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首輔葉向高,剛剛對着大殿上的空椅子和自己的一幫同僚爭吵了一番回到值班房不久,進了內屋自己的獨間,將一摞子今日想要上奏皇帝而不成的摺子丟在了炕桌上,看來,就得等皇上平臺召對時候再說了。
可時日都到了晌午,也不見小太監出來招呼,看來今個是沒指望了。
苦笑着搖頭,茶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呢,聞聽鐘鼓之聲,也是大驚,一口茶差點噎死自己。
難道又出了什麼大亂子嗎?自己卻爲什麼不知道呢?於是趕緊整理了一下官服急匆匆往外走,正走到門口,迎頭就撞上了一個急匆匆跑來的一個小太監,葉向高當時就黑了臉:“這裡也是你們可以來的地方嗎?這成何體統,還不給我滾出去。”
文人對太監天生就是有一種牴觸的,在這班房重地,太監們也是輕易不願意來的,這時候急衝衝跑來的這個太監被葉向高沒來由的一頓呵斥,原本興沖沖的心情立刻就冷了,退後一步,跟這位高高在上的首輔大人拉開了一點距離,然後就皮笑肉不笑的道:“咱家也不願意來跑這裡有的沒的找一堆嫌棄,不過魏公公好心,想要提前將今天這樣的大事通報你一聲,讓您老有個準備,結果我好心弄了一個驢肝肺,那就算了。”說完了,這個太監連這次來通報什麼都懶得說了,就竟然真的揚長而去。
現在魏忠賢的勢力在不斷的膨脹,雖然還沒做到,再過幾個月的權傾朝野,但已經足可以內外抗衡。不過這個時候的魏忠賢還沒有後來幾個月發生的那件事情讓他的野心膨脹,他還在努力的修好着內外之間的關係,儘量的和文臣們靠攏。但是一向眼高於頂的文臣,尤其以標榜自己清名的東林爲主,正在努力的和太監們交惡,東臨正在往找死的道路上,煙塵滾滾的飛奔着而不自知呢。
看着揚長而去的小太監,葉向高氣得牙根癢癢,這時候很後悔自己剛剛轟走了他而沒事先得到消息,但是想招手將他叫回來,又落不下了這個面子,最終只能跺跺腳,走到哪裡說哪裡吧。
剛剛散去的中極殿大殿這時候再次變得熱鬧起來,文武分列,魚貫而入,在皇上沒到來的時候,互相交頭接耳,打探着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大家全是一頭霧水,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在大家茫然失措的時候,一聲悠揚的:“皇上駕到”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了進來,葉向高立刻站出來,威嚴的咳嗽了一聲,整個大殿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大家一起端着笏板目不斜視躬身靜候皇帝的駕臨。
這一次,皇帝並沒有從後面轉過來,而是從大殿外面直接昂然而入,就在文武之間,一陣囔囔的靴聲響亮,明黃的龍靴就在大家眼角的餘光裡腳步輕快的走向了那個高高的御案龍臺。
看到皇帝輕快的腳步,葉向高的心頭不由得一鬆,看來今天的景陽鍾龍鳳鼓的擊打鳴響不是什麼壞事,反倒是一件好事,那麼究竟是什麼好事呢?這些並不重要,只要不是壞事就成。
等到皇帝在寶座上坐下,負責禮儀的御史帶頭山呼萬歲,於是文武百官行三拜九叩,舞拜如儀。
諸位大臣按照早就習慣的規矩動作,一絲不苟的做完了這些之後,隨着上面一聲清越的聲音:“諸位愛卿平身。”
諸位大臣一起高呼:“謝主隆恩。”然後站起來,各按文武品級分班站立。
今日不同往日,沒有往日剛剛站起來就有大臣跳出來說事的事情發生,所有的人都緊緊的盯着手中的笏板,等待皇帝的發言。
天啓就在上面咳嗽一聲,然後抖了抖手中的奏摺,興奮的說道:“之所以擊鼓鳴鐘,將諸位臣工再次麻煩過來,是因爲朕剛剛接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想在這裡宣佈,我想和諸位臣工一起慶賀。”
好消息,而且還是天大的好消息,這樣的事情的確出乎了諸位臣僚的意料,最近幾年,整個大明王朝,天災人禍不斷,每每上朝議政,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大家連粉飾太平,虛報一下好消息的機會都沒有了,這怎麼就突然間弄出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於是所有的人都支起了耳朵,仔細的聆聽,生怕漏掉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一方面是自己也跟着歡喜歡喜,最主要的是關乎大家的利益,最起碼,皇帝要發一個慶賀的使費不是?這也是諸位的一點福利吧。
“就在剛剛,朕接到了東江鎮毛帥的報捷文書,單藎忠和朱明反正,重歸大明,10萬遼東百姓,重回大明治下。”天啓皇帝說到這的時候,小身板挺得筆直,故意的頓住了,不再說話,等待着底下的一羣大臣三呼祝賀。
然而,下面的狀況讓他有些尷尬,因爲所有的文武大臣,沒有一個站出來歡呼慶賀,反倒是交頭接耳一番議論。正在天啓皇帝尷尬着的時候,御史臺裡一個清流大臣昂揚走出隊列,衝着天啓皇帝深施一禮:“是非可喜可賀之事,何來大喜之言?單藎忠和朱明,身爲大明朝臣,當初受到朝廷重託,守衛復州旅順,然而這兩個膽小怕事的混蛋,面對後金的進攻,竟然不思守土有責,不思皇恩浩蕩,不能在後金進攻時死戰殉國,卻舉城投降後金,讓國朝蒙羞,如此叛逆定是投機取巧之輩,這次迴歸,正好請皇上將他拿下當場正法,以儆效尤。”
聽到這樣的言論,天啓皇帝徹底的震驚在了座位上,這是什麼理論?怎麼聽着似是而非的特別彆扭呢。
於是天啓皇帝就不由自主的替這兩個人辯解了一句:“當時後金勢大,兩位將軍也有難言之隱,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結果又一個大臣立刻站了出來反駁道:“萬歲此言論不可說,如果都有一個情有可原,都以一個難言之隱爲藉口,就投降敵國,那麼全天下的將領全可投敵,如此先例一開,便將是國將不國,因此,此二賊子必殺之。”
天啓皇帝就張張嘴,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