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承旨意?
難道是朱元章的意思?
李善長偷眼看了看朱元章,下一秒老李又哭了起來,“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老臣承蒙天恩,纔有今日,如今陛下想要老臣去死,老臣願意一死了之。只求上位保重!”
這個老李,算是要把無賴進行到底。
朱元章看在眼裡,忍不住呵斥怒罵,他可不管這些。你看張希孟對李善長有那麼點憐憫,氣急敗壞的朱元章,卻是不會有的。
“李善長,你要是真活得不耐煩,咱現在就送你走,功臣宿將,咱也不是沒殺過!你這顆白頭,說砍了也就砍了,不要跟咱倚老賣老!老不要臉!”
面對朱元章的這幾句話,李善長老臉慘敗,當真不敢反駁,頭顱也低垂下來,心怦怦亂跳。他知道朱元章不是在開玩笑。
但是李善長也很遲疑,按照道理說,老朱不至於這麼絕情,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他一時還想不通。
張希孟看在眼裡,心中感嘆,老李到底是上了年紀,腦筋轉不過來了。
“李兄,像高麗這種地方,近在遲尺,拱衛北平,位置極端重要。說到底,還是納入大明版圖比較妥當,也方便控制。”
李善長眉頭聳動,確實,高麗離着太近了,而且又是漢代故地,朱元章爲了國勢超越漢唐,這些地方肯定是要併入的。
一句話,唐朝有的地方,咱大明要拿下,唐朝拿不下來的,咱也要拿下。
有了這個目標,高麗絕對無法例外。
只能說當初李善長貪圖便宜,討了高麗這塊地方,但是他卻沒有想過,經營熟了,老朱是肯定要收回的。
所以纔要抓他的一招之錯。
印刷貨幣的漏洞,張希孟早就看出來了,結果江楠還主動配合,聽了老李的建議,然後張信又有如神助,就抓住了漏洞,大發利市……這裡面的故事有多少,還真不好說。
所以說張希孟沒有真的要抓李善長,甚至還幫他脫罪,反正只要把高麗交出來就行。
有些事情,咱別談論太多,不然大傢伙面子上都不好看。
這是張希孟的心思,老朱也應該明白一些,但是這一次朱元章突然發作,似乎動了殺心,也頗讓人意外。
“李善長,高麗自然是要併入大明,咱更要告訴你,別想着配合他們逃避稅賦,轉移財產,咱的朝廷就靠着財稅養活,誰敢動這個心思,只要咱還有一口氣,就不會答應!”朱元章冷哼了一聲,“李善長,你該慶幸,這次還只是盤算,沒有真的做!假如那個張信真幹了,也確實轉移到了高麗,你瞧着咱不砍了你的老狗頭!”
李善長嚇得魂不附體,額頭冒出了冷汗,確實不是開玩笑的,朱元章和別的皇帝的確不一樣。
其實大多數皇帝對下屬臣僚貪污,不是那麼在意。
甚至有些官員專門貪污自保。
愛財就不會貪權,一個貪官污吏,估計也沒法學王莽,取而代之。
所以不論漢唐,都有些名臣貪墨,天子一笑了之,甚至還能傳爲美談。
但是到了老朱這裡,這事就行不通了。
咱牢牢掌控大權,誰也別想拿走一分一毫。
對待貪官污吏,咱也不會有半點客氣。
你們明面上貪財,實則是對百姓敲骨吸髓,而大明又是以百姓爲根基,說到底,還是敗壞國家根基。
甚至由於這幫人的存在,久而久之,才把一國的根基弄得千瘡百孔。
蒼蠅不叮無縫兒的蛋,王莽也不是一天兩天練成的。
甚至可以說,如果當時官吏都能像王莽那麼清廉,沒準就沒有什麼王莽篡漢了。
所以對於老朱來說,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放過貪官。
敢敗壞財稅,損害國家根基,更是不會客氣。
你李善長的脖子,遠遠沒有那麼硬!
“老臣,老臣知道了。多謝上位恩典,老臣稍後就把高麗交出來,併入大明,然後就回鄉安居……落葉歸根,老臣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朱元章眉頭微皺,並沒有說什麼。
反而是張希孟,嘆道:“主公,別急着讓李兄走了,咱們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又是當年暢飲的所在,一起再喝幾杯酒,聊聊天,隨後還有些事情,等談妥當了,再讓他回鄉養老不遲。”
朱元章眉頭微皺,終於點了點頭,“好吧,能陪着咱喝酒的,當真不多了。”
李善長戰戰兢兢,尚且在惶恐之中,所幸張希孟攙扶着他,坐了下來,又隨口聊了幾句,總算讓老李平靜下來。
還能坐在一起喝酒,就足以說明,朱元章對他還算有些情分,足夠他養老了。
“李兄,這一次我陪着主公過來,其實也想見見各地的部族首領,安撫收攏人心。尤其是這北方之地,胡漢雜居,難以迅速消滅隔閡,你有什麼高見?”
聽到了這話,李善長終於打起了精神。
“太師,就拿眼下的北平周圍來說,足有五七十萬的高麗人,還有數十萬蒙古人,另外什麼女真人,契丹人,甚至是渤海人……諸部混雜,情況看起來很混亂。但是呢,也不是就那麼難以處理。以契丹、渤海人爲例,經過了這麼多年,他們又沒有妥當的文字記錄,實際上早就名存實亡,不斷併入,早就失去了自我。當真還存在的,也就是高麗,女真,蒙古而已。其中高麗又仰慕上國,一心盼着成爲大明的人,如果大明願意接納,收了他們,算不上多難。”
“再說蒙古,他們之前入主中原,論起來,雖然實力不小,但是他們還是沾染了中原氣息,貪圖享樂,野心不大,收攏起來,也不會太難。真正麻煩的就是女真諸部!”
張希孟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女真諸部他們分散的區域非常廣泛,又遠離中原,秉性野蠻,教化起來,很不容易。”
李善長呵呵一笑,“太師,要讓我說,這事也不難,不過是要分成兩個辦法,一個長遠的,一個暫時的……要說長遠的,我想太師必定有主意!”
張希孟點頭,“我們設立北平學堂,就收了不少部族首領的孩子,着重培養下一代。現在北平工業發展很勐,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和勞力,漸漸發展下去,就能把所有部族都囊括進去。要相信工業的力量,相信生產力帶來的碾壓。久而久之,不管女真,還是蒙古,都會變得能歌善舞的。”
李善長微微一怔,不由得點頭。
“張相,那我就說點眼前的主意……你看啊,女真諸部,他們暫時難以教化,沒法進入工廠,又粗魯野蠻,不免會發生衝突摩擦……其實這事很好辦,咱們只要從諸部當中,招募一批青壯,讓他們去打仗就夠了!”
張希孟眉頭微皺,可是朱元章卻是眼前一亮,已經明白了老李的意思!
暫時大部分女真青壯,不適合進入工廠,也很難老老實實在礦場幹活……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先招募一批青壯,讓他們就去給大明作戰,發揮特長。
等他們打贏了,有了賞賜,有了追求,就可以返回遼東,開辦工廠,設立學堂,教化大部分的女真孩童。
從長遠上來看,對大明絕對是好的。
而且更妙的是,抽走了青壯勞力,就算是想鬧事,也沒有足夠的力量了。
如果不能解決問題,就解決人,人沒了,問題也就沒了。
張希孟絲毫不懷疑,以李善長的人品,讓他負責此事,沒準就會挖個大坑,把這些女真青壯打包送走,來個一勞永逸,就像宋朝對付一些番騎那樣,都是老傳統了。
張希孟甚至想到了帶嚶,他們會挑選一些錫克人,還有大名鼎鼎的廓爾喀營……這些都是相對少數,且剽悍的族羣,把他們培養成戰場主力。
能不能打贏對手,暫時不論。
至少把這幫人從家鄉帶走,放到了軍中,能少很多內部麻煩。
果然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以老李的本事,去了帶嚶,也是常任秘書起步。
當然了,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不至於玩這麼沒品的套路。
正兒八經招募一些女真士兵,組建起強大的騎兵,投入河中作戰,擊敗帖木兒。趁機給這些女真兵一點規矩,然後他們是想經營牧場,還是想要土地,或者回來種田,接受教化……怎麼選都沒有問題。
大明有足夠的心胸,消化掉所有女真諸部。
只不過若干年後,還會不會因爲控制不當,弄出來野豬皮造反,掀了大明朝,那就不是張希孟能預見的了。
畢竟一個王朝沒落了,就算沒有野豬皮,也有老虎皮,老狼皮……反正會有人跳出來,終結這個國家。
只能說他們已經給大明朝留下了這麼深厚的根基,依舊不免國破家亡,那他也沒有什麼辦法。
“主公,李兄的提議很好。不過咱們不能光是收攏青壯……還要將諸部納入大明,要給予參軍青壯重賞,另外臣還有個想法……接受諸部進獻黃金,用來鑄造華夏金鼎,把女真諸部,納入華夏體系!”
朱元章微微沉吟,就點頭答應,“傳旨吧,告訴女真三部,還有那些歸附的蒙古東路諸王,以及朵顏三衛,悉數來面君……讓他們記着帶點黃金過來!不用太多,意思一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