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儼不見了!”一個宦官在朱高燧面前說道。
朱高燧正坐在趙王府大殿裡的王座上,聽罷大驚失色,一下子便站了起來,瞪眼道:“黃儼跑了?!”
他面前的這個宦官,是黃儼的乾兒子黃太平。
黃太平一張臉簡直像死了-爹媽似的,比高燧的臉色還難看。黃太平不斷地點頭,說道:“從前天起,奴婢就沒見着人!起初以爲黃公公有事兒出王府了,後來聽到一些消息,奴婢才越想越不對勁!奴婢還想起,不久前、黃儼見過一個兀良哈蒙古人,他會不會跑到蒙古去啦?!”
朱高燧指着黃太平的鼻子道:“那你現在才稟報?”
黃太平哭喪着臉道:“奴婢罪該萬死!”
“黃儼啊,本王待你不薄,你卻把老子害慘了……”高燧咬牙切齒地念叨着。
就在這時,忽然殿外急匆匆走進來了一個宦官,他先看了一眼黃太平,便彎腰道:“王爺,奴婢剛得到消息,開平城有一大羣馬軍突然出動了,正往西邊來!”
高燧急得團團轉,忽然轉過身來,喊道:“來人,把黃太平給本王拿下!”
殿外的侍衛很快便衝了進來。
黃太平忙跪倒在地,伸出雙手道:“王爺饒命吶!奴婢對黃儼忠心耿耿,可他逃跑的事,從未告訴奴婢呀。”
高燧指着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本王怎知你真假?”
……開平城大軍營地裡,最先調集出動的人馬,是平安率領的約一萬騎兵。平安的目標不是北平城,而是山西大同府!
朱高煦認爲,這次陰-謀的主使是代王朱桂,遂決定先迅速出兵大同府,時機不容延緩。雖然代王必定有所防備,朝廷大股騎兵去大同也難以掩藏,但朱高煦還是覺得,事到如今軍隊越快進軍越好。
除了平安的前鋒馬隊,兩天之後、朱高煦將親率兩萬到三萬騎兵進軍!
開平城聚集的大軍多達二十五萬人,因是北征草原,大軍的騎兵比例較高、超過了兩成,總共馬軍有六萬多人;剩下的軍隊、壯丁,將由左副將軍瞿能率領,隨後向居庸關開拔……
當天傍晚,朱高煦從軍營裡返回城裡的“行宮”。他剛走到內宅門樓,便在走廊上看見了一身禮服的賢惠翁主。旁邊還站着太監曹福,以及兩個宮女。
賢惠翁主愣了一下,多看了朱高煦兩眼,好像是在確認似的。朱高煦今日穿的是戎服與札甲,確實與第一回見面的形象大不一樣。
“這麼快就認不得朕了?”朱高煦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賢惠翁主忙屈膝行禮,身體往下一蹲,語氣卻很輕快:“臣妾從未見過聖上穿甲冑的樣子,拜見聖上。”
朱高煦轉頭看了一眼曹福。
曹福抱拳道:“奴婢早晨請旨,將賢惠翁主安頓到行宮,皇爺……”
“我記得了。”朱高煦恍然點頭道。他想起了曹福確實有那麼一問,只不過當時他想着別的事、沒太上心。
朱高煦接着說道:“後天我便要率軍出發,開平城的大軍也要盡數開拔了。賢惠翁主到中軍行轅來也好,到時候便於安排行程。”
一衆人走進內宅門樓。朱高煦也沒急着卸甲,徑直把賢惠翁主叫到了一間客廳裡說話。
待曹福等人都退下了,朱高煦纔開口說道:“永樂年間,有一批朝-鮮國女子送往京師;她們到達京師,卻已是廢太子當政之時。其中有一個姓樸的女子,後來受朕冊封爲賢嬪。賢嬪的兄長,應該就是樸景武?”
賢惠翁主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正色道:“樸景武的妹妹,確實就是賢嬪的長兄。李使君(李琦)到朝-鮮國,已言明瞭此事。”
朱高煦點了點頭。他這時才猛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壞……他早已從賢嬪那裡聽說了,樸景武對賢惠翁主是情深義重,從小就發誓保護翁主;他卻仍然下旨李芳遠,將賢惠翁主送來大明皇宮!
不過當初朱高煦主要考慮的是“聖洲”東北地區的佈局,倒沒仔細想過一個朝-鮮人的情意。
他沉吟道:“樸景武對翁主有意?”
賢惠翁主的臉上抹了脂粉,此時顯得更白了。她急忙說道:“我-國尊崇儒家,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臣妾一向恪守禮儀,與樸景武、更無父母之命,請聖上明鑑。”
朱高煦用不經意的眼神,觀察着賢惠翁主那張輪廓圓潤的美麗臉龐,以玩笑的口氣問道:“你不會怨我罷?”
“臣妾怎會怨聖上?”賢惠翁主好像很着急的樣子,無辜的模樣好像要哭了。
朱高煦見狀,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猜疑,或許登基之後罷?
賢惠翁主忽然隱隱有點生氣,她委屈地說道:“若是每個看上我的男子、只要對我好,我就應該委身的話,人便太多了。我該怎麼辦呢?”
“有道理。”朱高煦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賢惠翁主脫口道:“聖上若不信臣妾清白,不如今晚驗明……”
她說着說着,臉“唰”一下便紅了,眼睛也垂了下去。
朱高煦立刻說道:“我沒有不信翁主的意思。既然是我自己下旨要你的,定給你封號;等北征之後回京,便封你爲莊妃。”
賢惠翁主鞠躬道:“謝聖上隆恩。”
朱高煦見賢惠翁主還是很緊張,他語氣一變,笑道:“最近朕比較忙,要對付桂王,就是在路上襲擊你們的罪魁禍首!到時候抓來,讓他給你賠罪好不好?”
賢惠翁主的臉更紅了,擡起頭瞧着朱高煦,她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聖上盡拿臣妾取笑。”
朱高煦笑了一下,說道:“你不用害怕,朕只是問一問情況,沒別的意思。常言道,君子成人之美嘛,朕好歹不願意強人所難。翁主回房歇着罷。”
賢惠翁主道:“聖上,像樸景武那樣的人很多的,不過大多無法靠近臣妾。只因樸家與家父親近,樸景武纔有機會。臣妾有時也很苦惱。”
“嗯。”朱高煦點頭應了一聲。
賢惠翁主見狀執禮道:“臣妾告退。”
朱高煦送她走出客廳,見天色已經黯淡下來。賢惠翁主轉頭看了一眼,見朱高煦站在門口,便露出了嫣然一笑。朱高煦也報以笑容,輕輕揮了一下手。
他看了一會兒賢惠翁主那挺拔的身影,又擡頭瞧着天空開始出現的星星。若隱若現的許多星光,可以想象成任何形狀。
朱高煦彷彿看見了一隻公雞一樣的圖案,公雞前面的半島、日-本列島也隨之出現。在半島南邊,那閃爍的星光便是濟州島罷?
“賢惠翁主。”朱高煦忽然喚了一聲。
她轉過身來,先行了一禮,又返回到門口,紅着臉問道:“聖上還有何事吩咐?”
朱高煦沉吟片刻,說道:“對了,朕召你進京,有一些別的原因。朕不想騙你。”
賢惠翁主猶豫了好一會兒,忽然擡頭道,“家父或許也有思慮。”
朱高煦點頭道:“你明白朕的心就好。朕首先是大明朝皇帝,最大地爲本國子民謀生存、纔是本分。在此基礎上,朕會盡量減少別國百姓的苦難。”
賢惠翁主擡頭看着他,一時間似乎不太明白。
……禮部徵用的院子裡。樸景武與使節康順臣,仍然住在此地。
門外,夜幕已拉開了。二人對坐在桌子旁,晚飯已經吃了很久。樸景武一直在喝酒,此時已酩酊大醉,滿臉都澆着酒水。
康順臣用朝-鮮話道:“早知如此,本官就不該讓樸將軍到大明朝來!”
樸景武看了康順臣一眼,臉上冷笑,渾身隨之抽搐了一下,“康使君放心,放心……真要壞事,我何必眼睜睜看着翁主讓人送過去?”
康順臣“唉”地嘆了一氣。
樸景武剛剛纔發笑,忽然又哭了出來,眼睛裡的淚水與酒水,頓時混到了一起。
他的眼前又浮現出了天仙一般的翁主。她真的就像神仙一眼,脫塵出俗,從內到外散發着光鮮美好的氣息。她尊貴,絕美,高傲;樸景武覺得任何凡塵男子都配不上她,多看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但是這樣一個天仙,大明皇帝憑藉着權力、武力,正在蹂躪着她!樸景武想到一個兇惡的大漢,正在撕開她的衣裳、褻瀆她純潔的胸脯,他的心頭便如同刀絞!
這時康順臣的聲音道:“本官還未面聖,不過瞧賢惠翁主的神態,覺得大明皇帝可能儀表不凡;何況皇帝貴爲天子,因此翁主甚是滿意。樸將軍不必再爲翁主苦惱了。”
一番話提醒了樸景武,他想起前天賢惠翁主回來時的模樣,頓時覺得康順臣所言、極有道理!
不料樸景武心頭更加難受。他使勁地搖頭,想把腦海裡的想法拋掉……天仙一樣的人,正在向別的男人笑,完全接受着那個人!
那樸景武算什麼?
賢惠翁主曾問樸景武,是不是對她有所圖。樸景武不敢承認,但此時才明白,他長久以來就是想得到賢惠翁主罷了。
“要不是真的用了心,我何必做那種人……”樸景武的身體搖搖晃晃,口齒不清地哭訴着。
康順臣站了起來,走到樸景武的身邊,拍着他的肩膀道:“樸將軍,你答應本官,不要再想着賢惠翁主了。我們要以大事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