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笑了笑道:“既然知道是難題,也應該自解纔是。本官此來便是解決難題來了,不然本官是食不知味夜不安寢。”大奎一頓又道:“實不相瞞,此次本官是有備而來,之所以沒有爲難閣下,就是爲了給閣下一個機會。”
苗賀軒苦笑道:“張大人宅心仁厚,苗某悉聽尊便。”
大奎見苗賀軒十分上路,這才道:“素聞苗先生乃是中土漢人,不知爲何在此多事之秋仍死心塌地爲元庭效命?”苗賀軒剛要說話,大奎伸手一攔續道:“有道是識時務者爲俊傑,如今元庭氣數已盡,多少能人志士皆以倒戈相向,苗先生一代人傑也,想必也知大勢所趨。”
苗賀軒只是點了點頭,大奎這才又道:“樓伊賀本爲元庭番邦之人,如今在江南爲禍,苗先生即知大義,想必也能明白本官此來便是專爲此人。”
苗賀軒苦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還望張大人多多海涵。”
“苗先生如此說,便是不同意本官的提議了?”大奎語氣中已有了些許怒意,苗賀軒就在江湖漂,自然是見多識廣。
此刻見大奎面色不善,當即陪笑道:“在下一介草民,談不上什麼春秋大義,只想平安一世苟且一生,國家大事苗某從未想過。倒叫張大人見笑了。”
大奎聞言不禁有些氣結,這苗賀軒卻是安逸貪生之徒,卻不知有何本事做到這血濺堂的副堂主。大奎思慮良久這才道:“血濺堂名不正言不順,這樣吧。本官可向朝廷舉薦苗先生做個江西行省戶部員外郎,雖是從五品的官,但總好過這樣整日裡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苗賀軒雖是文武雙全,但也是俗人一個。讀書習武的目的自然是爲了出人頭地光耀門楣,然後連年戰亂苦於仕途無門。此刻大奎提出向朝廷保舉做官,雖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但也足以讓苗賀軒興奮莫名。
要知道,多少學子寒窗苦讀十餘年,爲的便是有個功名。如今功名就在眼前,苗賀軒怎會毫不心動。
大奎見其神色,當即趁熱打鐵道:“你身爲漢人,卻爲何甘願爲韃子效命?元庭大勢已去,如今苗先生棄暗投明正當此時啊。”
苗賀軒聞言不禁怯怯問道:“不知張大人要我做什麼?”
大奎笑而不答,看了看苗賀軒身後站立的四個勁裝漢子,又看了看立在一邊的那個打手。苗賀軒知其心意,隨之向身後使個眼色。身後一名勁裝漢子略一點頭,只見手一揚射出一點寒芒。原本立在一邊的那個打手竟連叫聲都沒有便手捂咽喉倒斃於地上。
苗賀軒笑了笑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張大人勿怪。”說着又一指身後的四名勁裝漢子道:“這四人皆是在下的心腹,過命的兄弟。”
大奎含笑點點頭,隨之說道:“不知苗先生是否真心投靠朝廷?”
苗賀軒當即拱手道:“但憑張大人吩咐,苗某願效犬馬之勞。”
大奎呵呵笑道:“這就好這就好,本官此來只要兩件東西”
苗賀軒不解的問道:“不知張大人要那兩件東西?”
“銀子,人頭。”大奎冷聲說道。
“啊?”苗賀軒聞言大驚失色,但隨後便道:“樓堂主不願與大人結怨,故此打算花銀子與張大人化干戈爲玉帛,張大人爲何仍舊苦苦相逼?”
大奎笑道:“本官就在這裡,你們儘可動手便是。”說着端了桌上的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張大人說笑了,冤家宜解不宜結。”苗賀軒一臉的獻媚,卻是句句討好之詞。
“本官好話已經說盡,到底苗先生做何打算?”大奎語氣生冷不容置疑,隨後補充了一句道:“人頭我一定會取,只是途徑不同而已。”
苗賀軒思慮再三終於做了決定:“要我苗賀軒做出背信棄義之事,萬難從命。除了這件事,一切都好說。”
大奎望着苗賀軒半響,突然仰天大笑,直笑了好一會才道:“也好,那苗先生且依我三件事。”
苗賀軒不由問道:“哪三件事?”
“第一,告知我樓伊賀現在何處。第二,三十萬兩銀子。第三,解散血濺堂。”大奎一口氣說出三個條件,直驚得苗賀軒目瞪口呆。
“這……。”苗賀軒此刻已是啞口無言。
大奎微微一笑續道:“本官此來只帶了五百親隨,三日後尚有三千甲兵隨後便到。本官便給你三天時間,還望苗先生考慮一下,有消息了就到臨江客棧找我。”說着大奎與孟歌盤步三人堂而皇之的出了酒樓揚長而去。
此刻的苗賀軒已是進退兩難,本想兩面不得罪,豈知事到如今只能選一條路。大明雄兵縱橫天下,江湖門派豈能與大軍抗衡?
苗賀軒坐在哪裡思慮再三,最後一咬牙吩咐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棄車保帥了,吩咐下去。今日之事不得對任何人提起,但有抗命者格殺勿論。”身後四名屬下齊齊拱手領命。原來這臨江府雖是血濺堂的總舵所在,但大小事務均有苗賀軒把持。樓伊賀雖是堂主,但行蹤不定,除了幫會裡職位較高的幾個人,沒人知道其行綜何處。
大奎當晚便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言明瞭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並附帶有三十萬兩白銀的銀票。大奎很滿意,計劃着將異己剷除後,便辭官隱退再不問世事。與世無爭豪宅美眷,正是大奎心中所想,畢竟大奎也是凡人,也向往着安逸寧靜。
本來大奎以爲會有一場搏命廝殺,哪成想遇到了一心做官抱大腿的苗賀軒,這件事情倒是變得簡單了。
當下大奎帶着二百屬下連夜出了臨江府,縱馬向北疾馳。據苗賀軒信中所言,樓伊賀在嶽州府,那裡纔是血濺堂的重心所在。樓伊賀的得力屬下大部分是其收養的孤兒,從小加以嚴酷的訓練,如今可謂桃李遍天下。不管這樓伊賀有多少門人弟子,此人是必須除去的。
嶽州古稱巴陵,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夏商時期,岳陽爲三苗之地;到了春秋戰國,岳陽地屬楚國;秦統一六國後,分天下爲36郡,岳陽時屬長沙郡羅縣。西漢時期,分封劉姓諸王,岳陽歸屬長沙國雋縣;三國時期,爲吳國所轄,東吳曾在此訓練水軍。晉武帝太康元年(280年)建巴陵縣,後,惠帝元康元年(公元291年)置巴陵郡。郡治設在巴陵城。
隋朝文帝時期,精簡郡縣,廢巴陵郡,建爲巴州;隋開皇十一年(公元591年),又改巴州爲嶽州。
嶽州在元庭治下曾爲嶽州路,太祖登基後改爲嶽州府。
自古以來,嶽州既是兵家必爭之地,其戰略位置極其重要。大奎敢於只帶二百親隨赴嶽州府,是因爲嶽州左近駐有大明水軍。樓伊賀敢在大明駐軍重地藏身,真可謂有膽有識。
大奎雖是胸無點墨,但卻知在北宋年間曾有一位大賢爲嶽州的岳陽樓題詞,這位大賢便是范仲淹。其‘岳陽樓記’也是恩師靈智上人耳提面命督促教授的一篇絕佳文章。
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乃重修岳陽樓,增其舊制,刻唐賢今人詩賦於其上。屬予作文以記之。
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此則岳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然則北通巫峽,南極瀟湘,遷客騷人,多會於此,覽物之情,得無異乎?
若夫霪雨霏霏,連月不開,陰風怒號,濁浪排空;日星隱耀,山嶽潛形;商旅不行,檣傾楫摧;薄暮冥冥,虎嘯猿啼。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登斯樓也,則有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爲,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噫!微斯人,吾誰與歸?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及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兩句卻是大奎最喜歡的。
二百餘人縱馬疾馳,一路鐵蹄得得,真可謂風馳電掣。行至第二日午時,已近嶽州地界。大奎一行人數衆多,遠遠行來煙塵大起遮天蔽日。嶽州城防明軍見到,急忙上報嶽州知府胡明遠胡大人。
由於嶽州乃是兵家重地,故此知府胡明遠可謂上馬官軍,下馬管民。此刻聞聽兵卒奏報,胡明遠不敢怠慢,急忙命人嚴守四門,而他自己則帶人親自前往城南門一探究竟。
距嶽州城尚有裡許,大奎便遠遠見到由城門內奔出兩隊兵卒,隨後便見到一人身穿官服腰懸佩劍,雖是文官打扮卻也透出一股英武之氣。
大奎帶着衆屬下到了城門前,命衆屬下原地待命。遂隻身向前,來到這文官面前抱拳道:“本官江南通政使張大奎,前來嶽州府公幹。“說着大奎亮出腰牌。
“嶽州知府胡明遠,見過通政使張大人。”胡明遠騎在馬上抱拳回禮。
“胡大人不必多禮,速速傳諭各門關閉,無本官之命任何人不得出入。”大奎聲色俱厲,胡明遠卻是一愣,但大奎是上差,他自然不能違逆。當下胡明遠命人趕赴四門通曉傳諭大奎的命令。
望着面前十餘丈高的巍峨城牆,大奎嘴角帶起一抹冷笑。
‘樓伊賀,此番看你如何逃出我張大奎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