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奎很急,急到嘴上起泡。算算日子應該到了,可黃鶯哪裡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依然是能吃能睡。人家都說酸兒辣女,可黃鶯竟是百無禁忌,酸辣不拒。自從黃鶯被接到應天,大奎便是天天盼夜夜想,滿天神佛求個遍,事到如今卻是風平浪靜。
爲求穩妥,大奎請來了十里八鄉五六個穩婆,輪流伺候時刻準備着。誰知事到如今,黃鶯竟然還能獨自四處溜達,聽郎中說臨盆前的女人要多走動才行。每天看着丫鬟婆子護在黃鶯左右在院子裡踱步,大奎簡直是望眼欲穿。
這裡雖是客棧,但這後院收拾得倒也算乾淨。大奎與鎮上的郎中便在院子邊上設了桌椅,品着茶慢慢敘談。大奎就黃鶯肚子裡的孩子,詳細問了些事情。
當從郎中口中得知,女人生孩子便是渡天劫,十個女人總有三兩個因爲難產而成了一屍兩命。大奎心中當時便怕了,他知道郎中的話絕非戲言。更知道女人若是身材纖細羸弱,雖是好看但生孩子卻是十分兇險。
大奎連忙求計,郎中捋着須冉道:“若要生產順利,須得早開骨縫。只有髖骨之骨縫全開,方能有驚無險。”郎中沉吟片刻又道:“女子生產常有血光之災,須得備辦良藥以備不時之需。”
大奎急問道:“是何藥物?”大奎好歹是三品朝官(實際是堂下官不用上朝的朝官),所需之物及該注意的事情早已打探準備停當,如今問及這郎中不過是怕有什麼遺漏罷了。
郎中答道:“若是單就止血而論,當是鹿銜草爲最。”這郎中都是據實而言,大奎心中倒是非常感謝這郎中。可喜的是郎中所言及的事項,大奎已經早有準備。連穩婆都準備了六個,其他所需怎會遺漏。
如此又過了三日,到了傍晚黃鶯總算是走不動了,並一勁的道:肚子疼。
大奎知道時候到了,心中不禁忐忑不安。但女人生孩子,男人只有乾着急的份。
聽到房內黃鶯撕心裂肺的叫喊着,大奎在院子裡急的直轉圈。身邊的衆人皆是百般的規勸,大奎心中煩亂卻哪裡聽得進去。這時房門一開閃身出來一個穩婆:“熱水~!”
店家小二老遠的聽到,急忙將早已備好的熱水由前堂提了過來,那穩婆提了水進房。大奎三步並作兩步奔到門前想一看究竟,‘咣噹’一聲房門關閉,大奎只得再次回到院中轉圈。那提水過來的小二見到大奎急成這樣,不禁失笑。
旁邊的吳涯喝道:“再笑,再笑把你牙掰嘍。”
笑聲立止,可這小二也很精靈,轉瞬對大奎道:“大人,小的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大奎平易近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架子,當即道:“說吧說吧~!”
小兒笑道:“離此桃花鎮向西五里有座三清觀,觀裡香火極盛,據說有求必應。大人不妨去上柱香祭拜一下。”
這小二話音剛落,吳涯厲喝道:“去你奶奶的祭拜,這裡忙成這樣,我家大人哪裡有閒工夫去祭拜?你且去忙,休在這裡添亂!”小二聞言哪裡還敢多嘴,連忙去了前堂。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小二年齡不大,怕是口無遮攔。但大奎不禁想到,自己殺孽甚重,也該去祭拜一番。當年在天台山上,自己雖是道家弟子,觀裡也供着三清老祖,可自己除了打掃的時候卻很少拜過。此刻鶯兒正臨盆,自己在這裡乾着急也幫不上忙,何不去祭拜一番也求個母子平安?
大奎想到這裡,吩咐衆人在此守候,便轉身去了前堂,問明那三清觀的去處,出了客棧一路向西疾奔而去。行了五里有餘果然見到一座道觀,此時天色並未全黑,道觀的山門猶自大開着,大奎進了道觀早有道童迎上前來。
“施主是來上香的嗎?”這道童年紀在十一二歲,聽其聲音清脆悅耳,大奎不由想起了大師兄的徒弟,也就是自己的師侄慧清來。
“是啊,敢問小道長,這裡有香燭賣嗎?”大奎彎下腰來問道。
這小道童倒是機靈,忙迭聲道:“有有有,施主請隨我來。”說着當先領路行去。
大奎跟在道童身後向觀內的三清殿行去,既是接受民間香火的道觀,香燭之類自然是有的。大奎拿出十兩銀子作爲香火錢,引得小道童一陣的驚呼。
三清者,即玉清、上清、太清。乃道教無上尊神,既是居於三清仙境的三位尊神,即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靈寶天尊即通天教主、太清道德天尊即太上老君。總稱謂是“虛無自然大羅三清三境三寶天尊”,位於玉幾下三寶景陽宮。不過這些都是神話傳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信或不信只存乎一心。
到了三清殿,只見迎面三清尊神寶相莊嚴,腳下供桌上的香爐中香火極盛。供桌前的地上,一字排開三個蒲團,這便是供香客祭拜所用了。那小道童得了十兩銀子,歡快的跑到後殿去請了師傅來,回到前殿便乖巧的給大奎點了檀香。
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這道童的師父便是這三清觀的觀主,觀主走到大奎近前單手打個問詢,問明瞭來意後便親自在一旁爲大奎誦經祈福。
大奎接了檀香,撩袍服屈膝捧香跪在了三清腳下,心中默唸道:“弟子張大奎,生性愚鈍徒造殺孽,今在尊前懺悔祈福,若能保我妻兒平安,弟子定當爲三位尊神從修廟宇再塑金身。”大奎心念已畢,便鄭重的拜了三拜起身將檀香插入香爐之中。
這三清觀的觀主見到大奎禮畢,這纔出聲道:“天色已晚,施主請到後堂用齋飯吧。”
大奎此來只是爲了拜一拜三清求個心安,客棧裡黃鶯還不知如何了,卻哪裡有心思去吃齋飯,當下拱手道:“在下還有事,告辭!”不等道長出聲,已自回身出了三清大殿,按着來路疾奔而去。
拜了三清,施了香火,大奎心中卻是坦然了許多。不到片刻,大奎已經回到了客棧,剛一進後院的門,便即聽到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聲。
大奎三步並作兩步奔到了產房門前,心中卻是急切萬分。過了盞茶時間,一個婆子出了門來,見了大奎便一連聲的道喜:“恭喜張大人,母子平安,夫人爲您生了位公子。”
彷彿身周的一切皆是那麼的美妙,看到誰都是一臉的菩薩像。大奎想蹦起來,想告知天下所有人自己做了爹,想告訴所有人自己有了兒子了。
強壓住心中想蹦起來的喜悅,大奎擡步便要向產房闖,他想看看黃鶯,看看自己的兒子。誰知那穩婆伸手攔道:“此刻房內正在收拾,大人且稍安勿躁。”
“哦哦哦,我等會。”大奎一頓見這穩婆還在這裡站着,不禁心中疑惑。不禁道:“去忙吧。”那穩婆聞言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大奎身後的劉宗巨在一旁輕聲提醒道:“大人該打賞。”
大奎不由的一拍腦門,怎麼把這茬忘了。大奎呵呵笑着由懷中取了錢袋出來,這錢袋還是黃鶯繡的,大奎自然不能送人。
“手伸出來。”大奎笑着道,那穩婆連忙雙手掌底合攏虛捧着伸過了雙手來。大奎將錢袋中的銀錢盡數倒在了這穩婆的手中。一時間銀豆子,銅錢等滿滿堆在了穩婆雙手中,雖皆是散碎銀錢,但也足有十餘兩。穩婆臉上笑成了花,連忙躬身道謝復又轉身進了產房。
大奎等了盞茶時間,纔有穩婆來喚。大奎進了房,急急走進內室,卻見到牀榻上的黃鶯臉色煞白,顯是失血過多。就在黃鶯的身邊襁褓中,便是大奎的寶貝兒子了。
大奎走到牀前,丫鬟小紅端了圓凳放在牀前,大奎輕輕坐在了牀邊。看着黃鶯一臉的憔悴,大奎不禁心疼萬分,拉着黃鶯的手輕聲道:“夫人辛苦了。”
黃鶯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夫君放心,我沒事。”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大奎點點頭示意黃鶯不要說話。
站在身後的小紅笑道:“老爺,看看公子吧。長得很像夫人吶!”
大奎不由的滿心好奇,站起身去看襁褓中的小傢伙,可真是漂亮啊。小臉粉嘟嘟,卻正睡的香。俗語有云:新生孩兒醜似驢。但大奎怎麼看自己的兒子都漂亮,看臉型眉眼還真是像黃鶯。長大必是一個美男子,說不準便是個小什麼安。大奎一時間竟忘了黃鶯說的那個傻子都知道的美男子‘潘安’。
在穩婆的指點下,大奎抱起了自己的兒子,樂的在房中來回走動,竟是不捨得再放下。房中衆人見到大奎如此,均是替他高興。
大奎一邊抱着孩子玩,一邊吩咐丫鬟去廚下端了蔘湯來。
太祖皇上聞之大奎即將爲人父,特賜了兩隻天山雪參,此刻正好爲黃鶯補身。
黃鶯喝了蔘湯後,便因體虛早早睡了,穩婆勸道:“大人,孩子身子骨太嫩,不宜久抱。還是快放下吧。”大奎聞言這才警醒,依言將孩子又放回了黃鶯身邊。
“你等今夜在此小心伺候,本官令有賞賜。”大奎此言一出,房內衆婆子皆是滿心歡喜各自躬身道謝。大奎轉身出了房來,院子裡衆人齊來道賀,大奎開懷笑道:“來來來,衆位且到前堂隨本官喝酒,不醉不歸啊。”
院內衆人齊聲叫好,擁着大奎去了前堂飯廳。
劉宗巨,吳涯,狗剩,石頭,掃帚,簸箕,板凳加上大奎,八個人圍了一大桌子。
席間石頭問道:“張大人,公子叫什麼名字啊?”
大奎呵呵笑道:“還沒起名字。”
衆人不禁起鬨道:“大人給公子起個名字吧!”所有人都知道讓大奎胸無點墨,如此說卻是有些惡作劇。
大奎身邊的侍衛,叫什麼他記不住,但是卻各自給取了名字。你看看在座的狗剩,石頭,掃帚,簸箕,板凳五人這名字起得,樸實無華簡單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