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最近雖然人在福建,京師並未如同以往一樣。一旦沒有他在,就開始大範圍的動搖之前江夏所建立下的一切。
這一次江夏離開,楊廷和再也沒有說去撤換領兵將軍,或者往江夏控制的地方安插人手進去。
因爲他知道江夏的性格,以往大家平起平坐的時候還沒什麼。現在如果自己真的敢趁他離開就去分他的利益,他恐怕在福建都敢派人去殺了自己的人。
基本上來說,楊廷和現在已經完全放權。
從之前一個和江夏分庭抗禮之人,變成了現在配合江系所有人的人,這一點從江夏用加急文書找他要俞大猷的任命書,而楊廷和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批覆了手續可以看出。
楊廷和都已經不再爭權,那麼王瓊和夏淵明自然也不會再去行那螳臂當車之事。這個,也有很明顯的例子。
譬如說江夏找王瓊要的水師調令,以及夏淵明竟然對江夏讓兩個秀才直接當五品鎮撫一事視而不見,這都能很明顯的看出來。
京師之中,把江夏當做偶像的人越來越多。而逐漸的,一些異樣的聲音也開始慢慢出來。比如有說江夏現在就相當於大明皇帝的。比如有說江夏專權的。也有人說小皇帝就是江夏專門扶起來的傀儡……
雖然聲音還不大,說這些話的人還不多。但總歸是慢慢有了。
楊府之中,沒有了向華強以後,楊廷和重新任命一個新管家,名叫歐向東。此人也是跟隨着楊廷和出生入死多年的人,武功比向華強只高不低,只是人沒有向華強那樣善於僞裝。平時的臉色總是顯得很陰鬱,彷彿隨時隨地都在想着殺人一般。
楊廷和接到了鳳主的通知,讓他立刻趕去雅竹,所以他從吏部回來以後換了身衣服就帶着說歐向東準備出來。
走到大門口說,楊廷和遇見了剛剛回來的劉良女。
劉良女依舊猶如往常一般妖冶豔麗,見到楊廷和以後便對着他行了一禮,叫了一聲:“義父。”
楊廷和笑了笑,問道:“這是剛回來?”
“是的,義父。”劉良女道。
“哦。”楊廷和點了點頭,問劉良女:“最近有沒有見到過鳳主?”
“聽過鳳主說話,但沒有見過他的真容。”劉良女回答。
楊廷和再次點了點頭,貌似不經意一般隨口又問了一句:“那鳳主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劉良女臉上的笑容突然一下消失,一對美麗的鳳目輕輕一挑,那細長的柳葉眉隨即飛揚起來。
劉良女足足看了楊廷和有三秒鐘左右的時間,然後很突兀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義父,你這樣問良女。是想試探良女保守秘密的能力,還是義父真的想知道有關於鳳主的秘密?”
楊廷和略微一驚,眉頭悄無聲息地皺了一下。
但是也就是那麼一下,只是短短可能不足一秒鐘的時間。動作和弧度都很小,可能一般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
楊廷和笑了笑道:“哪裡哪裡,爲父只是想要藉此提醒一下你而已,希望你不要忘了。鳳主說的每一句話,沒有經過他同意都不能隨便跟別人提及,包括爲父也一樣,你明白嗎?”
“是的,義父。良女明白。”劉良女輕輕垂下眼簾,說道。
“義父,若是沒有什麼事,那良女先進屋了。”
楊廷和點了點頭,劉良女還是往西廂房的方向走。走了兩步以後,劉良女突然回過頭來,叫了一聲:“義父。”
楊廷和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劉良女笑着問道:“義父,你今天向我打聽鳳主對我的內容,這件事我要不要跟鳳主說說?”
“良女,你……”楊廷和這一下眉頭徹底皺了起來。
劉良女呵呵一笑,說道:“敲把義父您給嚇的,良女怎麼可能去跟鳳主說這些呢。良女不是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長大的,義父你說對吧?”
楊廷和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點頭道:“對,對……”
“義父快點兒去雅竹吧,晚了恐怕鳳主會不喜歡。你也知道的,鳳主很討厭人不守時。呵呵……”說完,劉良女一碰一跳的離開了。
看着劉良女離去的身影,楊廷和眼神之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最終吐出兩個字:“賤人!”
站在楊廷和身旁的歐向東問:“老爺,要不要我去殺了她?”
“不行。”楊廷和十分乾脆地回答。
他嘆了口氣後,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道:“翅膀硬了,就已經可以飛過我的頭頂了。若真不知天高地厚,我不介意讓她知道什麼叫飛得越開,摔的越痛。”
說完,楊廷和轉身對歐向東道:“走吧,去雅竹。”說完以後,楊廷和停頓了一下,最終彷彿十分艱難地加了兩個字:“趕快!”
歐向東飛快地駕駛着馬車往雅竹趕路,這一路上就差沒把楊廷和那一把老骨頭給震散了。
作爲一個文人,楊廷和很少花心思在武功上面。不過因爲接觸的環境問題,爲了強身健體多多少少也練過一些。只不過武功很稀鬆平常而已。
但是楊廷和知道,鳳主一定是會武功的。而至於武功高低,那就不得而知了。因爲只是聽說過他會武功,但卻從來沒有見過他施展武功。
來到雅竹。
楊廷和急急忙忙地到了大廳。
還在微微喘氣的楊廷和沒來得及捋順氣息,就聽見鳳主在竹簾後面淡淡說道:“介夫,你申時應該就能從吏部衙門出來了,爲何現在戌時你纔到我這裡?”
“請鳳主原諒,屬下有事耽擱了,所以來遲。”
“下次希望不會了,你我年紀都已經不小,沒有多少時日經得起耽擱。”
說完,鳳主轉進話題:“好了,說說正事的,福建那邊的情況你怎麼看?”
“江夏已經控制住了全局,相信很快就會開通海關貿易了。我也按照您的吩咐,知會了汪直,讓他不要插手在這件事裡面。所以目前汪直的損失不大。”
“我有些擔心啊。”鳳主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道。
“鳳主擔心的是……”
“我擔心江夏恐怕會主動出擊。”
“先前我們可能把事情想簡單了。我們以爲江夏不會知道汪直的存在,所以不會刻意對汪直下手。但是現在我基本可以肯定,江夏應該是知道了汪直的存在,並且想要設局引汪直上鉤。”
“鳳主,何出此言?”楊廷和微微一驚,心道這鳳主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江夏設局引汪直上鉤,這消息自己怎麼一點兒沒有接到過?
鳳主道:“江夏如今已然肅清福建沿海海盜,並且福建參與到私犯海禁的官員以及商人都已經認了罪。整個福建現在都在江夏的掌控之中,可是江夏卻沒有立刻開設海關貿易,反倒是選擇了先效仿鄭和下西洋,派船隊馱運大批金銀財寶貴重貨物去拜訪諸國,這根本就是一個局。”
“這……鳳主,會不會我們多慮了?這件事我曾經派人查過,那船隊要拜訪的第一個國家是真臘。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船隊的航線就會偏離松浦津很遠,這樣汪直不會上當纔對。”楊廷和分析道。
“糊塗!”鳳主低喝一聲,明顯是有些動怒了:“這恰恰好正是江夏的厲害之處。他恐怕是已經知道了汪直的大本營在松浦津,所以故意繞遠,讓汪直以爲這不是一個針對他而設的局。
汪直是個海盜出身,看到船隊馱着那麼多的金銀珠寶他不可能不心動。
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汪直也不是個蠢人,所以他不會貿然就決定行動。恰恰好這個時候江夏幹了什麼?他帶着他的兩個夫人去遊山玩水去了。江夏拋下福建的事不理,去遊山玩水,你想到了什麼?”
“糟了,江夏這是故意給汪直一個假象,讓汪直認爲他根本就沒有把那船隊出使的事放在心上。但是汪直不明白,以江夏的性格他根本就不會放下福建善後的事不去理,而帶着自己的夫人遊山玩水。江夏只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設局對付汪直纔對。”
基於對江夏性格的瞭解,楊廷和也一下看出了這裡面的貓膩。
楊廷和和鳳主齊齊嘆氣,江夏這兩個刻意的動作,換做他們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上當。因爲這樣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太刻意了,反而會使得他們心生警惕。
可偏偏汪直對江夏並不算太瞭解,所以心存僥倖。
加之海盜略劫財物,是會上癮的。就好像商人賺錢一樣,明明馬雲都已經是世界首富了,不也還會整出了雙十一來利用敗家娘們勢力,坑害廣大男性嗎。
“鳳主,我們要立刻通知汪直才行啊。”楊廷和有些緊張地說道。
他雖然是這最近纔開始接手和汪直聯繫,但是他卻很明白汪直對於萬凰所有佈局的重要性。
鳳主長長地嘆息一聲,道:“消息傳到京師,這證明江夏已經開始行動了。一切都太遲了,只希望汪直能夠挺過這一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