,客官想要的話,可以便宜一點,四百兩銀子。”
“把貨拿出來吧!我們買了。”
片刻,馬掌櫃取出了一隻玉匣,打開來,裡面躺着一支顏色血紅的人蔘,它紅得是那麼妖豔、那麼詭異,就彷彿剛剛吸飽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