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娘子在兒子面前數落他就不行了,倒不是吳又可覺得在兒子面前沒有面子,而是擔心長子對醫術產生厭惡。
吳又可轉過身子,鄭重的說了一句話:“可救萬民。”
娘子看着他也說了一句話:“先買一缸米。”
父親和孃親的鬥嘴,吳素一天都能聽到十幾遍,父親可以讓很多朝廷高官啞口無言的大義凜然,卻被一句家長裡短堵的說不出話來。
忍不住笑了。
吳素樂呵的笑完,趕緊幫父親打了一個圓場:“父親,母親,工業侯要收孩兒做弟子。”
“孩兒拿不定主意,就跑回家詢問爹孃的意思。”
吳素說完這句話先去看了父親的反應,這可是工業侯的弟子,堂堂大明侯爺的弟子,吳家可以說從此就能飛黃騰達了。
但是,卻沒能讓吳又可露出半點別的情緒,轉過身子繼續在那盯着瓶瓶罐罐。
一分銀子能夠買上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儼然比工業侯的弟子還要重要。
吳素早就猜到父親會是這樣的反應,這也是吳素最敬佩父親的地方,也是他能夠在大明太子面前還能保持鎮定的原因。
吳素有一點想不通的是,孃親怎麼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轉頭一看,孃親早就不在院子裡了,已經跑進屋裡了。
吳素種剛想走近屋子裡看看孃親是怎麼了,孃親就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個銀釵。
孃親直接塞到了吳素手裡,絮絮叨叨的說道:“雖然咱家窮,但也不能失了禮數。”
“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個銀釵你拿去,該買的束脩一定要買,咱們人窮但志不短。”
吳素看到這個銀釵眼淚差點掉下來,這是孃親的父親臨終前留給孃親唯一的東西了,也是孃親唯一的念想了。
每次想家了便拿出來看一看,沒想到今天爲了吳素的拜師,居然讓他拿去當鋪換銀子買束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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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東南角。
吳又可驀地僵在了原地。
就在妻子拿出銀釵絮絮叨叨說了一番話,這是吳又可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沒用。
吳又可轉過身子,愧疚的說道:“是爲夫沒用。”
本以爲娘子會感動的落淚,但是娘子的反應讓吳可差點笑出來。
娘子直接叉着腰說了一句:“你也知道。”
說完這句話娘子又怕傷了吳又可的心,趕緊又補了幾句:“你說你學這個醫術有什麼用,你的那些同窗現在哪一個不是在縣衙裡做了官。”
“就算是學醫術也行,那你天天琢磨這個亂七八糟的東西作甚,不當吃不當喝,咱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苦了。”
“你說你琢磨的這個東西要是能賺不求多三兩銀子,老孃給你天天端茶倒水小心伺候你琢磨這些破爛。”
“現在別說賺來銀子了,這些破爛每年還要花上不少的銀子,你哪天把老孃氣死了你就高興了。”
“誰說沒用。”這時,半掩着的大門被人推開了,走進來一位相貌俊朗的貴公子。
那位貴公子身穿一件大紅色麒麟服。
左鄰右舍的土屋牆頭上,竄出很多腦袋,探頭探腦的看着這位京城權貴來到他們這個窮苦巷子。
那些磚瓦房人家也是解元衚衕的老爺們,平時比衙門的小吏還要趾高氣揚,現在連靠近都不敢靠近只敢遠遠的看着。
窮苦了半輩子的娘子,心裡那叫一個好,感覺自家的土屋都鍍了一層金粉,死了也值了。
吳又可大致猜到了這個人是誰,畢竟大明能夠穿大紅色麒麟服的人不多,願意來他家這個窮苦地方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工業侯朱舜。
吳又可走上前去,拱手道:“在下見過侯爺。”
一句侯爺,左鄰右舍牆頭上的腦袋全部發出了驚呼聲,他們這輩子連一個八品的官老爺都沒見過,居然見到了一位侯爺,這名侯爺還進了吳又可的家門,感覺就像做夢一樣。
朱舜鄭重回禮,打量了幾眼這個爲華夏醫學作出大貢獻的泰山北斗,笑着說道:“吳先生的這些瓶瓶罐罐賣給本侯如何,本侯以一萬兩的價錢請走這些瓶瓶罐罐。”
牆頭上的腦袋們聽到一萬兩這個數目,不少人驚呼一聲嚇得直接從牆頭上倒了下去,摔得七葷八素。
老天爺啊,那可是一萬兩白銀他們這輩子連一百兩白銀都沒有見過,一萬兩白銀估計都能把整個解元衚衕給鋪滿了。
吳又可明白工業侯這是什麼意思,喜歡搞一些新奇發明的工業侯朱舜想必是看上了他的這些新東西,想要聘請他去京師大學堂做個講師。
朱舜還真不知道他在研究什麼東西,不過他很清楚這些瓶瓶罐罐代表着什麼。
菌種實驗室。
這是朱舜一直想要建立,卻始終沒能建立的醫學實驗室,也是朱舜目前最爲渴求的實驗室。
菌種實驗室可以研究抗生素等很多救命良藥,先不說抗生素這些良藥能賺多少銀子,有了這些先進的近代藥品,大明在這個天災人禍不斷的年月就能少死太多人了。
吳又可很敬重朱舜爲國爲民的胸懷,早就想跟着朱舜一起幹了,拱手笑道:“無需一分銀子,足夠一家幾口溫飽即可。”
“哈哈。”朱舜突然大笑了一聲,從腰上解下來一塊正宗的山流水羊脂玉佩,放在了吳又可手裡:“這是皇上前幾天賞賜給本本侯的一個小玩意,就當做吳先生的安家費了。”
安家費這個詞比較新穎,吳又可大致猜出了其中的意思,笑容滿面離開的工業侯朱舜看上他了。
吳又可站在原地,鄭重作揖。
久久沒能起身。
工業侯朱舜前腳剛走,那些騎在牆頭上的左鄰右舍鄰居們,呼啦啦全部衝進了吳又可家裡。
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鄰居們很清楚吳又可不怎麼愛說話,全部找上了吳郎中的娘子。
過去根本插不上話的娘子,儼然成了主心骨,左鄰右舍的婦人們圍着她七嘴八舌的開始攀關係。
吳又可娘子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趾高氣揚的享受着以前都不怎麼把她當回事的鄰居們的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