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急不可耐渡河,水師也給他準備了一艘大船,就在老朱準備登船的時候,令人意外的是馬氏竟然又來了。
老朱真生氣了,這個婆娘怎麼回事?
什麼熱鬧都湊合,這是渡江,不是遊玩,更何況你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就不能歇着,讓咱省點心?
老朱正琢磨着,怎麼才能恰當地表達自己的憤怒,他的腕子卻被馬氏抓住了。“成龍成蟲,在此一舉,讓我和孩子陪着你吧!咱們一家人同舟共濟,不分彼此!”
朱元璋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出半個字責怪,只是衝着手下人怒吼,趕快多準備墊子,他親手攙扶着馬氏,登上了船。
老朱貼身侍候,夫妻倆握着彼此的腕子,就這樣揚起風帆,渡過長江,船隻在魯港鎮停靠。
就在岸上,張希孟率領着一衆文武,恭賀着朱元璋,駕臨忠誠的江南。
兩方成功會師!
老朱從船上下來,什麼事沒幹先把張希孟叫過來。
“有上好的房舍沒有?”
“有!”
“有好的接生婆子沒有?”
張希孟嚇了一跳,屈指一算,乖乖,不會是朱標要誕生了吧?
“主公,你這是……”
“也沒什麼,就是夫人非要陪着咱,說這一次和衷共濟,非比尋常……你也知道,她再有一個月半個月的,就要生產了,到了江南,咱怕沒有合適的地方住。”
張希孟總算明白了怎麼回事,竟然有些酸溜溜的,好一個和衷共濟,難怪馬皇后能把老朱吃得死死的。
高啊!
“主公放心,江南別的地方沒有,好的住處不缺。富商陳迪在這邊有一處莊園,風景好,住着也舒服,再給安排幾個大夫和產婆,隨時候命,對了,還要給夫人準備些滋補的上品,而且這是頭一胎,務必要小心再小心……”
朱元璋是個最喜歡減省的,他自己在軍中的時候,和士兵吃的就是一樣的,睡覺的時候,能有一塊木板就行了,哪怕沒有,在地上和衣而臥,也是可以將就的。
唯獨對待夫人這塊,怎麼投入都不帶皺眉頭的。
“先生,這事又要麻煩你了。”
張希孟含笑,“主公客氣了,可別忘了,夫人對我也是救命之恩,只怕比主公還要重三分哩!”
朱元璋含笑,“好,這樣咱就放心了。”
先安頓好了馬氏,老朱這才召見江南的這些文武。
“張先生,這都是你的功勞,給咱說說,都是哪幾位英雄豪傑,讓咱也好好認識一下。”
張希孟臉上含笑,首先將俞廷玉請了過來。
“主公,這位就是巢湖姥山寨的俞老俞廷玉,可是他最早主張歸附主公的。”
俞廷玉連忙搶步,單膝跪倒,“卑職拜見上位!”
朱元璋連忙拉起俞廷玉,笑着道:“咱早就聽說巢湖水師的威名,似乎剛剛又打了勝仗,這是怎麼回事?快給咱說說。”
俞廷玉點頭,簡略說了一下,張希孟在旁邊跟着補充……要說起來這事還真是湊巧了,前面不是提到了禿堅讓蠻子海牙領着巨型樓船逆流而上,援助池州嗎?
可問題是池州早就落到了朱家軍手裡,元軍是被騙了。
蠻子海牙到達池州之後,想要登陸,結果遭到了池州軍民的阻擋。
這下子他也知道了情況不對勁兒,就只能下令回師。
可有句話怎麼說來的,釣魚佬永不走空。來到來了,怎麼也要發點財吧!
元軍的德行不消多說,本來也是想着借援助池州的機會,大撈一筆,結果不但沒有佔到便宜,還吃虧了。
這些傢伙不甘心白跑一趟,一心求財,此時蠻子海牙也攔不住,不然的話,有可能來一出主帥落水,打撈不及時的戲碼……
元軍登陸,在安慶等地,放肆搶掠,百姓苦不堪言。
盛怒之下的幾十個漁民,避開了元軍樓船,找到了朱家軍。再三懇請,他們願意幫忙,提供元軍的動向,只求朱家軍能夠爲民除害。
面對百姓盛情,張希孟也略有猶豫,他並不確定有多少勝算。
但是俞通海找到了他。
前面在濡須口俘虜了幾艘元軍樓船,並且都修復完成,而且還做了一些改動,也就是把在和州大發神威的石彈弄到了船上。
經過實驗,裝了炸藥之後的石彈,不但能爆炸開,殺傷甲板上的士兵,還能夠引起火災,燒掉木質戰船。
“都督,趁着元韃子還不知道咱們有這個,果斷出手,幹他一票!就算不能大獲全勝,也可以嚇得他們沒魂兒!”
張希孟經過再三權衡,同意了方案,但是他的把握卻不大。
道理很簡單,元軍的巨型樓船實在是太恐怖了。
完全就是這個時代的航空母艦,上面還裝着巨大的拍竿,在濡須口,張希孟是親眼見到巢湖水師船隻粉身碎骨的。
俞通海要請戰,也是存了報仇的心,張希孟並不想過分壓制水師的戰意。但是張希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乾脆放棄石彈,完全使用火藥包,再加一些火油彈,如果能成功,點燃了樓船最好,如果不行,就趕快撤回來,再想辦法。
俞通海自然是答應,他急忙改造火藥包,在確定的確好用之後,水師出動了。
靠着安慶漁民的指點,順利摸到了元軍的水寨。
迷信的人說老天保佑朱元璋,真正瞭解實情的,只能說元軍自己作死。
他們縱容水兵搶掠,結果飽掠之後的元軍,並沒有上船,而是在陸地上,繼續歡樂,任憑蠻子海牙催促,也不管用。
結果就是水師摸過來的時候,船上連五分之一的人都沒有,只能被動挨打。
一艘艘巨大的樓船,停在江面上,月光反射之下,格外清楚,就跟活靶子沒什麼區別!
“狗韃子,你們找死就別老子了!”
俞廷玉,俞通海,俞通源,他們父子兄弟下令擁有投石機的船隻一字排開,朝着元軍瘋狂投擲火藥包。
別的或許不行,但是張希孟至少是知道火藥配方的。這些火藥包落到了甲板上,炸開之後,果然引起了大火。
這讓俞家父子格外興奮,果然可以!
濡須口的時候,你們仗着船大欺負我們,現在報仇的時候到了。
水手們竟然肆意接近元軍,在不到十丈的範圍內投擲火藥包,簡直就是騎臉輸出。
不光有火藥,還有火油。
這些東西落在了木質船上,不管樓船造的多大,都是易燃物的堆積。
不斷有船隻起火,烈焰飛騰,把半個江面都照得通紅。
蠻子海牙注意到了,終於不敢怠慢,慌忙下令,趕快躲避。
沒有被波及的船隻,趕快啓航,脫離火災,把那些紅賊的小船送到江裡餵魚。
蠻子海牙的命令很有道理,如果換成俞通海或者廖永安,也會這麼幹的。
可問題依舊是元軍,這是一支極度腐朽糜爛的兵馬……在面對起火的情況,不少元軍乾脆就逃跑了。
其他人即便登上了船,可是由於慌亂,也把船隻開得到處都是,好好的港口水寨竟然成了對對碰現場。
有些不結實的船隻直接損壞了。
不過這個問題也不大,畢竟還能修補。
但是別忘了,還有一些船隻帶着火焰呢!這纔是要命的。
就像是瘟疫,一艘船上的火擴展到兩艘,兩艘到了四艘……起火的船隻越來越多,士兵也不敢停留,紛紛跳江活命,聽起來就跟下餃子沒什麼區別。
可把俞家父子高興壞了,總算報了仇了!
水師雖然是船大勝船小,但是也不可忽視技術的作用。
甚至水師是個更在乎技術的軍種。
光是從石彈變成火藥,就帶來了完全不一樣的效果。
只不過技術進步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俞家父子這邊,足有五艘戰船,因爲操作不當,提前點燃了火藥,把自己的船隻點燃了。
幸好張希孟建議使用以燃燒爲主的火藥,並沒有使用石彈,不然一旦炸開,自己這邊也要死傷慘重。
可即便如此,也有十幾名水手被火焰吞噬,活活燒死,丟了性命。
而巢湖水師的確勇猛,眼見的船隻起火,士兵竟然沒有離着逃離,而是驅使船隻,撞向了還沒有起火的元軍樓船。
直到將對方點燃,水手們才從容不迫跳了下來。
事到如今,俞廷玉也沒有什麼客氣,他又放出了早就準備妥當的二十艘小型火船。
本來這是俞廷玉打算用來拼命的,現在卻可以從容放火,真是好不愜意。
目之所及,所有的船隻都燃起了大火,俞廷玉才放心離去。
此戰,元軍被燒了上百艘大型戰船,損失水兵超過兩千……他們在長江之上,已經沒有了明顯優勢。
“果然神勇,從此橫行大江,全賴你們了。”朱元璋當即宣佈,承認了張希孟任命的水師左右營指揮使,並且表示只等拿下金陵,另有重賞。
俞家之後,是廖家兄弟,張希孟介紹了他們在圍攻納哈出之戰中的功勞,再就是張德勝……他得到了張希孟的着重介紹,以不到兩千兵馬,損失將近一半的代價,爲朱家軍贏得了殲滅騎兵萬戶的機會,此戰結束,張德勝身上的傷,就有十一處!
今日面見朱元璋,臉色依舊蒼白,十分虛弱。
老朱也沒有什麼贈送的,把隨身的佩刀摘下來,雙手遞給了張德勝。
“多謝上位青睞,卑職肝腦塗地!”
說完了張德勝,就是常遇春了,奪銅陵的先登之功,破納哈出的衝鋒陷陣,都讓他有了充足的資本,得到賞賜。
可偏偏面對老朱,常遇春就沒來由氣餒,生怕黴運當頭。
不過今天的老朱心情很好,竟然勉勵了常遇春兩句,還答應讓他官復原職,擔任千戶,等以後有了戰功,再進行提拔。
常遇春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沒有犯錯。
這些武將見過之後,輪到了文臣。
朱升,陶安,李習,幾個人一起躬身施禮,拜見上位。
朱元璋看了看他們,笑道:“幾位先生都是江南名士,咱下一步該怎麼辦,還請賜教?”
停頓了一下,陶安立刻道:“金陵帝王之都,虎踞龍盤,又有長江天險,上位當及早圖之!”
朱元璋又道:“那入金陵之後,可以稱帝乎?可以稱王乎?”
陶安頓時啞口無言,這他可沒有想過。
這時候朱升不慌不忙道:“謀奪天下,當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高築牆,則根本之地鞏固,廣積糧則儲備充裕,緩稱王……則可避免四方羣起攻之。上位入金陵之後,只是稱元帥即可。”
朱元璋眼前一亮,驚喜道:“先生所言,竟如從咱心中所出一般!”
張希孟發自肺腑鬆了口氣,笑道:“主公,楓林先生是當世大才,有了他出謀劃策,我可不用趕鴨子上架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