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地龍裡似乎沒什麼炭火,冰冷冰冷的,君臣進來,每個人的嘴上都開着一個小火車,噴吐着白氣,看着呂漢強在悄悄的搓手,崇禎不由苦笑了下,也不解釋。
“賜座。”進門來,崇禎直接就給了呂漢強一個殊榮,但呂漢強還是敬謝了崇禎的賜坐,站着開始回答崇禎的提問。
“愛卿,朝堂上諸位大臣爲國庫收入計,提出了裁撤驛站事,朕查看了驛站的始建和當初的目的,現在的狀況和現在荼毒百姓的危害,從這裡,我看出這個驛站的確該裁撤,這樣就可以減小許多百姓攤派疾苦。”然後竟然狡猾的一笑,“尤其我看最近上來的摺子,都驛站已經成爲了官吏一種出遊的福利,我既然每月有大筆的俸祿供養這些官吏,那他們就不該再在這上面享受超出他們福利範圍之外的享受,因此在不傷害百姓,而只是傷害百官的情況下,我認爲可行,獨獨愛卿出言反對,這時候,就你我君臣,愛卿不妨直言一二。”崇禎看着規規矩矩站着的同學,滿帶笑容的說道。
“臣不是反對裁撤驛站。”這時候,呂漢強小聲的稟報。
“怎麼?你的反對不是裁撤驛站?那你反對什麼?”崇禎當時就有點蒙圈,這是什麼話,朝堂上說的是裁撤驛站的事情,你當時跳出來反對,難道不是反對這件事情,還是反對其他的嗎?這也跑題太嚴重了吧。
見崇禎迷糊的樣子,呂漢強一笑,“臣愚鈍,臣請教皇上,這驛站裁撤,那麼那些十幾萬驛卒,還有依附在他們身後幾十萬家屬生計該怎麼解決呢?”
崇禎見是如此,便輕鬆的笑着道:“驛卒當然放歸民籍,這不正是他們想要而不可得的嗎?”
呂漢強一笑:“放歸民籍當然是他們想要得到的,但萬歲,按照當初的規定,他們可是沒有田地的啊,放回去,您讓他們依靠什麼生活?”
崇禎聞聽,張張嘴,左右看看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驛卒沒有田地?這的確是個大事,真的裁撤了他們放任不管,幾十萬人的生計就徹底斷絕,在沒有田地耕作的情況下,其境況可想而知。
見崇禎已經開始注意到這個關鍵的問題,於是,呂漢強這才徐徐的將自己的推斷擔憂說了出來。
對於裁撤驛站這種飲鴆止渴的節流方式,呂漢強表示充滿了鄙夷,裁撤是裁撤了,但節流卻未必,明朝的驛站本來戶部就沒有錢糧撥付,一切運作的費用都是由各縣負擔,而各縣卻是攤派到百姓頭上,官員使用驛站拉夫徵糧吃的是腦滿腸肥,然後嘴巴一抹,走人。因此上對朝廷戶部來說,既沒有收入,當然也就沒有支出,當然有擾民現象。
不過就爲了一個醋罈子,一個爲醋罈子所累的毛羽建不顧後果的亂言,就將幾十萬經過了訓練有了組織性,紀律性的漢子下崗,這是不是本末倒置?這全國幾十萬下崗職工,他們沒有了吃穿用度,怎麼辦?在這個亂世,也就只有一條路,去當杆子。有了他們的加入,讓那些原本是鬆散的流民組成的大軍,立刻在整體素質上得到了大大的提升,立刻讓流寇大軍戰鬥力直線上升,讓官軍再也不能輕易剿滅。這裡面就出了個下崗英雄李自成
在朝堂上,呂漢強聽到這個奏對的時候,呂漢強很有心思,派陳亮奔赴陝西,宰了李自成。
以陳亮那個身手殺個李自成只能比殺頭豬費點勁,因爲無論是歷史還是野史,就沒記載過他李自成是個武林高手。玩心眼他行,玩拳頭他肯定不行。但呂漢強知道這是個亂世,殺一個李自成,會有王志成趙志成什麼什麼自成站出來。都說英雄造時勢,其實是時勢造英雄。那些英雄人物都是千萬死人剩下的,因此殺了李自成就想改寫歷史,那是一個非常不靠譜的想法,靠譜一點就是殺了那個醋罈子。或者乾脆殺了毛羽建,這個更靠譜一點。
不過,去和一個醋罈子打打殺殺太掉價,現在殺他們也來不及了。萬事還是一個但是,作爲這大明轟然倒塌的根子,其實是這個面前的,急功近利,剛愎自用,刻薄寡恩,想一出是一出的小皇帝,這時候呂漢強就生出了想掐死他的衝動
崇禎正在迷糊的聽着呂漢強的分析,突然發現對面的呂漢強的眼睛總是在自己的脖子上打轉,尤其他那烏黑黑的大眼睛,竟然有一絲光芒閃過,這光芒他太熟悉了,和上次他暴揍自己的時候那眼光非常相似
也不知道修煉沒修煉葵花寶典的王成恩,是不是感覺到了殺氣,小臉煞白,似乎很想上前抓住可能要弒君的呂漢強,對於呂漢強的這個金主,殺了他就等於跟自己的內庫過不去,讓自己的小日子越發艱難,但救主還是第一位的
好在呂漢強這時候只是攏着手,輕輕地笑了,這一笑整個書房便春暖花開,三個人竟然一起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這是呂漢強三人最真實的寫照
殺了崇禎其實也沒有用,這個大明早就應該坍塌了,好在這個小皇帝還知道將這大好河山,寧給家奴不予外人,就在百萬流寇包圍北京的時候,也沒有調正在抵禦韃虜的九邊之兵以及關寧鐵騎勤王護駕,而一根褲腰帶,一顆歪脖樹,結束了自己,也結束了這個老大帝國。看來崇禎還是很有血性很有原則,很那啥的
於是呂漢強,現在不能不管管自己這個同學的破事,誰讓咱四大鐵之一呢。該幫還得幫啊。再者說了這穿越人士,就得做點穿越人該做的破事。金手指不開白不開,剽竊了也不會有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說自己是賊。
還是幫他少點內亂,多拿出點銀子,給關寧鐵騎給九邊的將士弄碗粥喝,別再像那位清流大佬信誓旦旦,大言不慚的說,沒有軍餉錢糧,邊關將士就應該羅雀搜鼠以報君恩。
這簡直就是屁話,對於這樣的話,呂漢強當然無力吐糟了,但儘量幫幫這個同學還是可以的。
於是,呂漢強便在這御書房,將自己剛剛總結的,遣散驛站的利弊說了出來,同時,也將這遣散驛站前前後後發生的狗血的起因講給了同學聽,其實,這利弊不必誇大,這已經就可以讓崇禎小臉煞白冷汗已經打透了後背,王成恩雙股顫慄了。
那的確是一個很可怕的後果,並且這些後果絕對是真實的,任誰用腳後跟都能明白的。
“可惡。”崇禎呆坐半晌,突然暴怒的將桌子上所有的罈罈罐罐全部掃下了地,一時間乒乒乓乓的響聲,讓站在御書房外那些小太監一個個噤若寒蟬,在外人看去,這位帝君還是堯舜,但在他們親身感受下,這位絕對讓人親身的感受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這暴怒的小皇帝,完全可以拿幾個小太監的人命來平息自己的怒火,這時候,誰都不敢進屋收拾殘局。
“爲什麼這麼淺顯的道理,那些所謂的錚臣卻視而不見?爲什麼這天大的紕漏,那些御史卻充耳不聞?難道他們的眼睛是瞎了嗎?難道這大明就不是他們的嗎?東林黨人的事事關心難道不過就是一句冠冕堂皇的屁話嗎?”靠自學成才,沒有受到過半點儒學教育的崇禎已經勃然大怒,粗口連連。
呂漢強很想上前,對那些只會誇誇其談的東林黨人落井下石一番,但這時候滿朝文武,閹黨案件殺了一批,互相攀咬又走了一批,現在的朝堂,已經是人才凋零,都開始用這五品小官來充數站班,若是這時候再來一出清洗,呂漢強真的不知道,那時候的朝堂,是不是該用一幫臨時工頂崗了。
咆哮了一陣,氣喘吁吁地崇禎呆愣半天,卻突然也想到了這點,於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將頭深深的埋在了雙手之中,顯得那麼無助。
“不裁撤,要將帝國拖死,裁撤了,卻會讓帝國因戰亂而滅亡,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路子嗎?”崇禎喃喃着,已經無能爲力。在他看來,這的確是個死結。
一聽到能解決事情,伴讀馬上變愛卿,這讓呂漢強起了一身的悸動的雞皮疙瘩。
“其實,驛站者,傳遞文書奏章軍情,這是一個完整的系統,只是後來隨着太平日久,便失去了他本身的作用,而成爲各級來往官員駐蹕的處所,更成爲一些官員孝敬上司,拉攏同僚的一種福利,原先不過是一些官員享受這待遇,到後來,即便是官員家眷,或者是親戚下人,都成了打秋風的所在,這樣下來,怎麼不擾民靡費?那毛羽建,原本不過是一個區區七品小官,而他的妻子獨自一人上京,便利用驛站,這不正說明問題嗎?”
“可惡,竟敢用公器行私事,驛站害民,都是他們這幫傢伙弄出來的,這個毛羽建太也的無法無天了。”崇禎聽到這裡,將拳頭狠狠的砸在了玉案之上,“這般貪佔與貪污何易?來人啊。”說着對着外面就是一聲喊,立刻便有一個低眉順眼的小太監悄聲跑了進來,“傳朕旨意到刑部,立刻鎖拿毛羽建下獄,匯合吏部都察院,嚴查毛羽建種種不法。”
“奴婢遵旨。”那小太監趕緊倒退着出去,剛剛走到門口,崇禎突然再次叫住他:“回來。”
那小太監立刻轉身,依舊是一溜小跑的悄聲來到崇禎面前跪下。
“不但毛羽建,就那悍婦也一併鎖拿,一個無品的悍婦,也敢狗仗人勢的貪佔公器,豈不更加可惡?拿下。”
“奴婢遵旨。”然後再次跑出去傳旨去了。
這一番電光石火的動作,這般乾罡獨斷的作風,當時震的呂漢強目瞪口呆。自己不過是那毛羽建舉個例子,結果就讓他們兩口子倒了大黴,得,自己又砸了一個人的飯碗,但想想,也算是爲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愛卿,不裁撤驛站,可又其他辦法?”崇禎瞬間處置了毛羽建夫婦,心情似乎好了點,於是,繼續讓呂漢強說他的辦法。
“萬歲,君憂臣死,作爲萬歲臣子,我倒是有個辦法,可以在不裁撤驛站的情況下,不花朝堂一分錢,不盤剝百姓一粒米,又能讓那些驛卒得安生份。”呂漢強將自己的忠心表露之後,說出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崇禎當時就紅了眼睛,“還真有這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愛卿,塊塊說來。”
”臣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裁而不撤。”
這是什麼意思?裁而不撤,既然不撤那就不等於沒有裁嗎?當時崇禎和王成恩都有點迷糊,這也難怪,都是封建人物,怎麼是後來公司盛行時代的領導?這就是代溝,而且是幾百年的那種。
“所謂裁,是指將那些驛站剝離開朝廷,從機構到驛卒都脫離開政府管控,不再爲官員提供無償的駐蹕等等福利,當然也就沒有了攤派搜刮的權利,這樣,也便沒有逼迫百姓的後果。”
崇禎皺着眉仔細的聽着,但卻怎麼也聽不明白,這和那毛羽建所建言的不是一樣嗎?
看着崇禎迷茫的臉色,呂漢強微笑着繼續解釋:“皇上,在國家的機構裡,他們是裁了,但在實體上,他們不是撤了,而是繼續存在,不過是不再由百姓供養,轉而是自負盈虧。”
“這是什麼意思?”
“所謂自負盈虧說白了,驛站還在,不過就是讓他們自己找飯吃,吃好吃歹憑藉他們的能力,但前提是,國家不要收回原先驛站的房產,這也算是對他們的一種約束,也算是對他們是一種福利。”
一聽他們自負盈虧,崇禎很高興,但一聽不收回他們驛站的房產,崇禎很肉疼,他這時候突然想到,要是將那些產業折算賣給他們,那全國將是一筆多大的收入啊。
看出了崇禎的心思,呂漢強趕緊繼續自己的話題,打斷他的妄想,“那些驛卒,世代相傳,子承父業,平時吃穿在驛站,以驛站爲家,幾乎就是身無長物,朝廷若是收回了驛站,讓他們沒了運作的資本,那麼還不是等於將他們逼上了絕路?即便不是這樣,沒了驛站,等於就沒了他們心中的紐帶,那還不是散夥去打劫?再說了,那些驛卒祖祖輩輩都在這驛站,這一時間沒了攤派搜刮,那這些房產就算是給他們的一種補償,這樣,也顯得皇上您寬仁博愛不是?”
高帽子一定要給,這樣才能繼續說話。
對於呂漢強的藉口,有點威逼利誘的意思,但聽起來,也的確是這個道理,於是崇禎便先放下這個茬口,等着呂漢強繼續說。
“其實,這些驛站房產雖然放給了他們,但皇上您不過是做爲一種投資,其實,這些東西還是在皇上的手中。”
這話一出,當時崇禎眼睛一亮,王成恩眼睛一紅,怎麼這東西其實還在我們手裡?這是怎麼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