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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你確定就是他們燒了錦繡閣?”陳百戶再三確認。
“錯不了!”
胖子那雙腫得只剩下一條縫的眼睛努力地睜着,短胖的手指,點着最前面被手下人攙扶着的克木其塔,道:“就是他,這張臉上的花紋我認識,絕對錯不了的!”
屁地沒錯,之前胖子正眼都不敢瞧朱鬆一眼,只是偷眼瞥見朱鬆臉上有着奇異的刺青。
這不,刺青直接對號入座,被他安在了克木其塔的臉上。
“好啊,這回縱火犯算是找到了!”陳百戶眯縫着眼睛,嘀咕道:“說不準,還能捉到條大魚呢!”
“陳百戶,用不用我們幫忙?”陸謙帶着手下衙役們來到陳百戶身側,說道。
“抓到了,算你們的,還是算我的?”陳百戶笑看了陸謙一眼,說道。
陸謙道:“陳百戶,維持南京城治安,本就是我們衙門的事,你們北鎮撫司專理詔獄,抓了他們也沒用不是?”
詔獄是指九卿、郡守一級的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詔書,方能繫獄的案子。
西城千戶所歸北鎮撫司治下,陸謙這樣說也沒錯。
“誰說我們抓了他們沒用?”陳百戶得意地指着這些即將衝到他們身前的福餘衛兵卒,道:
“他們可都是兀良哈三衛的人,若是千戶以上的兀良哈兵卒,無陛下詔令私自入城,本就是足以入詔獄的案子,我們錦衣衛只不過是提前接手案子罷了。”
兀良哈三衛有別於其他諸衛,畢竟兀良哈三衛的兵卒大部分都是蒙古人,若是不給予他們更加嚴厲的限制,怕是南京城都會被這些人給搞翻天了。
“得,算你有理。”陸謙無奈搖頭,道:“這次賣你個面子,抓到人你帶走,不過你得給我出份手令,沒這東西我老陸沒辦法向府尹大人交差。”
“好,抓人吧!”陳百戶點點頭,指揮着手下攻向了這羣狼狽而來的福餘衛兵卒。
……
韓王府,朱鬆剛剛帶着孩子們回來,換了衣服,洗掉了臉上的怪異花紋,就有太監來傳旨,要朱鬆即刻入宮。
馬不停蹄地奔赴皇宮,朱棣與一衆大臣們早已在奉天殿中等候。
奉天殿中,衆臣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列。
一列,以寧王朱權、淇國公丘福、隆平侯張信等人爲首,還有一些都察院的御史,例如右都御史馬如和、左副都御史張翰,再有就是其他的一些官員,那些人官職地位,就無關緊要了。
另外一列,以朱橚、朱楩、姚廣孝等人爲首,還有翰林院的大學士解縉、侍講學士楊士奇和楊榮,剩下的大臣們也都是小角色。
讓朱鬆感到奇怪的是沒有看到紀綱、穆肅等錦衣衛的主官。
“臣弟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觀察完了奉天殿中的衆臣,朱鬆向朱棣行禮問安。
“鬆弟,免禮吧。”看到朱鬆,朱棣的臉上出現了笑容,“鬆弟,朕此番喚你前來,是想詢問你昨日南京城中,錦繡閣所發生之事!”
朱棣直奔主題。
朱鬆早就料到朱棣會過問錦繡閣之事,畢竟朱權這臭不要臉的玩意兒,已經跑到朱棣那裡告了他一狀,朱棣若是不管不問的才奇怪了。
“是這樣的!”朱鬆語調很沉穩,“昨日小朝會之後,臣弟便離開了皇宮,當行至……”
與朱權相比,朱鬆所講述的沒有一點的誇張,語調平淡地好想他時局外人一樣。
到最後的時候,朱鬆瞥了朱權一眼,道:“臨走的時候,臣弟特意命人去看了一眼,那三人之中,傷得最重地不過是右小腿脫臼,折了兩根肋骨,至於某些人說三人之中死了兩個,臣弟還真是有些不相信呢!”
“二十弟,你這是何意?”朱權臉上露出了一絲隱怒,站出來道:“死人可是大事,難不成孤還會騙陛下不成?那可是欺君之罪,孤可承受不起!”
“是不是騙陛下,小弟不清楚。”朱鬆淡淡地說道:“再說了,凡是都講求個證據,十七哥空口無憑的就說我在錦繡閣殺了人,讓小弟如何服氣?”
“你要證據?”朱權道:“哼,證據陛下已經看過了,二十弟你現在纔想要辯解,是不是有些晚了?”
“晚嗎?一點都不晚吧?”朱鬆似笑非笑地看了朱權一言,道:“陛下,想必以您的智慧,已經派紀綱紀指揮使前往探查昨日錦繡閣之事了吧?以錦衣衛之能,豈會無功而返?”
“哈哈哈,朝堂上下,敢這般與朕說話的,也就只有你了!”朱棣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猜的不錯,紀綱的確已經將昨日之事調查清楚了,只是朕還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朱棣的話音剛落,朱權的臉色就變了一變,不過想到他派人下手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得,應該沒人發現纔對。
正像朱權所想地那樣,紀綱的確不清楚那三人在摔落三樓之後,有沒有死掉。不過朱權可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便對張信使了個眼色。
張信會意,直接越衆而出,對朱棣拱手道:“陛下,此番韓王殿下於鬧市之中大鬧酒樓,並且還當街殺人,此事已在坊間傳地沸沸揚揚,皇室宗親的形象在坊間已經變得惡劣不堪。還請陛下即刻下旨,將韓王交由宗人府,嚴懲不貸,以正皇族形象,安坊間百姓之心。”
張信話音落地,丘福與張翰二人也都點頭,紛紛道:“臣等亦以爲應當如此,還請陛下聖裁!”
“陛下,臣弟以爲不然!”朱權一方已經發言了,朱橚一方自然要開始反擊了:
“在錦繡閣中,那些人既然敢對鬆弟動手,那便是殺手!謀刺親王,在我大明朝乃是重罪,不要說死了兩個殺手,依孤看,就連那活着的楊九成也該死,不光該死,還要夷滅其族!”
平日裡,朱橚看起來是一副人畜無害、很是和善的模樣,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那說起話來還真狠吶,直接給錦繡閣之事定了性。
“污衊,這是污衊!”朱權反駁道,“孤的舅父乃是皇親國戚,家境殷實,衣食無憂,沒有理由去謀刺二十弟!若非是二十弟酒後狂性大發,肆意亂爲,豈會造成百姓身亡?”
此刻,一直扮演着小角色的應天府知府張士林出班,道:
“啓奏陛下,事發之後,我應天府嚴查此事,根據仵作勘驗那兩人的屍體,可得出那兩人確定是墜樓而下,不過這兩人顱骨未曾受傷,也並非是臟腑出血而亡,其致命傷乃是咽喉處,一細若針鼻的小孔。由此可見,這兩人應是在墜樓之後被人刺殺而亡!還請陛下明斷。”
張士林之所以能夠保住應天知府的官位,乃是朱鬆爲其向朱棣求情的結果,當坊間傳出韓王草菅人命的傳聞之後,他就立馬介入此事,並且從刑部請來了大明第一仵作前往驗屍。
果然,死人說話了。
所以此番朝堂之上,張士林並未讓朱鬆失望,言語間事實充分,原本的一場酒後撒酒瘋的事件,變成了一場別有預謀的,針對韓王的圈套。
竟然真地查出來了,應天府的仵作也太厲害了吧?
朱權心底一抽,臉上卻是強撐着,淡淡地說道:“張大人是在說笑嗎?孤的舅父告訴孤,當時他們三人先後被丟出三樓墜地之後,特意確認了一下,那兩名閣裡的夥計就已然斷了氣!更何況,那些仵作均是賤民,他們的話豈能全信?”
朱權這番話倒是隨口就來,反正這事也說不清楚,若是你敢當着龍顏驗屍,只要一口咬死了這一點就是了。
耍無賴?
堂堂的親王,竟然當着皇上的面耍無賴,也真是沒誰了。
朱棣沒想到朱權會這麼不要臉,來這一手,眉頭皺了皺,道:“鬆弟,寧王這邊有人證,你這邊有什麼?”
朱鬆瞥了朱權一眼,道:“十七哥所言,純屬無賴言辭,仵作雖是賤民,但刑部的仵作都做了幾十年了,豈會拿人命開玩笑?當然,丟人下樓之事,卻是臣弟所爲……臣弟不願辯解!”
“至於人證、物證……”朱鬆稍稍沉吟,道:“不知我府上的親衛可算?”
“自然不算!”朱鬆話音剛落,丘福就接口道:“韓王殿下府上的親衛本就是您的人,豈會不爲自己家王爺說話?”
“你這話有意思,那楊九成還不是寧王的親孃舅,難不成他的話裡就沒有惡意重傷孤的鬆弟嗎?”朱楩最看不慣這種無理攪三分的傢伙,“這就好比賊喊捉賊一樣,難道賊會告訴你,他偷東西了嗎?”
聽到朱楩這話,丘福臉都黑了,黑得跟鍋底一樣。
就這樣,兩方人在這朝堂之上開始扯皮,那場面簡直和後世的辯論會有得一拼。
就在雙方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三寶太監卻在此時進了奉天殿。
朱棣正皺眉看着下面的衆臣爭辯,見到三寶太監入殿,便對其點了點頭。
三寶太監貓着身子來到朱棣身側,低聲道:“陛下,錦衣衛指揮使紀綱求見。”
朱棣道:“宣!”
三寶太監點頭,突然一清嗓子,高聲道:“陛下有旨,宣錦衣衛指揮使紀綱,入殿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