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湯昊深意!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幹清宮。
小皇帝回到自己的宮殿,臉上的怒容隨即就消失了。
他悠哉悠哉地拿起野人湯昊的《帝鑑圖說》,興致勃勃地看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寬隨即走了進來,低聲稟報道:“陛下,戶部尚書韓文、都察院右都御史、副總憲屠滽已經出發了!”
屠滽?
聽到這個名字,朱厚照眉頭一挑。
陳寬早有準備,將屠滽的履歷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小皇帝。
先是一羣衙役前來各村搜尋盤查那兩個失蹤的潑皮無賴,卻因爲仗勢欺人凌辱竈戶,被人給打出了村子,惹得整個鹽場上下一片譁然。
巴不得讓我李東陽識趣滾蛋,讓出權力?
要知道,楊廷和可是正德帝師!
他本就走的跟內閣首輔劉健一樣的路。
聽到這話,謝遷頓時一怔,隨即苦笑着點了點頭。
“既然你說他們兩個衙役代表不了官府,本官乃是從六品的運司判官,那能不能代表官府,懲治你這個刁民?”
“你怎麼敢的?”
只見兩個衙役直接動手打人,連打帶踹的,將這三名老竈戶當場打得頭破血流。
想象一下,一個魁梧乳山的漢子,晚上坐在書桌前,手裡面拿着毛筆抓耳撓腮地畫着插圖,一切都只是爲了讓他朱厚照能夠重視學業進學修德……
老首輔劉健得知消息後,也沒有多說什麼,而且親自擬旨制誥,內閣羣臣面面相覷,東閣大學士謝遷和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二人臉色都不好看。
一炷香後,楊廷和神情恍惚地走進了文淵閣。
“弘治元年,屠滽奉命總督兩廣軍務,兼巡撫其地,督討瑤族叛亂,俘斬數百計,後召掌院事,但因疾乞歸,後不久起升吏部尚書,但其父母年老病重加上接連病逝一直守喪,直至去年陛下登基後召爲太子太傅兼右都御史,巡撫大同宣府。”
“老夫到底還是小覷這湯昊了啊!”
這副場景,誰看了不會動容啊?
相比於那些只知道誇誇其談喊口號的文臣縉紳,野人湯昊這冷不丁地就祭出這件大殺器,而且小皇帝看了之後更是愛不釋手,他又怎能不心動?
此外,因爲這本《帝鑑圖說》,小皇帝的帝師楊廷和,順勢得到了內閣首輔劉健的認可,得以進入內閣,仕途前進了一大步,這對朱厚照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情。
但是現在,這種局勢被打破了。
但是,他能不能壓制住野人湯昊,就看他屠滽自己的本事了!
不過謝遷倒是沒有什麼多餘的念頭,反倒是如釋重負。
元輔大人有了更合適的接替人選,文淵閣大學士,楊廷和!
“呵,官府的人?”湯昊冷笑道:“好大一張皮啊!”
湯昊什麼都沒有做,晚上回小樹林聽聽兄弟們的見聞,做一做思想工作,白天就繼續幫助劉大山家裡煮鹽,就如同一個普普通通、安分守己的竈戶鹽丁那般,只想老老實實地討生活。
這官員一出現,所有竈戶鹽丁全都跪倒在了地上,驚恐慌亂萬分。
“快給差老爺跪地認錯!”
此話一出,全場譁然。
這個該死的外來戶,他做了什麼啊?
湯昊有些不耐煩了,抓起地上的衙役就朝他砸了過去,下一刻骨裂聲響起,兩個衙役都在地上哀嚎不斷。
“野人這傢伙,看似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莽夫,實則一向粗中有細,朕還不瞭解他嗎?”
嘖嘖,從六品的運司判官!
湯昊臉上露出了莫名笑容。
他們辛辛苦苦地煮一天鹽,不過也就能賺個十文錢,現在還要多給這些官差衙役五文,那他們用什麼去交鹽稅?
這不是把人往絕路上面逼嗎?
“他們確實不能,那本官呢?”
他們哪怕再沒有見識,也明白“造反”這兩個字意味着什麼,那可是會誅滅九族的死罪!
就連先前被打的三名老竈戶也是慌了神,急忙對着湯昊就是一陣呵斥。
“木齋,如果可以的話,到時候與老夫一起致仕吧!”
“你這刁民真是好大的膽子!”
畢竟他這性子,確實不適合做內閣首輔。
用一本《帝鑑圖說》,幫助楊廷和入閣,於他湯昊而言,沒有任何益處,但於小皇帝而言,卻是大有益處!
湯昊這一手做的,確實很是漂亮!
“伱……你這刁民……”
他當然明白元輔大人的話外之意。
“中山侯行事一向老成持重,謀定而後動,實乃輔國之臣!”
先前元輔大人的一番提點,謝遷自然認真思考過,但他爲官初心就是如此,所以不可能做到劉健這般,爲了顧全大局而放棄堅守的原則。
“你這後生,還不快住手!”
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啊?
而且這未免來得也太莫名其妙了一些!
他楊廷和現在纔不過四十七歲,這就入閣輔政,做到了其他文臣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成就?
“那本《帝鑑圖說》,乃是中山侯的手筆?”
“大哥哥,幫幫他們,好不好?”
“至於官府,至於造反,這也不是區區兩個衙役可以說了算的,他們連個官兒都不是,有什麼資格代表官府……”
“楊學士,進去吧,元輔大人有話對你講!”
陳寬聞言立刻領命而去,這一次的旨意,自然要經過內閣下發。
“他之所以要在天津下船,又直接去了長蘆鹽場,就是想要挑破這個膿瘡,配合戶部恢復納糧開中舊制。”
從翰林院到東宮詹事府,再從詹事府到內閣,直至入閣參預機務,而後繼任首輔爲皇帝執掌內閣!
也就是說,楊廷和入閣,是奔着內閣首輔來的。
話說到這兒,朱厚照眼眶都有些紅了。
眼見那三個老竈戶就要被硬生生地打死,他終究還是心軟了,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
不是,這就入閣了?
聽到這話,陳寬也露出了笑容。
陳寬一邊解釋,朱厚照也在認真觀看。
湯昊扭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六品鷺鷥服的官員,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身旁還跟着幾十個官兵。
“介夫,陪老夫對弈一局,如何?”
但是一想到野人湯昊的那番話,小皇帝也不得不開始認真審視起自己這位帝師了。
內閣首輔、武英殿大學士劉健,東閣大學士謝遷,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
這個楊廷和,就是小皇帝安插進內閣,爭奪他李東陽權勢地位的棋子啊!
一時間,李東陽臉色很是難看,卻又不能發作,只能以身體不適爲由,提前回家休養。
楊廷和:“???”
“你看看他畫的這圖,朕都不敢想象,他得耗費多少功夫心血,才能將這圖畫得如此逼真,而且每一頁都配有插圖,每一個故事都有對應的人物……”
“大璫,擬旨,拜楊師爲少傅兼太子太傅、文淵閣大學士,入閣輔政參預機務!”
“元輔有命,不敢不從!”
可是小囡囡卻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神裡面滿是祈求。
“這屠滽與屠勳沒有關係。”
長蘆鹽場。
“野人的意思,朕明白得很!”
這幾天熱鬧非凡。
“你要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科道言官出身,領兵打過仗,而且還做過左都御史執掌院事,甚至還做過吏部尚書,所以論資歷論政績論威望,屠滽都足以壓制住那些運司官員。
“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他們不過也是人,沒什麼好怕的!”
那麼,還不如不做這什麼內閣首輔,心裡面更痛快一些。
話音一落,湯昊直接一拳砸了過去,將這衙役給砸翻在地,霎時間鮮血淋漓,慘叫聲響徹全場。
“小子,你死定了!”
而且入閣之人,還偏偏是這楊廷和,而且還跟他李東陽,一樣都是文淵閣大學士!
這是什麼?
故意噁心人是吧?
大學士頭銜都取一樣的?
“成化十年,屠滽巡按四川,革舊弊十事,成化十七年,擢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成化二十一年,擢右都御史,因他人惡意攻訐誹謗,於是調掌南京院事,後占城國爲安南所入侵,屠滽奉命調停實地勘察,移檄安南,得以免兵戈。”
湯昊一直在旁邊看着,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沒辦法,太感動了。
今天鹽場裡面來了兩個衙役,將正在煮鹽的竈戶鹽丁們喝到一塊兒,然後大大咧咧地定下了新規矩。
謝遷親自迎接楊廷和,二人互相行禮之後,將他帶到了內閣值房。
但他不是一個蠢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旦形成燎原之勢,那這鹽場就會徹底變天!
一種名爲反抗的精神,正在每一個竈戶鹽丁的心裡茁壯成長!
“但是下官與中山侯素無來往,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過一句,中山侯爲何要這樣……”
看着李東陽離去的背影,劉健眼中閃爍着精光。
“這一次,中山侯拿長蘆運司開刀,朝廷既可以趁機清洗掉這些貪官污吏,又可以順勢對運司制度改革,確保納糧開中舊制得以順利推行下去,不會再養出一批貪墨之徒,而且還可敲打一番戶部尚書韓文,可謂是一舉多得!”
此話一出,楊廷和頓時愣住了。
原本,這個過程,應該是在三年之後,是在劉健致仕之後!
但是因爲某些莫名緣由,楊廷和現在就突然入閣了,讓人猝不及防!
李東陽真正憤怒的地方在於,有了這三年時間,足夠楊廷和在內閣裡面站穩跟腳了。
所以哪怕三年之後劉健致仕,以小皇帝對他李東陽的厭惡態度,接替內閣首輔之人,不是謝遷,就是楊廷和,跟他李東陽絕對沒有半點關係!
“元輔大人的意思是……”
畢竟,劉健是一個循吏,而且是他父皇弘治皇帝的帝師,他正德皇帝朱厚照的帝師是楊廷和,論及關係親疏,朱厚照自然更喜歡“自己人”執掌內閣,楊廷和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屠滽是汴京人,成化二年的進士,成化七年得授監察御史,科道言官出身。”
“介夫,中山侯湯昊,將會是你今後的大敵!”
楊廷和恭恭敬敬地坐在劉健對面,拿起棋子正準備落子。 “介夫,你何時與中山侯有過來往?”
今日發生的種種,使得楊廷和本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神情都有些恍惚。
聽見這些話,那官差也是直起了腰板,冷冷地看着湯昊。
湯昊沒有迴應,而是看向了周遭敢怒不敢言的衆人。
這內閣也成了他們三人的執掌之地,至今都沒有任何人進入。
湯昊冷聲喝道,然而他話音未落,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怒喝。
“先前大朝儀的時候,這些個官員縉紳還敢跳起來反對,朝野上下的反對的聲音也大得很!”
自己這是被放棄了。
另外一個衙役見此情形,嚇得立刻拔出了腰間佩刀,驚怒交加地看着湯昊。
“這個屠滽,倒是個幹吏。”
聽到“造反”這兩個敏感的字眼,先前還羣情激憤的竈戶匠人,也頓時就沉寂了下去。
……
話音一落,謝遷就笑着轉身離去了。
幸運的後輩啊,迎接元輔大人的教導吧!
楊廷和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了房門,又識趣地將房門給關上了。
正在打人的衙役王三突然間就被拽住了手,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人高馬大的魁梧巨漢,正冷冷地看着自己,一時間他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自弘治十一年,前任內閣首輔徐溥致仕以後,這內閣大學士一直都只有三人。
“你這刁民!”
“你想幹什麼?還不快放開老子!”
“忠君愛國中山侯啊!”劉健大致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頓時由衷地嘆道。
“現在倒是好了,野人直接把刀架在了他們脖子上面,朕倒是想要看看,這些狗東西還怎麼反對!”
劉健沒有擡頭,而是凝視着棋盤。
“你這是反抗官府,你這是造反啊!”
竈戶鹽丁們頓時就炸開了鍋,議論紛紛,爭吵不斷。
“老子一定要治你個盜匪之罪,好好炮製你全家!”
聽見陳寬這麼誇湯昊,小皇帝也是忍不住放聲大笑。
起初,朱厚照對楊廷和這位帝師,並不怎麼重視。
或許,自己可以不用,再給這些該死的官差衙役老老實實地抽成交份子了!
尤其是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拳頭都不自覺地緊握在了一起。
而這些常年飽受欺凌的竈戶鹽丁們,第一次清晰直面地見識到了,原來這些官差老爺們,也有怕的時候,他們甚至被打得跪地求饒,然後倉皇逃出了村子,哪裡還有往日裡的囂張氣焰!
親眼見到了這一幕,許多飽受壓榨的竈戶鹽丁,也開始真正審視起了這畸形的鹽場制度。
可是,這個狗日的世道,就是喜歡欺負他這種“安分守己”的人。
“本官近日聽說這鹽場不太平,原來是出了你這等藐視官府的刁民盜匪!”
“哈哈哈……”
幾個年長的竈戶還露出討好神色,上前想要跟這兩個衙役套近乎,跟他們說好話,然而弱者根本就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從今兒個開始,你們每日的抽成份額,上漲到十文一錢!”
“行了行了,你不會夸人就別硬誇,朕聽着膈應得不行!”
“老子可是官府的人,你敢反抗那就是死罪!”
“就是因爲你們這些刁民中,有人敢忤逆犯上,毆打我們的兄弟,所以這是給你們的教訓!”
一衆竈戶鹽丁全都愣在了原地,然後就是無盡恐慌席捲而來。
官員見狀更是憤怒,立刻喝令道:“來啊,將這刁民拿下!”
“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