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未來的老丈人在十月的韃子入寇京畿的時候戰死,呂漢強的心中就有不忍,於是就小聲的提醒子涵道:“你家的家丁親兵底子還是好的,只是太平的日子太久了,身上只有狐假虎威,而骨子裡卻沒有一點血勇,子涵,你一會抽空寫一封信,將家丁的表現和老國公說的詳細明白,讓老國公看到自己豢養的家丁是多麼的不堪一擊,一定要求老國公,放這些家丁出去,反正京畿地區也有土匪杆子,就去剿滅他們,讓這些家丁見見陣仗,殺殺人見見血,只要經歷了一兩次戰陣廝殺,他們就會是一股強軍,也好爲未來做些準備。”
“好的強哥,我一會就回去寫信。”子涵就有一搭沒一搭的應承。
“不要不放在心上,這事情很嚴重,要不抓緊,等入秋之後,京城有了大變亂,那時候一切可就晚了。”呂漢強鄭重其事的叮囑子涵。
“大變亂?什麼大變亂?”子涵也聽出了黑暗中呂漢強語氣的鄭重,不由得也跟着緊張起來。
“這個——”呂漢強這纔想起自己說露了嘴,但既然說了,對自己的未婚妻就沒必要隱瞞,反正自己的瞎話張嘴就來,忽悠皇上都成,何況是這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頭。
“據王方給我的通報,女真韃子蠢蠢欲動,正在勾連北面的蒙古諸部,要在秋高馬肥的時候進犯京畿。”
“真的嗎?”這個消息的確讓子涵震驚不已,“這消息王方通報了皇上了嗎?”子涵沒有一點懷疑呂漢強的說辭,戀愛中的女孩都是盲從的,對於戀人的話,那都是絕對信任的。
“應該通知了吧,這一點王方一定會做好的。”
“那你也要上摺子給皇上,再給皇上出點主意,讓皇上早作準備啊。”
“不行,我不能上這個摺子。”呂漢強輕輕搖頭。
“爲什麼?”
“因爲我人微言輕,現在有個遼東的總兵毛人龍已經幾次上書說這個事,朝堂包括皇上都不信,何況是我?”
子涵是善解人意的,知道呂漢強的難處,也就不在追問這個事情,這時候她心急的道:“那我馬上就回去寫信,將你的情報告訴我爹,讓他老人家早作準備。”
呂漢強就點點頭,心中也想起:“一定也給如雨寫封信,一定要讓她勸說他的一家在九月就搬進城裡,這是最最關鍵的。”
還沒等他說話,子涵就想起了什麼,抱着他的胳膊緊張的道:“對了,你馬上也給如雨妹妹寫封信,趕緊將這事情告訴她,讓她無論如何也要將一家接進城裡躲避兵災。”
“我馬上就去寫,連夜就送到郵局去。”突然在耳邊就炸開一聲呼喊,如雲的身影轉眼就消失在了他們兩人的身後。
當時子涵立刻放開呂漢強的胳膊,神情大囧,什麼時候有一個武功高強,神出鬼沒的小姨子在身邊,絕對是一件尷尬的事。
查看了軍營,拒絕了商隊管事聯合的拜會慶功,坐在大帳裡,呂漢強難有的黑着個臉面對着帳中所有的人,即便是子涵給他倒水,也難得的換來他一笑。
第一仗,投入戰鬥的有七百,面對的卻只有區區三千杆子,卻打的這麼爛,跟商洛參政劉應遇五百破王二三萬並陣斬之,和洪承疇帶着三百衙役部曲追的兩萬杆子滿山跑相比,這簡直就是丟人丟到家了。
這次參加會議的不但有小胖子王大壯陳亮趙梓,還有監軍王公公,還有的就是長弓手的大隊長,以及小胖子京營家丁的全部把總還有一個千總。這把本來就不大的大帳擠得滿滿的。
“我沒想到,一項自視強悍的京營親兵,所謂國公最強悍的的隊伍,面對三千烏合之衆的杆子,竟然驚慌失措,我沒想到長弓隊伍在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訓練之後,竟然依舊慢慢騰騰,我沒想到,我們一共七百人馬,而且還是武裝到牙齒的七百人馬,竟然沒能全殲三千杆子,這是我所有沒想到的。”呂漢強雙拳緊握,然後對着滿帳的衆人,大聲的怒吼:“你們還有什麼讓我沒想到的?”
是啊,你都說了那麼多沒想到,那還問我們有什麼沒想到的,那我們問誰去?一個個左顧右盼之後,就突然想起,還有一個沒想到,那就是一項自認爲面對杆子會奮勇廝殺的自己,這次怎麼就真的面對了,就沒了廝殺的勇氣?
“世子殿下,你這次的表現錯在哪裡?”呂漢強第一個問道了小胖子,但這次卻不是小胖子小胖子的叫,而是鄭重其事的尊稱了世子殿下,這樣的稱呼當時就讓小胖子滿臉通紅。
那個親兵隊帶隊的千總可是老國公的嫡系中的嫡系,這次老國公讓他帶隊,可是將自己的獨苗,自己的獨女,自己的獨女婿交給了他,當時老國公可是語重心長的拿着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這一輩子的積蓄就全在你的身上了,保護我的三個孩子平安,我將半個國公府給你,如果讓我三個孩子有半點閃失,你回不回來我不管,你和那三百家丁親兵的九族我一定讓他們在這個太陽底下消失。”
想想老國公和藹可親的寶劍的光芒,再想想沿途來呂漢強呂大人對自己兄弟們的供養,當時羞愧的站出來,當場給呂漢強跪下:“呂大人,這次初戰,我們小的沒能給您長臉,是小的錯,您就給我們一個機會,下次,絕對不給世子丟臉。”
這次呂漢強巍然端坐,沒有起身攙扶,就那麼看着那單腿跪地的千總。
這個陸千總在沿途上也算盡心,不過盡心的只是小胖子,卻對自己幾乎不加以顏色,即便對於自己要求他們加緊訓練的勸導也是陽奉陰違。
這是不行的,這次出來,對於這些人馬隊伍,呂漢強的私心是要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爲將來自己的發展做個核心骨幹的,但現在看來,自己是一廂情願了。
這個親兵,名義上,依舊是國公的親兵,根本就不歸自己統管,雖然吃的是自己的,喝的是自己的,即便豐厚的軍餉都是自己的,但心卻不是自己的。
而民夫呢,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初自己就錯了,不是錯在招攬有家屬的人做民夫,這一點都沒錯,錯在當初自己給他們的定義,那就是僱傭軍的性質,在他們看來,運輸不過是爲了工錢,而那次軍營講話,也不過是告訴他們,爲我打仗,也不過是爲了豐厚的工錢,這就是一支軍隊骨子裡的差異,想當初,一個後世的軍隊,衣衫襤褸,器械不全,卻能在百萬圍剿下行程兩萬五千裡,卻沒有拖垮拖爛,他們的建軍的根本就與自己現在不同,自己想要擁有一個徹底屬於自己的武裝,這根子就錯了。
現在再想其他已經不趕趟了,但是用威嚴震懾他們還來的急。
因此,呂漢強沒有如平常一樣最頭疼別人給自己下跪,沒有如平常一樣親手攙扶,而是就那麼看着他,死死的盯着他,一聲不吭。
那個跪在地上的千總,在呂漢強強大的威壓之下,原本是單膝跪地請罪,但慢慢的汗水就下來了,這時候,他沒有聽到世子爲自己開脫求情,偷眼看去,世子就坐在上面,臉色一樣鐵青,然後他也看見,世子在偷偷的拿眼睛看這呂漢強,這時候,他纔想起來,人家是一家,而且這個呂大人還是自己衣食父母,掌控自己九族生死的世子的姐夫,老國公的半個兒子。
堅持了一會,千總不由得將另一支腿收起,一起跪下,然後將頭深深的叩在了地上。
死一般的沉寂之後,看着已經汗流浹背的千總,呂漢強開口陰森森的道:“陸千總,京營是老爺兵,這我知道,但我更知道,老國公沒有苛刻你們,我更知道,老國公治軍嚴謹,軍營裡五十四殺七十二斬也是令行禁止,這次出了京營,老國公是要你們隨着世子歷練,將來是有大用的,你這樣的表現就能將來大用嗎?”
“末將死罪。”那個陸千總更加的惶恐,汗水更是點點滴滴的落在了乾涸的地面上,他的眼前的地面,就有一攤今日大戰,也不知道是誰的血跡,乾涸成了黑色,但那股血腥卻一點都沒有消散。
“被派出歷練,就不是旅遊,那就是行的軍法,前面的五十四殺,七十四斬就不曾廢除,今日一戰,爾等畏縮不前,便是一斬,你可有什麼話說?”
呂漢強的話音一落,滿帳轟然,那些原本和這位陸千總一樣心思的把總都駭然的將目光望向了世子張之極。
而張之極卻是一臉陰沉,沒有半點表示。
那千總聞聽,當時面色大駭,不好,這是要殺了自己立威啊,呂漢強,你好狠啊。
但馬上想起,自己是世子的部曲,不是他呂漢強的手下,要殺要罰,也是世子說了算,於是猛然擡頭,望向呂漢強,抗聲怒吼:“你沒權殺我,我是世子的部曲,不是你的手下。”
呂漢強就陰陰的笑了,也不看世子張之極,而是從身後拿出了一把寶劍,帳篷裡所有的人都太熟悉這把寶劍了,那是天子劍,那是欽差身份的象徵。
“我可以殺你,因爲,第一,三百國公親兵,是我向皇上請奏借調的,因此,從那一刻起,這三百國公親兵便依照聖旨,歸我統轄,第二,本人是雙料欽差,又有上方劍在,我有權對五品文官以下,三品武官以下,行先斬後奏之權,我且問你,你個千總是幾品?”
“不不不,我不歸你管,我是世子的部曲,我歸世子管。”那千總掙扎着,然後面向世子張之極猛的磕頭:“世子殿下,他呂漢強濫殺,請世子做主。”
呂漢強沒有看世子張之極,張之極卻站起來,衝着呂漢強抱拳道:“呂大人。”
這一聲呂大人,立刻讓滿帳的人員都肅然而驚,這是小胖子從來沒有過的稱呼,這次,難道世子要與呂漢強撕破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