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府不曾遭受波及的文武官員,除了麻那惹加那乃瞧不上眼的各縣官員們,整個府城當官的剩下的人可以說是寥寥無幾,王青山是官至最高的那一位。
“王爺,這樣真的成嗎?”並沒有穿鎧甲,而是一襲官袍加身的王青山,有些擔憂地對朱鬆說道:“加夫利德魯還好說,畢竟鐵證如山!張博那幫貪官污吏們怎麼辦?他們的性子,末將瞭解,那可是滾刀肉,倒是來個死不承認……”
“死不承認?”朱鬆還沒說話,一直冷着一張臉的冷月發出了一聲冷笑,“我六扇門有的是手段讓他們開口,就算是再硬的骨頭,也能讓他開口說實話。”
“得,算我白問了。”王青山翻了個白眼,心說你要是這兩日在牢裡的時候,給這些傢伙們上些手段,也就是了。眼下這麼多的百姓們,你這當衆對他們使用手段,到時候鮮血淋淋的,就算是沒被冤枉,百姓們也會認爲是屈打成招。
不過想來,韓王殿下應該不會允許六扇門的人,動輒下刀子的。
“王爺,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有錦衣衛兵士上前,向朱鬆稟報道。
“那就請正主兒上場吧!”朱鬆看了看天上的太陽,點頭說道。
此刻,高臺的周圍已經圍滿了過來瞧熱鬧的百姓們,數一數的話,就算沒個七八千,也得有五六千,朝遠處看,甚至能瞧見高大的建築物上還站着百姓。
朱鬆琢磨着,這幫人眼神是真他娘地好啊,隔着都快一公里了,竟然還能瞧見高臺這邊,得虧望遠鏡沒有投放民用,否則的話,三四里外都得有人瞧着。
噠噠噠!
有規律的腳步聲響了起來,二十來名嘉定府衛亮亮成隊,各自押着一名穿着囚服,神色萎頓的嘉定官員走上了高臺的西側。
高臺西側的環境可遠不是東側能夠相比的,不僅要遭受陽光曝曬,而且朱鬆爲了能夠讓百姓們瞧清楚這些犯官長什麼樣子,特意在高臺西側又墊高了一層,就算這些傢伙跪在上頭,百姓們打下頭看,那都是真兒真兒地!
“跪下!”這幫犯官們以嘉定知府張博爲主,一個個還都強硬地很,梗着脖子不願意向朱鬆行禮,後頭的兵士們可不是好說話的,直接一腳踹在他們的膝彎處,強行讓他們跪在了地上,摁着他們的腦袋向朱鬆等人磕頭。
真狠吶,要知道,東側的大遮陽傘下可不光是朱鬆這位親王,還有六扇門的兩名神捕,以及嘉定衛的指揮使,張博的官階與六扇門的兩名神捕和王青山的官階相當,全都是從五品,給同官階之人行跪拜之利,這是多大的諷刺啊!
“嘿,骨頭還挺硬,就是不知道一會還有沒有這麼硬氣了。”看到這一幕的冷月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笑了起來。
“下跪何人,報上名來!”朱鬆瞥了冷月一眼,沒搭理他,而是驚堂木狠狠地一拍,大聲質問了起來。
“……”
無人說話,或者說這些犯官乃是以張博爲首,張博不說話,其餘的犯官自然也是漠然不言了。
“本王再問爾等一次,姓甚名誰?”朱鬆眉頭皺起,再次問起。
這倒不是朱鬆矯情,嘉定府的文武官員們,百姓們並不是都曾見過,讓他們自行通名,讓他們在百姓們面前混個臉熟。
還不說話,嘉定衛們不幹了,你說你一犯官,都公開審判了,還囂張個毛啊?
啪!
大耳瓜子直接抽了過去,你不說,老子幫你!
娘地,當了這麼多年的小兵卒子,剛看見這些當官的吆五喝六,作威作福的,今兒老子也能享受一下揍‘官爺’的福利了!
一人一大耳刮子抽下去,那幫犯官的左側臉頰上,一個鮮紅的大手印出現了,同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起來。
小兵卒們的這一巴掌,可是把犯官們給抽醒了,眼下哪裡是他們囚犯,不再是‘官老爺’了,人還不是隨意抽他們?
“本,本官……我乃是嘉定府同知高嵐!”胖胖的高嵐還想自稱本官,當他瞥見身側虎視眈眈的嘉定衛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改了稱呼。
有了第一個帶頭的,和苗他們這些剩下的犯官們自然不敢怠慢,陸陸續續地開始自我介紹,就連方纔反抗最激烈的知府張博、嘉定衛同知牛皋都老實了下來。
“諸位父老鄉親,本王名爲朱鬆,受萬歲爺擡愛,封本王爲大明督察院院正,掌管督察院,監察我大明朝中文武百官之德行!”
待張博等人自我介紹完畢,朱鬆喚人拿來了一個喇叭形狀的擴音器,向着高臺下的百姓們介紹着自己,他要讓這全城的百姓們都明白,抓捕、審判張博等人,皆是受朝廷之命,朝廷有責任將這些貪官們繩之以法。
當然了,他也不會那麼傻,在拜託張赫將勃泥國以及張博等人之事宣揚出去的同時,也講朱鬆等人的身份散播了出去。
百姓們自然知道這次負責主審的,乃是大明那位傳說中的韓王殿下,朱鬆!
“本王此次前來四.川嘉定,正是密保,嘉定知府張博、同知高嵐……等官員因收受勃泥國王麻那惹加那乃,金銀珠寶、美女奇珍等賄賂,而爲勃泥國行便宜之權!”
見百姓們對此並沒有表現出絲毫意外之感來,朱鬆很滿意之前張赫的宣傳工作,便繼續說道:“在經過三日的明查暗訪、蒐集證據之後,本王決定在今日,當着一衆父老鄉親們,公開審理此案,並且當堂宣判,現在,公審開始!”
臺下,方纔還有些竊竊私語的百姓們,一瞬間靜了下來,齊刷刷地擡着腦袋,看向了高臺上。
“張博!”朱鬆冷眼看着正對面的那羣犯官們,“帶他上前!”
嘉定衛相當蠻橫地把他拖到了朱鬆身前。
朱鬆道:“張博,勃泥國加夫利德魯爲使你拒絕其殺害張赫伯爵之侄之案,收其白銀五十萬兩,黃金二十萬兩,珍珠三斛,紅寶石二十枚,藍寶石十枚,可有此事?”
朱鬆話音纔剛落,那張博就立馬搖頭否認道:“王爺,冤枉,下官冤枉啊!那張赫張老伯確實前來知府衙門報過案,狀告勃泥國親王加夫利德魯,下官特意派人前往查探了一翻,但是因證據不足,下官纔沒接這案子,這又是金銀又是珍珠、寶石的,下官是當真不知啊……”
“你,你無恥!”聽到這,坐在朱鬆身邊的張赫,立馬怒火通紅地站起身來,怒道:“當初老朽前往知府衙門,連你張知府的面都不曾見到,何來你派人查探一說?”
“張老伯爵,你怎能睜着眼說瞎話呢?”張博自然是瞧見了張赫的,他臉色連變都沒變,就說道:“當時本官可是在後堂之中接待了你,知府的一衆衙役們都見到了你,都可以本官作證!王爺,下官說得都是真的!”
他當然說得都是屁話了,那些個衙役們,加夫利德魯殺人之後,在賄賂張博的同時,連知府衙門裡的衙役們都給收買了。
畢竟‘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幫小衙役們全都不是好惹的,萬一哪個嘴裡一禿嚕把這事給宣揚出去了,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至少,要等到他離開嘉定府,再宣揚出去嘛!
“殿下,切莫聽這小人言語!老朽,老朽當真不曾見過他,而且……”
張赫氣得渾身顫抖,可是他這這麼大年紀了,雖說從過軍,但是說到底還是個文人,嘴裡可不會說出啥罵人的話來最後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張老,張老,切莫生氣!”朱鬆連忙安撫張赫,“張博……”
“王爺,你若是還不相信的話,可以找知府衙門的衙役們前來對質!”張博挺了挺腰板,道:“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
無恥,真他娘地夠無恥的!
張博這貨看起來還真是有恃無恐,要沒有萬全的把握,這貨也不會把話給說得這麼滿。
“行啊,你還真以爲自己所做的事,別人不曉得是吧?”朱鬆破有深意地看着張博,“既然你想要對峙,本王就給你這個機會!對了,反正審一個是審,審一羣也是審,把那邊的傢伙們也全都給本王拉上前來!”
一個、兩個、三個……一溜十三個文武官員,全都耷拉着腦袋跪在了朱鬆前頭。
還沒等朱鬆開口問呢,這幫傢伙就咧着嗓子,開始哭天嗆地起來:
“王爺啊,下官冤枉啊,下官當真是被冤枉的啊!”
“王爺,下官一向恪盡職守,秉公守法,不曾有絲毫懈怠,下官冤枉吶!”
“王爺,下官官小位低,哪裡有資格見勃泥國的王族,更別提收受賄賂了,冤枉,冤枉啊!”
好傢伙,一羣文武官員們哭天抹淚地,不停地向朱鬆叩首喊冤,那還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若是心軟的人,說不準還真會相信他們所說的呢。
“都給我閉嘴!”朱鬆臉一沉,“吵吵鬧鬧的,真當這裡是菜市場了?”
朱鬆那是什麼人?甭管是在大明境內還是在番邦之地,朱鬆可是雙手沾滿了鮮血,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豈會被這幫‘演戲’的傢伙們給騙過去?
“照爾等所言,誰都不承認收受賄賂了?”朱鬆的臉色入場,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這種情況,“那你們說,在知府衙門,都不曾見過張老嗎?”
“是,我等全都不曾見過!”
一羣人還真是異口同聲啊!
“好,冷月,你去一趟,將知府衙門的衙役們給本王傳來!”朱鬆冷冷地看了這幫冥頑不化的傢伙們一眼,對冷月使了個眼色。
冷月瞭然地點點頭,直接站起身來,朝着嘉定府大牢而去。
……
嘉定府大牢,同樣位於嘉定府東側,只是靠近城牆。
在大牢的西牢房,有五個大間,每一間牢房裡都能夠裝五十名囚犯,在最裡頭的牢房中,四十名穿着尋常衙役服,一個個臉色蒼白,瞧着好像是受了什麼苦一樣。
只是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傢伙的身上並沒有明顯外傷,應該不至於搞成這麼個樣子啊?
“黃哥,你說咱們這麼做真得值嗎?”角落裡,一個長得很是精瘦,瞧着三十歲上下的青年,正向旁邊的一個高高壯壯,一臉鬍子拉碴的中年人請教着。
“這要看你怎麼想了。”那中年人臉色白中透着黃,“六子,我知道你之所以收下那些銀子,是爲了給家中老孃瞧病,你爲人單純,想法也直,這樣做能夠換得你老孃一條命,你說值不值?”
“可是這事在我心中一直都是一個疙瘩啊!”名叫六子的精瘦青年,臉上出現了痛苦之色,“這銀子雖說是救命的錢,但是我這拿着不踏實,也不敢用啊!”
“有什麼不敢用的?”黃哥搖搖頭,“咱們只不過是管住嘴,就有五百兩銀子,這比買賣當然划算了!”
“可是,可是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啊!”六子還是不能釋懷,“而且這兩日不知是何故,自從被抓緊進牢裡之後,每日子時、卯時以及未時之時,渾身都會奇癢無比,持續一刻鐘的時間,這莫不是老天對咱們的懲罰?”
“屁話!”黃哥道:“我看啊,八成是那個冷麪的傢伙,給咱們下了藥,否則的話,豈會出現這種情況?”
黃哥不說這個還成,一說起這個,六子的臉上就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說來也怪了,咱們都進來兩日了,除了那個冷麪的傢伙露過一面,問了咱們幾個問題之外,就不見有人來審訊咱們了,這也太怪了吧?”
“這事也是!”黃哥稍稍沉吟,“你看咱們這些兄弟們,有不少人已經忍不住了,瘸子還有小鼎他們,都已經要求饒了。”
“哎,我現在都想把一切都說出來,大不了這差事不幹了,這樣的話,我還能早日出去伺候我娘!”六子後悔了,很後悔。
“要不……”黃哥剛要說話,牢房的廊道上傳來了腳步聲。
之後,前兩日他們看見的冷麪青年出現了,一雙陰冷眸子,像是看死人一樣地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