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張希孟在朝,怎麼形容李善長的日子呢?
那是三餐都是薯片,只有樂事了屬於是。
朝局的關鍵在於平衡,張希孟的問題就是他太強了,強到了陛下都要回避三分,應天哪能允許這麼厲害的人存在啊?
他這一走,再看看各個衙門,瞬間都太平了。
李善長穩坐首相的位置,朱升因爲老病,離着辭職歸鄉也不遠了。吏部尚書汪廣洋失去了張希孟撐腰,也老實下來。
原來的禮部順利分成了學部和教化部……學部主要負責管理各級學堂,督促義務教育法落實。
而教化部則是宣揚國政,教化天下。
再加上之前分出去的外務部,禮部總算是壽終正寢。
而且隨着尚書數量增加,李善長這個首相地位越發突出,門下省那邊,沒了張希孟之後,也只是盡職盡責,監察考覈百官,掀不起更多的風浪。
朝局就跟西湖的水,那叫一個波瀾不驚。
舒心的日子,讓人沉醉,李善長都忍不住想唱兩句正在城頭觀山景了……對了,三國演義已經正式成書,刊發流傳。
老羅還想請人題一首詩詞,最好是張相公能幫這個忙,奈何張希孟沒在京城,只能留白一頁,恭候張相垂憐。
朝臣沒有什麼爭鬥,皇帝陛下也沒有什麼發揮的餘地。
老朱這些日子除了立國十年的閱兵慶典之外,就是督促兒女們寫作業……但是有一個很不幸的問題,朱元章遇到了和大多數家長同樣的問題。
孩子怎麼都學不會,這可怎麼辦?
而且還有個更尷尬的事情,孩子不會也就算了,有些題目,連他這個當爹的也不會!
咱可是大明天子啊,九五至尊!
咱居然也有不會的?
不能夠啊!
老朱瘋狂生氣,卻又無可奈何,畢竟數學題不會給皇帝面子。老朱沒有辦法,只能把當年張希孟逼着他做得題目翻出來。
看着那些泛黃的字跡,老朱還挺感慨的,當年讀書帶兵,常常連軸轉,幾乎就不知道什麼是累!
許是自己也老了,不然怎麼開始回憶起從前了?
張希孟倒是沒騙他,數學題目張希孟都講過,現在不過是變了個形式,換了個角度而已。
老朱仔細琢磨了一陣子,還是撿了起來。
畢竟朱元章的智商是靠譜的……可問題是當他學會來,興沖沖教導兒女的時候,老朱驚訝地發現,學不會就是學不會!
這幫笨蛋一點也不開竅!
老五、老六、老七,全都是榆木疙瘩兒,拿斧子噼,都不帶開竅的。
幾個公主也是,笨的驚天動地,蕩氣迴腸!
面對這麼羣玩意,朱元章簡直氣得要駕崩了。面對朝臣,也沒有這麼無奈過啊!他還聽說,張希孟身邊一大堆天才兒童,連張庶寧都被比下去了。
老朱已經瘋了,要不他也去濟民學堂轉轉算了,體會一下天才帶來的暢快……奈何短期老朱還沒法離京,找不到適當的名目。
他只能氣急了,就去後宮……然後在短時間之內,不斷傳出宮妃懷孕的消息。但願多生幾個,能生出一兩個天才,也好撐起朱家的門面,不至於太丟臉。
其實吧,老朱也是犯了湖塗,他的皇子公主,基本上智商過關,能力也在中等,甚至還能好一點。
已經超過了當世一半以上的孩子。
但是沒有辦法,文氣雲集,江西就是這麼逆天……胡儼在歷史上主持了永樂大典的修撰,而黃觀更是超級學神,六首魁元。跟他們比,純粹是找不痛快。
要是讓老朱知道更多,估計他會吐血……比如有個孩子,剛剛改回了原姓,他叫楊士奇,已經進入了濟民蒙學,開始學習知識。
未來的三楊之首,也開始入學了,另外在吉水,有個兩歲多的娃娃,就能背誦詩詞,記憶力過人……他叫解縉。
總而言之,當下江西的人才密度,天才兒童的數量,別說放在大明,就是縱觀整個歷史,也是能數得着的。
更值得一提的是,此時大批濟民學堂的學生,走進鄉村,宣講新法,移風易俗。順便還把張希孟講的天文學,算學知識,帶到了民間。
除故布新,讓百姓的文化水平都提升了一大截。
還有一點就是華夏書坊的設立,活字印刷使用,各種教材,層出不窮,價格也降到了一個可以接受的程度。
就這麼說吧,眼下的江西,就像是一潭養料充足的泥水,裡面埋藏着無數的蓮子,正在瘋狂吸收水肥養料,只等時機,綻放出絢爛的花朵。
老朱想不通這些,成天生氣,攢了一肚子的怒火,當看到江西送來的消息,老朱終於炸鍋了。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居然有人登基稱帝,就在咱的眼皮子底下,中書省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善長頗爲驚訝,他看到這個呈報,只是一笑了之。任誰都知道,這是個無聊的瘋子,圈地自萌。
抓起來的人裡面,沒有一兵一卒,這要是能威脅到大明江山,朝廷上下,也就不用活了。
這種事情放在以往,或許是要滅九族的。
不過最近幾年,大明在律法上面,進展很快。像這種帶着搞笑性質的桉子,判個流放,就差不多了,連死人都不會。
李善長是想當個笑話處置的。
可朱元章疾言厲色,使得老李大驚失色,難道陛下要借題發揮?
“回上位的話,中書省立刻派人徹查,對這種大逆不道的惡徒,嚴懲不貸,夷滅三族!”
“等等!”朱元章打斷了李善長的話,“李先生,近日江西清查三姑六婆,處置民間亂象,收效如何,你可看到了?”
李善長微微發怔,他自然是看到了,而且還被驚到了……短短時間裡,江西就抓住了一千多名媒婆,其中牽涉到拐帶、買賣人口的桉子,就有七百多件,這還只是有名有姓的,那些無從查起,根本不知道的,就不要說了。
除了人口買賣之外,其他的,壞人家庭,放印子錢,詐騙財物,甚至開設暗娼……這些事情,簡直不勝枚舉。
江西初步抓了五千多人,後續的桉子還在調查,這個人數,很可能超過一萬以上。
這還僅僅是一個省而已!
“回上位的話,確實是觸目驚心……這一次張相去講學,順便整頓地方,移風易俗,很是有成效,臣以爲可以授予張相全權,讓他來處置此事!”
朱元章呵呵一笑,“李先生,張先生的本事確實不錯,可你也不能好用就往死裡用!把他按在江西,處理這些瑣事,怕是不妥吧?”
李善長渾身一顫,他的這點小技巧,已經不管用了。
大明朝講的是人盡其才,和帶英那種,好用就往死裡用,一直用到廢爲止,是不一樣的。
張希孟何等身份,又是何等用處,想拿區區小事,纏住他的手腳,老朱纔不會答應。
那是咱的股肱重臣,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李先生,咱要問你,是不是僅僅江西如此?別的地方,都是一片太平祥和?”
老李額頭冒汗了,他可不敢公然撒謊,“回上位的話,江西民風淳樸,比之其他地方,還是好了一些……地方上經過大力整頓的,只有淮西,應天,浙江等地。這些最早納入版圖的,從上到下,都進行了梳理。豪強大戶被剷除,土地平均,地方上大力興學,又有民兵保護,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掃蕩一空……而其餘後打下來的疆土,由於時間倉促,加上千頭萬緒,事情太多,整頓得不算徹底,留下了不少隱患!”
“隱患?”
朱元章突然一拍桌子,怒喝道:“都有人稱帝了,這是隱患?難不成要等到他們帶着兵馬,殺到應天,奪了咱的龍椅,纔算是心腹大患?”
老朱暴怒,嚇得李善長連忙跪倒,汗流浹背,“啓奏陛下,老臣,老臣這就安排人,前往各省,全力以赴,清查亂象,一定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哼!說得好聽!咱問你,你打算讓誰去處理這事?是地方衙門,還是刑部,御史臺?”
李善長怔了怔,按照常理,是地方衙門負責落實,朝廷監督,幹得不好就換人。
如果實在必要,可以從御史臺派遣欽差下去。
可朱元章的意思,明顯不是這個。
“老臣一時湖塗,尚且不能領會聖意,還望陛下明示!”
朱元章冷哼了一聲,“事到如今,是不是該專門設立一個部,自上而下,清查這些亂象,把民間的蛀蟲,害羣之馬,全都抓出來,清理乾淨!”
又要成立一個部?
朱元章冷哼道:“李先生忘了嗎?你可是說過,要依照百姓的需要,設立官制……咱看當下,刑部也不夠用了,你覺得呢?”
李善長稍微一怔,連忙道:“陛下英明,確實該如此,老臣回頭就去安排!”
“不必了。”
朱元章道:“咱思前想後,爲了讓這個衙門運轉有力,處事果敢……咱決定了,從軍中挑選一個人,讓他來負責此事!”
李善長大驚,“陛下,誰能勝任?”
朱元章呵呵一笑,“鄭遇春就不錯!他當訓導員,把將士治理的很好!也革除了許多將士中間的陋習。現在把這事交給他,再給他派遣一批老兵,作爲幫手,從上到下,給咱重整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