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掌櫃的,你不必拘謹,便坐在這裡吧。”兩人客套了兩句,朱鬆安排陳翰坐了下來,“說起來,你這醉仙樓還真是熱鬧啊,大白天的就有如此多的賓客。”
“這也是承蒙朋友們關照,還有朝廷體恤,否則的話,在下這點產業怕是早就已經被四.川的勳貴們給吞了。”陳翰這樣說着,臉上也出現了苦笑之色。
“哦?”朱鬆聞言一愣,道:“陳掌櫃的這是何意,難道還有誰敢強買強賣?”
“在下本是北方人氏,初來嘉定之時可以說是無人無勢,舉目無親,也就是手上有些薄銀,還能夠讓在下維持生計,不會被餓死。”陳翰回憶着說道:
“在下在盤下位於成都府的第一間鋪子的時候,有當地世家大族橫加阻撓,甚至還派出惡僕教訓於在下。若非時任四.川左布政使的劉通和劉老大人,不畏世家宗親之勢爲在下做主的話,怕是想要見韓王一面,這輩子是甭想了。”
陳翰口中的劉通和劉老大人,原是洪武十九年成爲四.川左布政使,直到朱允炆登上皇位的第二年,方纔從四.川左布政使的位子上退下來,由王鵬接任。
“蜀中的世家大族?”朱鬆眉頭一皺,道:“雖說自古蜀中便有貴族,但他們都是前朝或者乾脆是過了好幾朝了,要說金銀財寶可能會有些底蘊,但是對於勢力而言,似乎並沒有多少吧?難不成他們還敢與朝廷對抗不成?”
“王爺,沒有您想的那般簡單。”王鵬搖搖頭,道:“這些傢伙盤踞蜀中多年,在蜀中頗有威望,甚至當年萬歲爺起兵靖難之時,還曾與蜀中世家有過交集,借用過蜀中世家多年來積攢下來的底蘊,若非如此的話,蜀中之地……”
“王大人,你話多了。”穆肅身爲錦衣衛指揮同知,是知道這些事情的,讓韓王知道這些倒是也沒有什麼,但是卻不能在這裡說,萬一有誰耳朵好使呢?
“額……是下官失言了。”瞧見穆肅的眼神,王鵬猛地打了一哆嗦,趕緊閉嘴。
朱鬆也不在意,想想前世的時候,那些小曰本子,幾乎佔了整個華夏,不過有一個地方他們是想盡了法子都進不去,那不就是蜀中之地嗎?
“好了,好了,咱們今日前來這裡是來飲宴的,政事就莫要再提了。”朱鬆打開了話匣子,“陳掌櫃的話,你這酒樓設計的不錯啊,瞧下頭的舞臺……”
此刻,寬敞的大廳之中,自有神乎其技的女子,懷抱着各式樂器正在挑動。
那窈窕的背影,高聳的雲髻,薄紗之下的粉色羅衣,以及妖豔舞女舞動間露出的白膩肌膚,被廳內的閃爍燭火,映襯成了金紅色,異常的灼眼。
“王爺,您別看這些女子穿着打扮妖豔,可是她們並非是一些隨意的女子,他們也都苦命之人。”似乎從王鵬那裡,看出來朱鬆對這裡多少有些不滿,便解釋道:“她們的家鄉或是糟了匪患,或是糟了瘟疫、天災,無家可歸。”
瞧着在舞臺上旋轉跳躍的年輕女子們,陳翰說道:“王爺,您也知道,這些女子雖說不是生得國色天香,但是亦清秀,有些姿色。他們若是一人在這世間獨活的話,怕是會被人賣到那等污濁之地。在下瞧她們可憐,便給了她們一處容身之所,若是誰遇到了中意之人,自然可以隨意中人兒去,在下不僅不會攔阻,還會奉上一些薄銀,只求她們能夠過得安穩一些,自此不再孤苦無依。”
“哦?沒想陳掌櫃還是一位仁善之人。”朱鬆扭頭看了陳翰一眼,甭管陳翰出於什麼目的,或者到底是不是這樣所想,在朱鬆看來,這陳翰都不是一俗人。
陳翰搖了搖頭,道:“在下自認不是一仁善之人,早年做生意之時,也曾作出過很多出格之事,這些年來所做這些,不過是爲求心安罷了,算不得什麼。”
“哦。”朱鬆不置可否地點點頭,道:“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救這些女子們免於水深火熱嘛!本王這輩子最佩服和善、仁慈之人,來來來,本王敬你一杯!”
“王爺客氣了,在下,在下便飲盡了這盞酒。”陳翰直接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下頭舞女們跳得正熱,朱鬆的酒性也漸漸濃了起來,衆人推杯換盞,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到了申時,華燈早上,醉仙樓的賓客們也多了起來。
因爲下頭的生意還需要陳翰照料,所以陳翰在與朱鬆坐了一個時辰之後就匆匆下了四層,畢竟已經到了進賓朋的時候,一些老朋友們,需要他照映下。
“王爺,眼下這時辰還尚早,要不要去外頭的江上,泛舟遊覽一番啊?”
吃了一下午的酒,瞧了一下午的舞女歌姬,早就已經有些審美疲勞了,外頭燈籠高掛,江邊的酒樓業已掌燈,此刻泛舟嘉定江上,確實可以說是享受。
見朱鬆有些意動,王鵬繼續說道:“雖說咱們四.川亦有宵禁,但是距宵禁還早,這嘉定江之上不僅美景如畫,更有我蜀中女子舟船留戀,何不去一見?”
酒足飯飽了,出去瞧瞧也好,都說川妹子漂亮、溫婉,今日正好出去瞧瞧。
“如此也好!”朱鬆點點頭,招呼了文武大臣們一生,率先向着醉仙樓外而去。
……
醉仙樓之外即是嘉定江,陳翰還是相當有經濟頭腦的,畢竟江邊除了醉仙樓之外,還有許多的其他酒樓,爲了賓客們着想,陳翰特意花銀子、請工人們,在嘉定江畔建造了一座小巧的碼頭,碼頭裝點得很有格調,倒是更像一座亭子。
小巧的碼頭邊上停靠着五六條帶着烏篷的小船,小船裡面也都極盡心思地裝點地很是溫馨,不僅燈火通明,而且裡面還有茶點瓜果,倒是貼心地很。
當然了,租這樣一條能夠乘坐七八個人的烏篷小船不是白用的,也是需要花金銀的,並且租金還並不便宜,至少得有一錠金子,其他的東西,價值另算。
王鵬的家僕王二,很機靈地跑到了碼頭邊上,殷勤地解開了一隻烏篷船的纜繩,待朱鬆領着穆肅、黃三、冷月、寒星以及王鵬、司徒勝上了船之後,王二就很賣力地直接將烏篷船給搖到了嘉定江中,讓烏篷船隨波輕緩而動。
此刻的嘉定江,江水有些寒,隨着夜風吹拂,倒是頗有些小橋流水的意味。
烏篷船內,早就已經將茶點水果擺上了精緻的小桌,朱鬆與王鵬、司徒勝等人圍着一張小桌坐了下來,而穆肅則坐在船頭,黃色坐在船尾,護衛烏篷船。
“王爺,您打算過兩日便回返南京嗎?”王鵬偉朱鬆沏上茶水,出聲問道。
“嗯。”朱鬆點頭,“萬歲已經派人來催了,再晚一些的話,怕是萬歲就會直接帶人來接本王了,本王可不想讓萬歲爲了本王而大動干戈。”
“王爺,下官以爲,此事八成是渤泥國做下的。”司徒勝皺着眉頭,道:“當初那麻那惹加那乃,曾爲了加夫利德魯向您求情,您直接拂了他的面子,並且還當着他的面,將加夫利德魯給直接砍了,這就是在火上澆油啊!”
“自然是他們了。”朱鬆淡淡地笑了一聲,“不過這有什麼?一切反動……一切膽敢與朝廷做對之人,都是紙老虎!本王這是懶得搭理他們,若是當真惹惱了本王的話,本王即刻向萬歲爺請旨,率領大軍,踏平了他渤泥國!”
“王爺之勢,委實大氣磅礴!”王鵬和司徒勝相視一笑,很佩服朱鬆此刻氣勢。
“行了,你們兩個甭拍本王的馬屁,治理好了四.川比什麼都強。”朱鬆笑看了兩人一眼,道:“對了,別忘了之前本王說的監察之時,可不是鬧着玩的。”
“王爺放心好了,下官絕對會監督好治下文武官員的。”王鵬與司徒勝齊點頭。
……
在嘉定江上隨波逐流了一個時辰,江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唯有那麼一兩艘的烏篷船還在,或是向嘉定江邊劃去,或是繼續順着嘉定江流而下。
“時間上差不多了,咱們應該回去了吧?”朱鬆出了烏篷,擡頭望天說道。
“王爺所言在理,是該回去了!”王鵬與司徒勝亦站於船頭,瞧着天上的彎月,“王爺,若下官有機會到南京的話,必定登門再訪,望王爺莫要嫌下官叨擾!”
烏篷船回滑,即將靠近嘉定江畔,所有烏篷船上的官員都向朱鬆拱手行禮。
朱鬆理所當然地受了這一禮,復又還了衆人一禮,朗聲道:“諸位客氣了,今日宴飲,本王很高興!日後四.川之事,還要仰仗諸位大人們了!”
“王爺此言差矣,治下之安全,本就是我等分內之事,王爺何須如此呢?”
“是啊,王爺,我等食君祿,忠君之事,都是我等的本分!”
朱鬆這也就是客氣一下,那些各府的官員們可沒有那麼傻,還是老實點好。
“嗯,你是何人,爲何緊跟在我等船後?”
就在朱鬆目送着四.川各府的文武首官上了岸,他所在的烏篷船葉準備靠岸的時候,突然有一條梭形小船,從嘉定江側的另外一座酒樓之後斜向衝出,沒等朱鬆他們反映過來呢,就緊挨着他的烏篷船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船上有一道黑色的身形閃電般躥了出來,在黃三身前晃了一下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上了河畔,幾個起跳間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穆大人,你保護好王爺,我去追這王巴淡!”黃三瞬間就反映了過來,臉上的神色亦變得狠厲非常,衝着穆肅吼了一嗓子,整個人就好像是豹子一樣躥了出去,那速度簡直比他娘地什麼羅伯斯都要快上不少。
再看準備離去的王鵬等大臣們呢,王青山率先反映了過來,吩咐手下的嘉定衛們分成了兩支隊伍,一支隊伍沿着方纔黃三跑去的方向追了過去,至於另外一支嘉定衛,則是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護衛在朱鬆的身側。
“王爺,您沒事吧?”看着自己的手下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王青山扭頭看向了朱鬆,很是關切地詢問着,“若是您出什麼事的話,下官當萬死!”
“青山啊,你太緊張了,本王無事!”
豈是當黑影竄出來的時候,朱鬆的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地擺出了防禦動作,可是誰曾想那道黑影啥都沒幹,只是晃盪了一下就直接開溜了,朱鬆這渾身緊繃的防禦都無用了,整得他就像是吃了大力丸一樣,有勁兒沒地用。
忽然間,朱鬆的耳朵微微一動,對身側的穆肅道:“穆肅,小心點。”
穆肅的耳朵亦是微微一動,‘鏘啷’一聲就抽出了腰間的長刀,低聲對朱鬆道:“王爺,您放心好了,不過您不必動手,不過是一些小匪罷了,下官能解決掉!”
“穆同知,您是不是發現什麼了?”王鵬的臉色往下一沉,詢問了起來。
這醉仙樓,畢竟是王鵬選的地界兒,若是韓王在這出事的話,他難辭其咎倒是小事,但是韓王受傷或者不幸遇難的話,那可是大明朝廷的損失!
“哦,王布政使,你不知道這裡的事?”穆肅看了王鵬一眼,道:“王布政使,一會可是要有一場好戲要上演,一會你退遠點,別被誤傷了啊!”
以穆肅的警覺性,就算拿到整個錦衣衛中那都是拔尖的,就連紀綱都不及他,他可不會無緣無故地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情況。
“穆大人,您爲何這麼說?”王鵬的臉色漲紅,他怎麼會聽不出來穆肅話中的不客氣,“難不成下官還會害王爺不成?”
“行了,王布政使,有什麼話等今日之事過去之後再說吧。”突然,穆肅的臉色陡然一變,“在這江畔,還有咱們的船下都有人,看樣子是刺客!”
話音落地,穆肅就滿身殺氣盈盈地擡起了橫刀,擺起了架勢,那虎視眈眈的模樣,瞧着就讓人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