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
楊廷和裝模作樣地喊了一聲。
然後湯昊就動手了,直接拔刀然後揮刀斬下,大好人頭飛了起來,李東陽徹底死在了他手中。
這一次,湯昊親自動的手,即便仙神來了都沒用!
百姓士子發出了一聲驚呼,隨後下意識地讓開了道路!
張永和楊廷和緩緩從人羣中走到近前,看着那具無頭屍體,全都默然不語。
前者沉默,是因爲沒什麼好說的。
這就是他想或者說皇帝陛下想看到的結果。
至於指責中山侯湯昊濫用私刑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楊廷和去做更好,畢竟楊廷和更適合做這個惡人,他這位內閣首輔也需要做這個“惡人”。
後者沉默,原因很簡單,李東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他的……前輩。
李東陽由科舉入仕,然後入翰林院打磨資歷,隨即進入東宮成爲潛邸舊臣,東宮即位後他便順勢晉升,直至進入內閣參與機務,貴爲大學士,文壇領袖。
而楊廷和同樣走的是這條路,唯一不同的是,李東陽一生都有劉健超他一頭,而楊廷和身前沒有劉健。
他就是正德帝師,也是如今的正德首輔!
這種感覺,很難說得清楚。
李東陽這輩子唯一做錯的地方,就是沒有看清朝堂大勢,沒有急流勇退,所以最後落得個這般下場!
沉默了半晌之後,楊廷和這纔回過神來,厲聲呵斥道:“中山侯,你安敢如此行事?”
“李學士即便有罪,他也是三朝元老,當交由法司審理,你怎可濫用刑罰當衆將他斬首?”
湯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人本侯已經殺了,你待如何?”
“方纔李東陽已經當衆承認了罪行,現場所有百姓都可以作證!”
“本侯可並非是什麼濫用私刑枉顧法度啊!”
楊廷和冷哼了一聲,隨即看向了張永。
張永眼見火候差不多了,直接揮了揮手。
“來人,將中山侯拿下!”
嗯,他們是負責來收尾洗地的。
湯昊放棄了抵抗,乖乖地被押走了。
李東陽一死,也沒什麼熱鬧可看了,圍觀百姓紛紛離去。
李兆藩淚流滿面地上臺,向湯木拱手道:“還請將軍高擡貴手,容草民爲家父收斂屍骨。”
“這是人之常情,需要幫忙嗎?”湯木神情肅然地點了點頭。
人死仇消,沒必要繼續爲難人家。
更何況“入土爲安”這是華夏子民一直以來的默契共識,人倫道德。
“多謝將軍!”
李兆藩一邊啜泣,一邊上前。
先是恭恭敬敬地對着李東陽的遺體三叩首,然後這才收斂屍骨。
臺下別無他人,只有一老一少。
“爺爺,您爲什麼哭了啊?”
少年郎滿臉不解地看向老者。
老者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那溝壑縱橫的老臉上面,滿是痛心和懊悔。
“孩子,這輩子千萬不要入仕!”
老者鄭重拉過孫兒,鄭重告誡道:“不要入仕!”
“這個正德朝,是士紳縉紳的末日!”
“千萬不要入仕!”
少年郎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將這句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正德七年夏七月,李東陽死於中山侯湯昊之手,菜市口斬首示衆。
同日,劉大夏親眼目睹好友之慘死,於是日夜中憂憤病逝。
翌日朝會。
兵部尚書楊一清公然彈劾中山侯湯昊,指責其枉顧朝廷法度律令,濫用刑罰處決犯人,其行造成了惡劣影響,朝廷必須予以嚴懲。
楊一清雖然看不慣李東陽和劉大夏結黨營私,但他們三人畢竟是同窗好友,而且楊一清仕途屢屢受到二人的舉薦提攜,此刻兩位友人因中山侯湯昊接連死去,饒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六部百司文臣縉紳全都上奏進言,若不嚴懲中山侯,大明法度將會淪爲笑柄,律令不存法度不明,天下百姓豈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即便那李東陽有罪,也不應該由中山侯一個武勳私自處決!
湯昊這不只是打了文臣縉紳的臉,還打了朝廷法度的臉,朝廷威嚴不存,何以統治萬民?
文臣縉紳上綱上線的本事,一直都是融會貫通,技能點早就點滿了。
皇帝朱厚照對此也很是無奈,畢竟湯昊這一次明顯就是爲了泄憤,所以枉顧朝廷法度律令。
這一次,錯在他這個中山侯,沒什麼好說的。
況且文臣縉紳說的也有道理,法度不正律令不明,天下百姓怎會自覺遵守?
你中山侯湯昊爲了泄憤,都可以擅殺三朝元老,天下名士,那我們爲了報私仇爲什麼不可以直接殺死仇人呢?
誰還會去遵循朝廷法度,誰還會找官府?
所以,必須嚴懲!
朱厚照高坐龍椅上面,定下了處罰結果。
“其一,褫奪中山侯世襲誥券!”這是皇帝針對武勳的慣用套路。
褫奪世襲誥券,也就是說湯昊這個世侯變成了流爵,如果後面沒有立下功勳,那麼他這個侯爵就不能傳承給自己子嗣。
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一點沒有任何用處。
只要湯昊還執掌京軍戰兵,那他以後立下軍功戰功的機會多得是,所以這個懲處根本就是不痛不癢,對湯昊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楊一清和費宏聽到這話,頓時臉色鐵青,就準備繼續出言進諫。
然而皇帝陛下接下來的這句話,卻是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也讓二人無話可說。
“其二,革除中山侯京軍提督一職!”
中山侯失勢了!
這是所有朝臣的第一反應!
革除中山侯京軍提督一職,這等同於是剝奪了其兵權啊!
武勳真正的根基命脈,不在什麼爵位俸祿,而在於兵權!
一個手握實權可以調動軍隊的武勳,那纔是真正的實權武勳,炙手可熱,任何人都不敢輕視!
就比如先前那反王朱宸濠,爲何要不惜一切代價地賄賂交好中山侯?
還不是因爲這湯昊手握京軍戰兵,是不折不扣的大明第一武勳?
一旦湯昊真個選擇與朱宸濠勾結,那麼京師還當真有可能變天!
結果現在,皇帝陛下直接奪走了湯昊的京軍兵權,直接把所有人都給幹沉默了。
畢竟,這位中山侯自從發跡之後,就一直執掌京軍戰兵。
而原本日益頹廢的京軍戰兵,也是在他手中重新煥發出了強橫戰力,一萬京軍戰兵便橫掃了倭國全境,這等恐怖戰力遠非大明其他軍隊可比。
說句實話,京軍戰兵就是在這位中山侯手裡面“起死回生”的。
所以誰都沒有想過,皇帝陛下竟然會這麼狠,直接奪走了湯昊的兵權!
饒是楊一清都有些愣神,滿臉茫然地看向了湯昊。
這好像跟他們商量的……不一樣啊!
難不成皇帝陛下因爲湯木等京軍戰將的譁變舉動,對中山侯生出了忌憚猜疑之心?
不少朝臣都有些心驚肉跳,下意識地看向了中山侯。
楊廷和也很是不解,不明白湯侯與陛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試圖從湯昊臉上找到些許蛛絲馬跡,可是這位中山侯一直閉目沉思,好似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
正當這個時候,龍椅上面再次傳來了聲音。
“其三,革除中山侯中軍都督府左都督一職,貶爲中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暫領五府事務!”
此話一出,滿朝譁然!
褫奪世襲誥券!
革除京軍提督!
貶爲都督僉事!
這一次皇帝陛下對中山侯的懲處,當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按照中山侯的受寵程度,原本羣臣以爲皇帝陛下這一次也會想方設法地維護,所謂懲罰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但是所有朝臣都沒有想到,陛下這一次會這麼狠,直接對中山侯下了狠手!
兵權被奪了,官職被降了,昔日炙手可熱的中山侯,如今也淪爲了一個尋常武勳!
難道,皇帝陛下當真會他生出了忌憚與猜疑嗎?
不管如何,羣臣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中山侯湯昊——失勢了!
聖眷不復,淪爲凡俗!
“諸位卿家,以爲如何?”
皇帝陛下再次開口詢問,驚得羣臣立刻回過神來,齊刷刷地跪倒在地。
“陛下聖明!”
湯昊也出列跪倒在地,朗聲道:“陛下聖明!”
中山侯語氣平淡,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隨即此事議定,算是告一段落。
左都御史費宏緊接着提及了寧王朱宸濠謀反一事。
文臣縉紳自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想要藉機將宗室藩王全部逐出朝堂!
以往藩禁嚴苛,所以這些藩王全都老老實實的,不敢有稍微僭越舉動。
現在倒是好了,皇帝陛下一解開封藩禁,前有安化王朱寘𫔍在封地造反,現在又有一個寧王朱宸濠密謀造反!
這證明了什麼?
證明祖宗成法不能隨便改動,否則會出大亂子的啊!
費宏、楊廷和、楊一清等人接連進言,力求皇帝陛下迷途知返。
朱厚照一直沒有吭聲,靜靜地看着這些上躥下跳的文臣縉紳。
良久之後,他才淡淡開口道:“此案涉及宗藩,交由三法司聯合審理,由都察院主審,此外錦衣衛參與陪審,一應結果隨時上報!”
說完了這句話,朱厚照直接起身走了,留下面面相覷的朝臣,不給他們繼續進言的機會。
湯昊瞟了楊廷和一眼,這傢伙估計今晚上又睡不着覺了。
楊一清快步跟上了湯昊,低聲詢問道:“湯侯,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要舉薦仇鉞嗎?本侯配合得到位吧?”
楊一清:“???”
你就是這麼配合的?
直接撂挑子不幹了走人了?
那仇鉞一個邊將如何壓服得住湯木、徐天賜這些京軍戰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