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有風。
一個白衣男子負手而立站在院中,他擡頭看着天空,任憑微風吹動他的衣袂。男子的年紀不大,身材挺拔。他那樣負手而立不發一言總給人感覺他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
這種感覺很特殊,很奇怪。彷彿他亙古以來就已經站在那裡,彷彿天地之間就只有白雲、大地以及他自己一般。
負手而立本是一個十分普通的站立姿勢,但是白衣男子這麼一站卻似乎普通中夾雜着些許的不同。不可否認,白衣男子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子。當然,所謂的吸引力必須得建立在......他沒有那對熊貓眼的基礎上。
“玩兒了一輩子的鷹,最終被一隻小麻雀給啄瞎了眼睛。我英俊的面貌啊,我亮若星辰的雙眸啊。蒼天啊,大地啊,派出哮天犬把那該死的瘋丫頭給叼走吧。”
“江兄弟,你在那兒站了好半天了,早晨露水重,你那樣站着沒事兒吧?”在院子裡練刀的韓於忍不住問道。
江夏搖搖頭道:“你不懂,早晨看天有助於眼睛的血液循環,你看我這不就循環到位了嗎?”
江夏垂下頭,韓於一看頓時叫道:“呀,你那是被人打了吧?是誰傷你的?給我說,我去幫你報仇。”
江夏擺擺手,嘆息一聲道:“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她也沒落着什麼好。”
說完,江夏轉身離開。
韓於看着江夏離開的背影忍不住感嘆道:“江兄弟什麼都好,就是人太善良了。”
江夏吃過早餐以後拿着餐盤端了一些吃的回到自己房間裡面,打開房間便看見牀鋪上有一個女子手腳都被綁着,嘴裡還塞着一塊布,臉上還畫着一隻烏龜。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楊菁菁。
楊菁菁聽見有人開門立刻轉過身來想要求救,可是一看見是江夏,她希冀的目光立刻變得又兇又狠。
江夏呵呵一笑道:“原本還想好心一點給你送點早飯來吃,現在看你這模樣恐怕是不想吃了。也好也好,那我就喂另外一個東西給你吃。”
說完,江夏從懷中取出一顆藥丸走到楊菁菁的旁邊。他一下將楊菁菁嘴裡的布扯開,楊菁菁立刻大聲罵道:“江夏,我一定要殺......咳咳......”
楊菁菁感覺到江夏似乎把什麼東西扔進自己嘴裡了。她有些緊張地問道:“你給我吃了什麼你個混蛋。”
“哼!”江夏目光陰鬱,此刻的他就跟後世電視上所看見的變態殺人狂魔的神情一模一樣。江夏壓低着聲音,陰森森地說道:“我剛纔給你吃的就是我們江家秘傳的腐肉化骨丹。”
“腐肉化骨丹?”光聽這個名字楊菁菁就嚇得臉色慘白,她美目一眨就掉出眼淚來,哇哇哭道:“你給我吃毒藥,嗚嗚嗚......你個壞蛋,你快給我解藥,給我解藥......”
“哭吧,哭吧......”江夏的聲音越發陰森起來。
“你就盡情的哭吧,這腐肉化骨丹一旦遇到眼淚就會開始發作,首先你會感覺全身奇癢無比。然後你的身上就會長出紅色的小斑點,等到小斑點的顏色越來越深後就會開始變成。然後你的血肉就會潰爛,你的骨頭會被腐蝕,七七四十九天以你就會化成一灘血水,哈哈哈哈......”
“啊!!!我不要化成血水,我不要潰爛而死,好惡心好惡心啊。”楊菁菁一邊叫着卻再也不敢流眼淚了。
不知道上心理作用還是真的藥效還是發揮,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發癢,並且癢感越來越重。楊菁菁帶着哭腔說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給我解藥吧。”
江夏得意地笑了笑,他從懷中拿出另外一顆藥丸丟進楊菁菁的嘴裡道:“這顆藥丸能夠保證你七天不病發,這七天的時間裡如果你聽話我就給你完全的解藥,把你體內的毒徹底根除,若是你不聽話......”
“聽話聽話,我一定聽話。”楊菁菁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江夏嘴角勾起一抹奸計得逞的笑容,心道這傻丫頭也挺好騙的嘛。他幫楊菁菁身上的繩索解開,然後翹着二郎腿道:“來,先給大爺錘錘腿。”
楊菁菁怒瞪了江夏一眼,江夏鼻孔裡發出一個音節:“嗯?”
楊菁菁立刻蹲下來開始給江夏捶腿。
一邊捶江夏一邊誇道:“嗯,手藝還不錯。”
錘了一會兒後江夏道:“好了,自己去把早點吃了,然後收拾一下跟我出去買藥。”
“買藥?又是毒藥嗎?”楊菁菁一聽見藥就全身緊張。
江夏指着自己的兩個熊貓眼怒吼道:“去瘀藥!你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
江夏本來就臉白,那紫黑色淤青顯得特別搶眼,就連楊菁菁看了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看來是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江夏帶着楊菁菁上街買藥的時候,楊菁菁的父親楊一清恰好也進入了皇宮。皇宮裡面李東陽正在和朱厚照議事,最近事務繁多,朱厚照心中既擔心江夏預言的蝗災一事會發生,同時又苦惱於沒有銀子給楊一清去修建邊防。
大明王朝的江山本身就上從蒙古人手裡奪回來的,蒙古人對於中原從未死心過。這麼多年過去了,蒙古人也恢復了不少元氣,實力越來越強。要說朱厚照不明白這些,不忌憚這些那絕對上騙人的。朱厚照尚武的習性在歷史上那可是出了名的。
與李東陽商議了半天,朱厚照也沒能得到一個合適的辦法去解決陝地城防修築款的事。此刻張永突然進乾清宮裡來彙報:“皇上,甘陝總督楊一清楊大人來了,說上有了陝地城防修建的辦法,想找皇上您商議。”
“楊一清有了辦法?”朱厚照眼睛一亮,立刻點頭道:“好,馬上宣他進來。”
“遵旨。”
張永退出乾清宮,沒一會兒楊一清就走了進來。進屋對朱厚照行禮以後,朱厚照興奮地說道:“楊愛卿不必多禮,方纔聽張永說你已經想到了解決陝地城防修築款的方法?”
“回皇上的話,微臣已經有了辦法,只需朝廷調撥三十萬兩銀子即可達成。”
“三十萬兩銀子。”朱厚照想了想後點頭道:“這筆銀子國庫還能支的出來,那你說說辦法。”
“微臣遵旨。”楊一清開始闡述自己的辦法,他幾乎上原詞照搬將江夏的話說給了朱厚照聽。朱厚照聽過以後連連點頭道:“這個方法很妙啊,朕感覺這樣做必然可行。太傅你認爲呢?”
朱厚照問李東陽,李東陽也點了點頭道:“微臣也認爲可行。”
朱厚照頷首,“好,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定了。朕稍後就頒聖旨給你,楊愛卿,這次這件事你必須給朕辦好。辦好了,朕重重有賞。”
“謝皇上。”楊一清興奮地說道,“微臣一定盡心竭力,哪怕上死也會將此事給辦好的。”
“嗯。”朱厚照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笑着說道:“不知道爲何,朕總覺得你剛纔所說的話不太像你自己的語氣,倒是很像......朕印象中的另外一個人。對了楊愛卿,僅僅一天不到的時間你是怎麼想到如此妙法的?”
“這......”楊一清傻眼了,他沒想到朱厚照光憑語氣就能聽出來箇中區別,這使得楊一清不敢欺騙朱厚照,騙皇上那叫欺君,論嚴重程度上要殺頭的。
楊一清偷偷地看了李東陽一眼,只得硬着頭皮說道:“回皇上的話,剛纔所說之法並非是臣想出來的,而是臣請教的一位高人。”
“高人?”朱厚照頓時覺得有些不對,他微微皺了皺眉道:“哪位高人如此厲害?”
楊一清心中幽嘆一聲道:“微臣聽說前幾日曾有人舉辦賑災慈善晚宴,吸引衆多京師裡的富商百姓大量捐款,一舉捐了數十萬兩白銀。所以臣去找了此高人請教,此人就是......”
“逍遙山莊莊主,江夏!”朱厚照沒等楊一清說完就替他接了後半句。
他這話一說完,乾清宮裡立刻沒了聲音。朱厚照看了看楊一清,又看了看李東陽。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朱厚照這才說道:“朕自從出身於皇宮,身旁跟隨的不上太監就上宮女。登基以後,行走一處便是百官朝拜萬民臣服。朕雖然坐擁天下富有四海,但朕卻很可憐。
你們都有這樣那樣的好友,而朕呢?沒有任何可以說句知心話的人,朕也想試試交個朋友上什麼樣的感覺。若是誰透露了朕的身份,讓朕沒了朋友。朕可以保證,朕一定讓他沒腦袋!”
此話一出,楊一清立刻跪在地上緊張地說道:“微臣惶恐。”
楊一清下跪但是李東陽卻沒有跪,他想了想後看着朱厚照說道:“皇上,您乃是一國之君。何謂君?君即天下之主,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於君而言,山河江海荒土良田皆爲其物,於君而言飛禽走獸士農工商皆爲其御。於君而言,天下萬民無一人能與之爲朋,只有臣。臣者,非不能近,卻不能示之以心。君道,本就是孤獨之道。”
李東陽一番話的意思十分直白簡單,他說天下的土地江河都是皇上的,對於皇上來說這天下的人只能是臣子,卻不能是朋友。皇帝可以和臣親近一些,但是卻不能給他掏心窩子,君王的道路本來就十分孤獨。
李東陽說完這番話後朱厚照卻一下沉默了,他看着李東陽,平靜的目光下總讓人覺得隱藏着無盡的怒火。過了好久,朱厚照才淡淡地說出四個字:“一派胡言。”
說完,朱厚照起身走出了乾清宮。
跪在地上的楊一清只能大聲喊道:“微臣恭送皇上。”
等到皇上已經走遠以後,李東陽這才無力地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他喃喃自語道:“謝公、劉公爲皇上所惡依然致仕,如今激流已到,恐怕我也是時候退下了。早退還可明哲保身,晚了恐怕......”
李東陽聲音很低,楊一清沒有聽清楚他說的什麼。楊一清站起身後微微舒了口氣,他道:“沒想到皇上心裡那江夏的地位如此之重,竟然已經被皇上視作了朋友。”
“不知是福是禍啊。”李東陽嘆息一聲後問楊一清:“你去見過那江夏了,覺得此人如何?”
楊一清想了想後道:“此人善於審時度勢,又善於言辯。奇思妙想至極,似乎心中所想完全不受世俗約束,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必定是個有善心義膽之人,這從他的字就能看出來。”
說完,楊一清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李東陽。
李東陽看一眼後眼神有些怪異地看了楊一清一眼:“欠條?”
楊一清老臉一紅,乾咳兩聲道:“額......此事稍後再跟大人解釋,大人看他的字。”
欠條是江夏寫的,一開始楊一清還沒有注意。回家後他拿出這欠條準備撕掉時纔看見上面的字跡,楊一清本身在少年時代就被稱爲神童,十四歲時便參加了鄉試,並且被推薦爲翰林秀才。明憲宗曾經命內閣選派老師教他。成化八年他便上壬辰科進士,授中書舍人之職。
論及文學修養,楊一清在大明朝那也是排前幾名的。
尤其楊一清此人酷愛書法,對於古人的書法他幾乎都臨摹學習過,但是江夏所寫的字他從未見過,應當是江夏自己開創出來的書法風格。而這一種風格中正平穩,力透紙背,處處顯露着一股大氣和正氣。
喜好書法的人都覺得人如其字,所以楊一清這才覺得江夏此人不錯。
李東陽與江夏一樣,同樣是個喜歡書法之人。他看過江夏的書法以後忍住點點頭道:“若此人真是聰慧過人,又心懷善心正氣之人,那我們必須得好生培養,日後此人必將上國家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李東陽口中的江山社稷之福此刻正空着手在前面唱着小曲,而身後跟着楊菁菁則提着兩大提藥材,看樣子分量不輕。
楊菁菁惡狠狠地看着江夏,其實江夏心裡也在心虛。
昨天晚上他幾乎就和楊菁菁有了肌膚之親,呸,是根本就有了肌膚之親,連人家的小白兔都被他摸了好半天。
江夏生怕楊菁菁就此賴上自己,來個非君不嫁。
不過還好,似乎楊菁菁並未受那些什麼三從四德女子貞潔的影響,從昨晚到現在除了生自己的氣以後並沒有說這方面的話題,江夏微微鬆了口氣。
而此時沐陽侯府家的三公子劉青雲正帶着十幾個家丁在街上晃悠,見到漂亮的小媳婦他一定會吹上口哨言語調戲一番。看來從古到今,流氓的行爲都相差不多。
突然,劉青雲就看見了獨自一人手中拎着兩大提藥材的楊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