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楊廷和急急忙忙地跑到雅竹,進入到了雅竹大廳以後卻沒有見到鳳主。所以他一直坐在雅竹大廳等待着。
到了黃昏的時候,大廳那掛着竹簾的房間裡面終於動靜。只聽見鳳主說道:“聽說你很急於見我,出什麼事了?”
“鳳主,江夏......江夏把嚴嵩給凌遲處死了。當衆割了八十九刀,等嚴嵩死了以後還用戰馬把他的屍體踐踏成了肉泥。”
“這事我知道。嚴嵩那蠢材,明知道大敵當前竟然還敢做出那種事,死不足惜。”鳳主道。
“可是......”楊廷和有些不甘,似乎還有一些緊張。他道:“鳳主,江夏,明知道那嚴嵩是我的人,卻還是如此不留情面,他分明就是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如今寧夏中衛那邊,京營、陝西、肅州三方兵馬都把他視若神明,恐怕後面他即使交出兵權,這些兵馬也會聽命於他。
再加上他如果真的打敗了吐魯番和瓦剌的聯軍,那按照約定咱們就得奉江夏爲大,讓他坐上宰執之位。
屆時他政事,兵事一把抓,恐怕朝中再沒有我等的立足之地啊。”
“朝中沒有我等的立足之地,這個有什麼問題嗎?你記住,江夏如果順利退敵,班師回朝的時候你就立刻兌現承諾,讓他坐那宰執之位。
不僅如此,你還要記得和他打好關係,不能再與他交惡了。支持他所做出的一切決定,如果可以儘量再在京師裡多宣傳宣傳他的功績,爲他創造一個好名聲。”
“鳳主,屬下不明白,爲什麼我們要這樣做。”
“你不用明白,只要堅持三五年,到時候我什麼都不說你也會明白。去吧,找我的話去做就行了。”
“是!”楊廷和應了一聲,起身準備離開。
突然鳳主說道:“對了,你舉薦的那個劉良女已經開始掌管風堂,她很不錯,你這次沒有看錯人。”
“是。那就好......”楊廷和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想起劉良女,他下意識就會想起“向叔”那具被蛇蟲鼠蟻啃噬的只剩下一堆白骨和一點點兒血肉的屍體。
想起那屍體,楊廷和就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想自己在官場混跡多年,殺人的事沒有少指使人做。但是像江夏那種活活把人凌遲處死,或者是像劉良女那種讓蛇蟲鼠蟻啃噬其屍體。
如此殘酷的刑罰,他還是從來沒有經歷過。
楊廷和不由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江夏和劉良女他們狠。
等到楊廷和離開,竹簾後的鳳主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人越老,膽子倒是越小了。”
寧夏中衛。
如今的寧夏中衛經歷過上一次的事件以後,拿楊廷和的話來說,那就是把江夏奉若神靈。
以往低迷的士氣,渙散的軍紀。如今都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士氣高昂,軍紀嚴明。
現在的寧夏中衛,誰要是看見了講武堂相堂那些人,個個的表情都好像是見到了鬼一般。
但凡是有人觸犯軍規,相堂的人必定會對其進行處罰。
偶爾會遇到一兩個被打了士兵對嘟囔,“什麼這也太嚴了吧。”“真他娘沒人性”之類的話。
這些話一旦被其他的士兵聽見了,總會有人站出來指責抱怨之人:“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人家講武堂乃是太傅大人親自任的祭酒,是太傅大人一手調教出來的人。
你看看人家那軍紀,人家那氣度。人就算是講武堂的人犯了軍規,那也是照打不誤。你小子犯了錯就該挨罰,再唧唧歪歪小心老子再替太傅大人教訓你一頓。”
大將軍府內,也就是之前的總兵府。
江夏和一衆將領正看着眼前的沙盤。三軍裡的指揮使和指揮同知全都在這裡,他們從來沒有看過這所謂的“沙盤”。不過這些人也算是行伍裡的老人,江夏這高還原的沙盤,他們還是看一眼就明白了奧妙。
江夏指着沙盤說道:“現在吐魯番和瓦剌一共派了八萬聯軍過來,看來他們知道自己先頭部隊被打敗了以後,又臨時增添了兵馬。
如今他們就駐紮在這兒,離我們的大約三裡距離。以我們目前的兵力,如果要跟他們硬碰硬,恐怕是輸多贏少。”
“那大人您可有什麼好辦法?”羅成問。
江夏看了羅成一眼後微微頷首,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就是有一點兒鋌而走險。”
“什麼辦法?”羅成趕緊追問。
江夏道:“吐魯番和瓦剌一下派出了八萬大軍,這樣一來無論是吐魯番還是瓦剌,其國內的兵馬必然十分空虛。如果我修書一封給韃靼,讓他幫忙攻打瓦剌,相信瓦剌會爲了保證國內安全,從而撤兵回去。
接着我們再聯繫土默特的殘部,和他們約定兩面夾擊吐魯番,相信吐魯番會損失慘重。”
“這等於是找韃靼和土默特部幫忙,那韃靼會不會趁此機會也來攻打我們大明,從而分一杯羹?”陝西指揮使,連守正有些擔憂地說道。
江夏點了點頭,道:“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所以我說這是鋌而走險。但是就目前的形勢來看,這也是最行之有效的一個辦法。
吐魯番和瓦剌的八萬聯軍驍勇善戰,要想從正面打敗他們,以我們現如今的實力,難比登天啊。”
連守正點了下頭,也承認江夏所說的話很有道理。
最後衆人沉默了一會兒後,羅成說道:“大人,你神機妙算算無遺策,該怎麼做你就做主吧。
你說打我們就打,你說守我們就守。你說請韃靼幫忙,那咱們就請,大不了通知宣府、大同那邊,讓他們小心一點就行了。”
江夏思慮了一會兒,最後點了點頭。
“今天就先到這兒吧,命人做好失守的準備,先散吧。”
“是。”
等到一衆將領離去以後,江夏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其實單單以他個人的感情來說,他是相信阿爾蘇的,畢竟大家的交情擺在那裡,相信阿爾蘇不會趁機背後捅刀子。
另外現在韃靼和大明也互開邊市了,這對雙方都有好處,相信阿爾蘇也不會願意破壞這一點。
但江夏明白,自己這個決定影響很大,一旦是出了一些“萬一”,那恐怕自己會是大明的罪人。
江夏搖了搖頭。
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
他走回書房,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以後蓋下自己的私章,然後用漆封封好找到了蕭殺。
江夏把信,以及阿爾蘇遞給他的可汗王令一起交給蕭殺,說道:“這封信一定要親自交給阿爾蘇,除他以外不得讓任何人轉交。麻煩你了,蕭大哥。”
蕭殺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一定最快的速度把這封信送到阿爾蘇的手中。”
“嗯。”江夏點了點頭。
蕭殺連夜離開寧夏中衛,那麼接下來就艱苦的守城。
從蕭殺離開後的第三天開始,吐魯番和瓦剌的聯軍便開始了持續不斷的攻城。
雙方開始陷入到僵持以及消耗的比拼當中。
夜晚,江夏迅速着城樓。跟在他身旁的還有高甲和邱文石。
江夏看着邱文石問:“文石,你覺得這次我們能不能成功敗退吐魯番和瓦剌的聯軍?”
“很難。”邱文石分析道,“這一次吐魯番和瓦剌算起來一共出動了十二萬精兵。他們的戰鬥力都非常強,遠非我們的士兵能比。
如今城裡就只剩十萬不到的軍隊,大部分都是沒怎麼打過仗的士兵。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恐怕要守住這寧夏中衛城會很難,如今我們只有做兩個打算。”
“兩個打算?哪兩個打算?”
“第一,聯繫周邊各地的援軍相助;第二,放棄寧夏中衛城,帶兵回到京師死守。”
江夏聽後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承認邱文石分析的很對。
很快一名士兵來報,“太傅大人,有一個自稱是千門的弟子求見你。”
“立刻帶他來見我。”江夏道。
“是!”
很快千門的弟子被那士兵帶上城樓,見到江夏以後。千門弟子行禮道:“參見掌門。”
說完,千門弟子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交給江夏。
江夏接過書信以後拆開一掃了兩眼。
黑燈瞎火的,也幸好他眼力好才能看清字,否則他還真看不懂信上面寫的是什麼。
掃了幾眼後,江夏臉上露出狂喜之色。他扭頭看向邱文石道:“有援兵,我們有援兵!”
正午,戰鼓擂響。
吐魯番和瓦剌的聯軍又開始攻城。
他們在沿路攻破的城池中收刮到不少攻城器械,給江夏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幸虧寧夏中衛城裡的備着的守城物品也不少,不然這城還真不一定能守到現在。
看着敵方大軍慢慢前來,江夏立刻命人準備守城的物品,城門前方已經佈滿了鐵蒺藜,擺了拒馬。
城樓上江夏還擺了五架投石車,巨石堆成了好幾堆。另外城樓上還擺着幾桶火油,反正吐魯番和瓦剌聯軍想要從江夏手裡奪下寧夏中衛城,多多少少會付出一些令他們肉痛的代價。
江夏乾脆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城樓上,手中一柄長刀橫放在他的膝蓋上。
很快江夏就聽見“轟隆轟隆”,好像打雷的聲音響起。江夏站起身走出城樓垛子旁邊往前看,只見前方風煙滾滾,旌旗招展。
江夏知道,吐魯番和瓦剌大軍到了。
敵方大軍到來過後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始攻城,他們先列好了陣型,一點兒不像是對攻城不瞭解的草原放牧民族。
江夏看了看他們整理陣型的地方,然後伸手將邱文石招過來問:“你覺得從咱們這裡能不能用投石車打到對面的營地裡面去?”
邱文石看了看後搖頭道:“不清楚,我沒用過投石車。”
“沒事,試試就知道了。”江夏對着投石車旁邊站着的五十名士兵點頭示意了一下,那其中兩名士兵立刻放了一塊巨石在投石車裡,然後另外五十名士兵用力拉下槓桿。
巨石“呼啦”一聲飛出去,江夏將右手放在眼前看了看,只見巨石不偏不倚地打在對方的陣營之中,很明顯看見對方有不少人受傷。
江夏興奮地拍了一下手,大叫道:“好啊,居然能夠打到。來人啊,投石車攻擊!”
五架投石車立刻開始運作起來,巨石一個接一個地往對面敵方大軍列陣的地方打。
只見敵方大軍慌忙逃竄,剛剛列好的陣型又散亂了。
不過很快他們一下往後面退出了兩百步左右,出了投石車的攻擊範圍。
吐瓦聯軍的首領也先見到己方兵馬列好的陣型,他當即下令:“立刻攻城。進了城後什麼都不要管,給我屠城三天。”
“進攻!”也先大吼一聲。
吐瓦大軍一起衝殺過來,衝在最前面的就是雲梯兵。
雲梯的造型先前已經介紹過,他並不是普通的長梯子,實際上那是一個工藝十分精妙的攻城器具。
下方是木座和滾輪,上方纔是一架梯子,梯子頂端還有鐵勾可以勾在城牆上,一定固定很難再把它損毀。
雲梯兵推着雲梯往寧夏中衛城門衝着,開始一段距離還沒有什麼,但是一走到後面就遇到了不少陷阱。雲梯一下陷阱大坑之中,很難再起出去。
憑藉着那些陷阱大坑,江夏一下毀了對方五架雲梯。
不過這一次吐瓦大軍搜刮到了不少攻城器械,準備充足。
他們還有十幾架雲梯繼續往城樓推來。
雲梯兵又往前行進了一段距離,很快他們就踩到了鐵蒺藜。
鐵蒺藜埋在一層薄薄的沙子裡面,雲梯兵踩到以後抱着腳在地上坐着去拔那鐵蒺藜。
江夏估算了一下距離,然後立刻下令投石車開始攻擊。
由於雲梯兵分散的比較開,投石車的石頭不一定能全部攻擊到他們。不過卻也砸中了四五架雲梯,這一下雲梯又被毀了五架。
江夏擡頭看着前方,見一點動靜都沒有,口中忍不住自言自語道:“老夥計,你可要快一點兒啊,我可撐不了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