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一戰即走,兩軍皆沒有多大傷亡。怪就怪在元軍卻是不識好歹,見到明軍並不戀戰,竟是蜂擁衝出了營寨,又是一輪弓箭齊射。可惜明軍去得遠了,弓箭不能及。元軍中帶兵的將佐恨的牙根癢癢,到手的功勳飛了。
不過老天一向很公平,失去一次機會偶爾會再給一次機會。
區大錘帶領四千精騎兵如飛趕到,就在元軍驚駭欲死之際投出了一輪‘驚天雷’。一串爆炸轟鳴,一片硝煙火光,元軍大營外這萬名弓弩手瞬時陷入火海。大營內尚有元軍的一萬甲兵,此刻想要出營攔截卻是來不及了。只能眼看着明軍如風般衝過營門前,轉眼隱沒在夜色中……。
擴廓帖木兒震怒了,一夜之間陰陽交錯損失慘重。兩營兵馬死傷過半,這叫擴廓帖木兒如何能忍?本打算裡應外合血洗蘭州,不想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擴廓帖木兒一怒之下傳令斬殺了西營及南營的兩名主將,另派人接管了兩座大營。可憐西營的副將,本來主將被炸死,他也只是臨時頂替。誰想擴廓帖木兒盛怒中不分青紅皁白拿他開了刀。擴廓帖木兒又連夜召回遠在定西的虎林赤,次日一早升帳議事。
軍師阿古拉言道:“當下我大軍在外無遮無攔,若是明軍大隊援軍殺到,如之奈何?”
虎林赤點點頭道:“我軍可晝夜攻城,二十萬人拿下蘭州想必也耗費不了多少時日。”
擴廓帖木兒沉思半晌,這才道:“我要在蘭州左近建城。”此言一出,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憂。歡喜的是隨軍同來的顯貴們,憂愁的自然是帳中的將軍們。
如今的元庭已經是窮途末路,若說能與明軍抗衡的,唯擴廓帖木兒一人。此刻的擴廓帖木兒無異於元庭的最後希望。但擴廓帖木兒的身世衆所周知,其父乃是漢人,其母是色目人(如今的維吾爾族)。從根本上說,擴廓帖木兒並非蒙古人。
明軍攻佔汴梁及河南各地,擴廓帖木兒兵敗至甘陝,但卻將自己的妹妹留在了河南汴梁。太祖皇帝獲悉後大喜過望,爲招攬擴廓帖木兒,特將擴廓帖木兒的妹妹召至應天。並一封書信告逾擴廓帖木兒:冊故元太傅中書右丞相河南王保保女弟爲秦王妃。
送信的曾經是擴廓帖木兒的舊屬叫做魏賽因不花,只因山東被明軍攻佔故此降了大明。魏賽因不花千里迢迢送信至漠北,終於見到了擴廓帖木兒。擴廓帖木兒看過太祖皇帝的親筆信,一怒之下將魏賽因不花斬了。由此也向自己的幾十萬屬下顯露出自己抗明的決心。
雖是如此,跟在擴廓帖木兒大軍中的元庭顯貴們仍是不放心,此次南征竟是一股腦的跟了來。但他們養尊處優慣了,哪裡受得了風雪之苦。聽到擴廓帖木兒說及要建城,那自然是一百二十個高興的。
愁的是將軍們,虎林赤進言道:“大將軍,如今冰天雪地卻到那裡尋找建城的磚石木料?況且冬日建城頗費人力,這卻如何是好?”
擴廓帖木兒略一思量,這才道:“派出偵騎隊伍,蘭州方圓三百里內的百姓悉數帶到此地,若是不夠便讓兵士協同建城,再有知難而退者,斬!”這句話擴廓帖木兒說的斬釘截鐵,虎林赤聞言再不說話退到了一旁。
擴廓帖木兒望着帳內衆人,這才發令道:“建城的事可交由文齊王監管,本將軍撥付兵馬三萬協助建城。”說着咬牙續道:“其餘各部晝夜攻城,本將軍要在一個月內建起大城,三個月內拿下蘭州。”
帳內衆將齊聲應和,隨之散帳各自去抓緊準備了。
蘭州城東門一戰,明軍斬獲大批軍械甲冑,但戰馬卻是一匹也沒撈着。當時亂箭如雨炮火焚天,此刻便是想找匹囫圇的馬也難。那個大坑將屍體全數填進去尚填不滿,沒辦法只能再挖坑。
等到將戰場打掃完畢,張溫卻犯了愁。城門兩側堆積的屯土便似兩座小山,大奎出注意道:“將土都堆進四門的門洞裡,這樣就算元軍來攻,一時半刻也休想進得城來。”張溫說好,隨即吩咐兵士以大車將這些屯土分送至四門,都用作堵門洞了。孟歌及區大錘帶兵出戰,竟是未損一兵一卒便凱旋歸來。
蘭州軍民一夜未眠,城外元軍也是如此。次日天一亮,元軍開始攻城。大奎立在城頭望着城外的人山人海,心中卻是一點都不擔心。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年江北紅巾軍連連失利,敗就敗在軍械物資不足。而如今的蘭州城堅炮利,就是守一年也不妨事。
城頭上三十門火炮連珠開火,間雜弓弩驚天雷。元軍尚未搶到城邊便已死傷慘重敗退了下去,望着敗退的元軍,城上軍民歡聲一片。
大奎覺得索然無味,便自顧的下了城。
守備府內大擺流水席,卻不是爲了慶功。而是軍中校尉以上將官輪番上城,回來以後便可酒飯管飽。
大奎回到守備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吃飯,熬了一夜哪裡能不餓不困?
正當大奎吃的不亦樂乎之時,張溫帶領幾名隨從進了廳堂,衆人在大桌旁圍坐了便同樣開始吃喝起來,席間張溫道:“元軍白天攻城失利,晚上必會繼續攻城。不知張大人有何高見?”
大奎喝兩口菜湯,這才笑着答道:“回來的路上本官見到百姓驅趕着牛車向城上送軍需。”
張溫不僅疑惑問道:“那又怎樣?”
大奎呵呵笑着問道:“牛車一走叮噹作響,卻是爲何?”
張溫當即笑道:“這有何奇怪,牛兒勃頸上皆掛着鈴鐺。”話一出口張溫便恍然大悟:“張大人高見啊。”說着豎起大拇指。
大奎微微一笑道:“哎,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本官身子倦乏,吃過這頓便去歇息了,城防之事張將軍多多費心。”
張溫哪裡會有二話,等到大奎吃完了飯剛走,張溫便吩咐身邊兵士道:“過後到軍需官那裡說一聲,全城收集鈴鐺。將這些鈴鐺掛在城牆外,若有敵情當可示警。”兵士領命,一番狼吞虎嚥便起身離去了。
蘭州明軍兩萬人,分守四面城牆,每面城牆四千人輪番倒替,加上協助守城的百姓,一時半刻元軍卻是無可奈何,張溫只帶領四千人馬居中調度。
晚上元軍果然趁着夜色的掩護,輕手輕腳的爬城來了。誰知雲梯剛剛搭上城牆,城上竟響起一片清脆的銅鈴聲,鈴聲過後便是飛箭如雨。若是元軍人數衆多,城上還會潑下桐油來,一旦元軍還不退卻,城上明軍便會投下火把點火。
桐油一點火,城牆外瞬時便是一片火海,不管元軍多少人,統統葬身城下。
元軍頭三天的攻勢甚爲猛烈,第四天開始攻勢便弱了。短短三天,元軍已損失近萬人馬,照此下去不用一月,擴廓帖木兒手下的二十萬人馬就會被耗費近半。
蘭州城雖沒拿下,但是擴廓帖木兒卻在黃河北岸的白塔山下真的修築了一座城。這座城的規模或許不比蘭州,但城高壁厚,並在城上每百步設有一座碉樓。
爲了建造此城,元軍將左近各地百姓壯丁抓來,強逼着他們修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便修起一座城,這座城的基石下卻不知掩埋了多少百姓的枯骨。
城牆雖是堅固,但住在城內卻是仍要住帳篷。但此時此刻那些元庭的王公貴戚再也不用擔心自身安危了。住在城內又有大隊人馬保護,想必是比露宿荒郊野外安全的多。
王保保將城址選在此地卻是有目的的,因爲白塔山上有一座白塔寺,寺內還有一座白塔。白塔身爲八面七層,高約六七丈,上有綠頂,下有圓基,通體潔白,挺拔秀麗。登白塔遙望蘭州,雖是隔着黃河,但蘭州城內的兵馬調動卻可盡收眼底。
白塔寺即爲佛門境地,自然難容兵戈相見。擴廓帖木兒對寺內的僧人還是持禮甚恭的,每每前來皆是便裝,且只帶隨從三五人。相傳當年曾有一位西域高僧前往蒙古謁見成吉思汗,不想中途至蘭州一病不起,就此圓寂。成吉思汗有感於高僧至誠,遂命人在白塔山修建了這座寺廟。
三日攻城毫無建樹,擴廓帖木兒不僅對蘭州守將張溫刮目相看。能在內應動作時一網成擒,能在守城之際出兵奇襲,面對二十萬大軍圍城,依然是安之若素。如此將才,世間少有。擴廓帖木兒立身白塔頂層,望着冰封黃河及血霧中的蘭州,不禁陷入了沉思。
惠宗皇帝駕崩,大元氣數已盡,如今自己空有二十萬兵馬卻是進退兩難。自從大都失陷惠宗皇帝北狩,元軍便一路敗退。本以爲害死常遇春明軍再無將才,想不到如今蘭州一個個小小的三品守備便將自己的二十萬大軍拖住。
“來人啊,派人向蘭州城內送戰書,約戰蘭州守將。”擴廓帖木兒沉聲吩咐道。
身後隨從領命,回身下了白塔。
等擴廓接到回信的時候,已是傍晚。
中軍帳內,擴廓帖木兒撕開信上火漆,看了信上內容,不禁氣得三尸神暴跳。
信上說:與王將軍一別多日,甚是想念。今日將軍約戰,張某豈能不從,地點便在蘭州城內三軍校場。落款是:張大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