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昊!”
“湯昊啊啊啊啊!”
“殺了我!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
一陣陣淒厲的嘶吼聲響起,門外錦衣衛聽了都不免神情動容。
不遠處,湯昊正在和牟斌開懷痛飲,小日子過得頗爲滋潤。
“湯侯,你這法子確實太惡毒了些!”
“明明什麼傷勢都沒有,偏偏這孫子叫得跟什麼一樣!”
湯昊聞言只是輕笑了一聲,沒有過多評價。
事實上,他正在對這劉瑾進行實驗,一個後世頗爲出名的實驗。
牟斌先是將劉瑾嚇唬了一頓,宣稱要將處以極刑。
緊接着就將他關進了一個隔音效果最好的小黑屋,具體方法是是割開他的手腕,讓鮮血滴盡而死。
而事實真相卻是,錦衣衛只是把劉瑾的眼睛矇住,雙手反綁到背後,然後固定在椅子上面,用刀劃了他的手腕一下,實際並未割破,然後用一盆水滴到桶裡的聲音來模仿血滴下來的聲音。
劉瑾以爲是自己的血不斷地滴出,沒過多久,所以不斷瘋狂嘶吼咆哮,整個人都被籠罩在死亡的恐懼之中。
而且時間越久,這種恐懼就會愈發加深,直至徹底將人給逼崩潰。
“牟斌!”
“你不能殺我!”
“皇帝陛下讓你留我一命的!”
小黑屋裡面,劉瑾的嘶吼咆哮還在不斷響起。
而實際上他一滴血也沒流出,完全就是因爲恐懼而瘋狂嘶吼。
“湯侯,那這劉瑾最後結果會是什麼?”
牟斌滿臉好奇之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折騰犯人的酷刑。
既不用搞得血肉模糊的,威懾效果也已經達到了。
這劉瑾罵着罵着,很快就又服軟了。
因爲他是真的害怕啊!
整個房間裡面,唯獨就只聽得見自己的血液流出的滴答聲,這簡直比他殺了他還要讓人恐懼!
因爲他不知道繼續這樣下去,自己什麼會被放幹血而死!
這種讓人等死的感覺,實在是太折磨了!
“最後結果,就是這劉瑾會“死”!”
“但只是身體死亡,他的身體會被“嚇死”!”
身體被嚇死?
牟斌滿臉不可置信。
畢竟湯昊這說的也太玄乎了一些。
好端端的一個人,又沒真個割傷他,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緹帥這是不信?拭目以待吧!”
湯昊輕笑了一聲。
事實上,後世研究者對囚犯身體的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結果發現囚犯身體的所有反映居然與大量失血的症狀一樣!
也就是說,他的意識相信自己正在流血,進而使身體產生了失血過多地反映,然後人就竟然真的死了!
湯昊當然想要直接弄死劉瑾,不過牟斌肯定不會答應,畢竟朱厚照不會放任劉瑾就這麼死了。
所以,湯昊選擇了這種方式。
就算這劉瑾不死,那也能夠給他一個慘痛的教訓!
牟斌滿臉狐疑地看着湯昊,忍不住追問道:“湯侯,你這話真的假的?”
“陛下可是交代過了,要留這劉瑾一命,可不能就這麼給弄死了啊!”
湯昊無奈地攤開了手,笑道:“我們根本就沒有動這劉瑾分毫,他就算死了,那也找不到致命傷,分明就是被活生生地嚇死的,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陛下那裡你也好交代了!”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把他給弄死了,要是陛下怪罪起來,你直接推到我頭上,那不就得了嘛,反正我現在是債多不愁,也不差拉着劉瑾一起走了!”
牟斌聽後哭笑不得,隨後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他也對劉瑾異常痛恨,就算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好說的。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一個錦衣衛匆匆趕了進來,略顯畏懼地看了湯昊一眼,然後低聲跟牟斌耳語了幾句。
牟斌聽後臉色大變,立刻屏退了左右。
“湯侯,出事了。”
“京師之中謠言四起,稱你本是個蠻夷野人,盜用湯家功勳之後的身份!”
“那湯家當代嫡長湯紹宗更是公開宣言,將在三日後重開祠堂,將伱開宗除籍,逐出湯氏!”
聽到這話,湯昊臉色絲毫不變,依舊悠哉悠哉地喝酒吃肉
湯紹宗這個人,湯昊還是有印象的,當日開祠堂正嫡庶的時候,湯紹宗看向湯昊的眼神裡面就充滿了怨毒,因此湯昊還曾派遣湯木安排人手盯着這個傢伙。
事實上,湯昊本來對湯紹宗充滿了愧疚,畢竟他幾乎是搶走了本該屬於這傢伙的一切,身份侯爵地位等等,湯昊原本還想着,只要湯紹宗識趣,他可以用錢財彌補於他。
可是現在看起來,湯紹宗心裡面到底是邁不過去這道坎兒,抓住機會就想直接將他湯昊給整死啊!
開宗除籍!
這放在大明王朝,可是最爲惡毒的處罰。
因爲大明王朝禮法森嚴,以孝禮治天下,一旦觸犯族規,就要當着族人的面,在祠堂裡被審訊,並給出處罰,重者會直接被逐出家族。
被逐出家族,放在歷朝歷代來說,那是最丟人的事情,畢竟華夏民族一直都是農耕文明,下到鄉野之間都是以宗族爲根基處世,情節不嚴重的人,人會被逐出家族,但名字還在族譜中,以後還有回到家族的希望。
但是對於情節嚴重的,犯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的人,比如賣祖求榮、通敵叛國、作奸犯科等,不僅會被逐出家門,而且連名字也會從家譜中劃掉,並剝奪姓氏,並且逐出家族的人,死後無法進入本族族譜中,也不能葬在家族的墓園中。
一旦犯了這種不可饒恕的罪行,被逐出家族的人,不僅家族中不再承認其族人身份,而且此人,從此就會成爲一個“無根無源”的人,別說什麼繼續做官了,直接就會被剝奪所有人權,形同一個孤魂野鬼!
是以,湯紹宗這個做法,顯得異常惡毒。
“湯紹宗這個人,我大致還是瞭解的。”
“他沒有這麼大的膽子,背後肯定有人唆使慫恿,不是李東陽,就是裡面這位。”
湯昊冷笑道:“他們也真是處心積慮,恨不得將我給整死啊!”
牟斌神情凝重,他當然知道被開宗除籍的下場會是什麼。
“湯侯,難道你就任由他們這般胡作非爲嗎?”
“這要是真被開宗除籍了,你在大明王朝將會再無立足之地了!”
湯昊無所謂地攤開了手,笑道:“那還能怎麼辦呢?我現在身處詔獄,難道你還能將我給放出去不成?”
這當然是說笑了。
牟斌可以在詔獄裡面善待湯昊,但是卻不能放走湯昊,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人家如此處心積慮地謀劃了這一切,我現在手中又沒了兵權,而且本人還身陷囹圄,你讓我又能怎麼辦?”
牟斌聞言一陣沉默,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
但他見到湯昊依舊吃喝開心,臉色頓時又變得狐疑了起來。
“湯侯,你怎麼還能吃喝得下?難不成你還有什麼備用手段?”
“沒有,你太高估我了!”湯昊擺了擺手,“我一回京就立刻入宮了,罵了陛下一頓,然後就被打入你這詔獄裡面了。”
“你看看我哪兒有時間去安排什麼後手,根本就不可能。”
這也是大實話。
不過牟斌聽後就更加不理解了。
“那你這是……”
正常人面對湯昊眼下的處境,至少都會驚慌失措,如坐鍼氈。
但是眼前這位中山侯偏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絲毫就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道理很簡單。”
“這就要看陛下想不想保住我了。”
湯昊輕笑道:“陛下要是願意保我,不管他們動用些什麼陰損伎倆,都沒有用處。”
“但陛下若是因那孌童一事對我懷恨在心,不願意出手保住我這個中山侯,那同樣的道理,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話聽到這兒,牟斌總算是聽明白了。
眼下唯一能救中山侯湯昊的人,唯一能夠決定湯昊生死的人,就只有那位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若是真心想保住湯昊,不管湯紹宗和李東陽這些跳樑小醜動用什麼陰謀詭計,最後都只會自取其辱!
但反之亦然,若是皇帝陛下不想保住湯昊,那不管湯昊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既然如此,那我就替你多盯着點,希望陛下能夠做出正確的抉擇吧!”
湯昊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他也很想知道,朱厚照究竟會怎麼做。
從劉瑾一事不難看出,經歷了這孌童鳳兒一事後,朱厚照確實成長了不少,至少劉瑾再想向以前那樣糊弄他,已經不可能了,不然這傢伙也不會被打入詔獄飽受酷刑!
那麼,按照常理而言,朱厚照大概率是會出手的。
湯昊眼中眸光閃動,嘴角緩緩泛起了笑容。
三日之後,中山侯府。
湯家族人子弟齊聚,就連湯俌也還沒有離去
他想要等待一個結果,一個最終答案。
若是湯昊當真被這些湯家人給開宗除籍了,那湯氏衰亡已經成爲了註定的事情!
除了湯俌外,中山侯府門前還有大量的眼線,來自於各方勢力!
他們都想要看看,這個湯昊到底是不是蠻夷野人,這個湯紹宗到底敢不敢“撥亂反正”!
畢竟,一旦湯昊被開宗除籍,那就無疑坐實了其蠻夷野人的真正身份!
午時三刻已到,湯家衆人齊聚祠堂。
這一次,主持人不再是湯俌,而是湯紹宗請來支持自己的一位族老。
而且這一次,祠堂裡面的靈位與上次相比,可謂是大變模樣。
中間主位依舊是湯和靈位,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湯昺和湯胤𪟝的靈位則是被移到了邊角位置,取而代之的是湯紹宗名義上的嫡長這一脈靈位。
“今日,家族議事,唯有一事!”
“廢除湯昊家主之位,將其開宗除籍,並且向朝廷請求剝奪其中山侯爵,交還嫡長一脈繼承人湯紹宗!”
隨着族老一聲令下,衆人頓時議論紛紛。
湯紹宗也沒有退縮,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主位上,面對衆人朗聲高喝道:“想必諸位族人都已經清楚了,這湯昊根本就不是湯昺之子,湯昺也沒有他這個兒子!”
“這湯昊就是一個蠻夷野人,盜用我湯家功勳之後的身份,竊取我湯家的中山侯爵,此後更是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甚至敢以下犯上觸怒天子,致使我湯家顏面盡失,淪爲了天下笑柄!”
“今日,還請諸位族人深明大義,爲我湯氏考慮,聯名上書,廢除湯昊中山侯爵,將這個竊名之輩開宗除籍,讓其得到應有的報應!”
湯紹宗說得大義凜然,振振有詞。
湯俌在一旁聽得眉頭緊鎖,默然不語。
一衆湯家族人議論紛紛,意見並不相同。
他們其中大部分人,都因爲湯昊這位中山侯而獲益。
尤其是湯昊執掌京軍大權,一躍成爲實權勳貴後,他們這些湯家子也跟着水漲船高,獲利不菲。
比如先前湯家人看中的一個商鋪,人家背後有權貴撐腰,鳥都不鳥他們。
什麼狗屁湯家,不過是個沒落勳貴,窮酸破落戶罷了
但是隨着中山侯湯昊的強勢崛起,並且兇名赫赫威震天下,都不用他們湯家人開口,其背後的權貴立刻就將這個商鋪直接送了過來!
這就是權勢與地位的好處!
湯家人跟着中山侯湯昊,可謂是揚眉吐氣,如日中天!
現在你湯紹宗想要罷免湯昊的家主之位,想要搶走湯昊的中山侯爵,還想要將人家給開宗除籍……憑什麼啊?
湯昊是不是湯家人,是不是蠻夷野人,這重要嗎?
一點都不重要好吧!
大家真正關心的是,這家主中山侯,能不能給族人帶來利益!
就算你湯紹宗做了這家主中山侯,你一個死瘸子能掌兵嗎,能如湯昊那般強勢嗎?
只怕真要是這麼做了,原本如日中天的湯家反而要衰亡下去了!
“不同意!”
“對,我這一脈也不同意!”
“湯紹宗,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侯爺一直待你不薄,你竟然想趁機落井下石?”
一聲接一聲的反對傳來,直接讓湯紹宗愣在了原地!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明知道湯昊是個“外人”的情況下,這些該死的族人竟然還要支持於他,反而不支持自己這個嫡脈繼承人!
一瞬間,湯紹宗臉色頓時鐵青一片!
“你們都瘋了不成嗎?”
“且不說那湯昊如今在詔獄生死不明,他是一個蠻夷野人啊,你們爲何要……”
“重要嗎?”湯俌沉聲打斷道。
“紹宗啊,以你之才,根本就不配做這個家主,族人們要是真支持你背棄家主湯昊,那纔是真正的愚蠢之舉!”
“你瘸了一條腿,自然不可能掌兵,那湯家子就沒有獵取軍功的機會,此外沒有實權的勳貴又有什麼地位可言呢?”
“說得難聽一點,族人們看重的是利益,家主是誰其實真的不重要,只要這位家主可以讓大家的日子越過越好,那大家就會無條件支持於他,這叫做……人心所向!”
“這麼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你還做什麼家主?”
湯俌嘆了口氣,想要規勸湯紹宗迷途知返。
湯紹宗聽到他這話,卻是異常憤怒,面容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我這條腿是怎麼斷的,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若非是爲了助我湯家恢復爵位,我這條腿會斷嗎?”
“我爲湯家做出了這般犧牲,可是最後卻什麼都沒得到,還被一個剃髮除須的蠻夷野人奪走了我的一切,這難道就公平嗎?”
湯紹宗面容猙獰地嘶吼道,那張兇惡面容上寫滿了憤怒和怨毒!
湯俌聽見他這些質問,唯有無言以對。
確實沒什麼好說的。
湯家想要恢復爵位,爵位只能給湯昊,這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所以爲了利益,爲了家族着想,湯紹宗必須做出犧牲,而結果就是埋下了這麼一個隱患。
最最關鍵的是,湯家衆人現在就是無頭蒼蠅,根本就不知道湯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致於直接就突然回京闖宮,然後突然又被打入了詔獄!
而且湯木這個湯侯心腹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致使湯家無人主持大局,這纔給了湯紹宗作亂的機會!
眼見大部分湯家族人持反對意見,湯俌也來了信心。
他立刻臉色一正,厲聲呵斥道:“湯紹宗,你勾結外人散播謠言,意圖陷害家主,動搖我湯家根基,其罪當誅啊!難道還不悔改嗎?”
此話一出,大部分湯家族人也紛紛出言附和
看着這些指責自己的湯家族人,湯紹宗陡然發出了一陣癲狂大笑。
“你們這些蠢貨!”
“你們以爲那湯昊還能活着出詔獄嗎?”
“那可是詔獄啊!你們這些蠢貨難道不知道其恐怖之處嗎?”
此話一出,湯家衆人頓時全都沉默了。
詔獄的恐怖,可謂天下皆知。
就算活着從裡面出來了,也會大病一場等同於是廢了!
“哈哈哈……”
“我只是瘸了一條腿!”
“你們看好的那個該死的蠻夷,可能會直接癱着出來……”
“哦?你看我癱了嗎?”
一道冷漠的聲音傳來,衆人先是一愣,隨後盡皆狂喜!
湯紹宗難以置信地看着來人,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了起來,直至最後不見絲毫血色。
“不!”
“這不可能!”
“你怎麼會出獄了?”
“湯昊!你這個賊子還敢越獄?”
沒錯,湯昊出獄了,正滿臉戲謔地看着湯紹宗。
還他娘地越錦衣衛詔獄,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說出這種話來。
這個湯紹宗,還是個十足的蠢貨,被李東陽全程利用當槍使了,還渾然不自知,還在做着成爲中山侯的美夢!
張永滿臉鄙夷之色,直接高喝道:“聖旨到——”
所有人全都齊刷刷跪倒在地,連湯昊也不例外。
“原南京錦衣衛指揮使湯紹宗,德行涼薄,聽信讒言,暗中散播謠言攻訐中山侯湯昊,其罪當誅!”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其是功勳之後,加之中山侯爲其求情,判其流放充軍,徙定山衛,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