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趣的是,兩人的家屬也混得跟一家人似的,整天互送禮品,互請吃酒,還姐姐長妹妹短的,熱絡不凡。
只有兩方的幕僚分成兩個陣營,時刻針鋒相對,個個斗的跟烏眼雞似的,並不是互毆打,而是因爲鬥爭的需要連續熬夜熬出了熊貓眼。那時候用的都是油燈蠟燭,太傷眼睛了。
練達寧竟然還帶着韋皋到城裡各處轉轉,給他介紹各個行業,包括一些知名的風月場所。在明朝公開的風月場所也是歸衙門管理,不過練達寧沒在這裡收錢,好處都給下屬了。他儘管做官,卻還有名士才子的潔癖,不屑於收取這種皮肉脂粉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
韋皋卻暗自一一記在心裡,凡練達寧未曾搜刮過的地方,就是他以後新的財源。他不像練達寧,任知縣時就是富庶地方,油水早撈足了。他可是赤身來此,小錢也是錢啊,不能放在這裡不收。
兩人身着便服,在青樓吃花酒,倒不是要嫖娼狎妓,只是在這種地方,人比較容易放鬆,氣氛也自然好些。明朝人去青樓吃花酒,並不避諱,尤其文人騷客還以此爲榮,要的就是這個勁兒,並非都是去幹什麼勾當的。
蘇州城認識韋皋的人屈指可數,可是人人都認識練達寧大老爺,見他如此鄭重陪着,也就猜出這一定就是傳聞已久的下任知府了。那些老鴇、龜公個個屁滾尿流的來奉承,拿出最好的酒,最好的茶供着,請出最漂亮的姐兒陪着,兩人身後珠翠之氣圍繞,耳邊鶯聲燕語不息,一聲聲嗲的能讓人骨頭都酥麻了。
明朝並不禁止官員嫖娼召妓,相反,官員士紳家裡有個大事小情,平時交好的妓女會應邀前來捧場,老鴇們也會送來禮物,她們雖然做不了什麼事,湊個熱鬧,調節氣氛還是發揮了作用。
明末國學泰斗王船山七十多歲,還跟一個名妓交好,寫詩題扇的,坊間傳爲韻事。宋代蘇東坡更是一絕,整天帶着一羣官妓遊玩西湖,公務時常就在畫舫上辦理了。
清朝全面禁止官員嫖娼,結果弄得兔子滿天飛,遍地開着相公堂子,官員們也未必就守得清淨。
新舊陣營一直僵持到除夕前夜,仍然未有結束的意思,只好暫時休戰,兩家聯誼狂歡,共度新春佳節。只有在這天,兩家幕僚才消除敵意,互相稱兄道弟、一醉方休。
練達寧是感覺屁股坐在火爐上過了這個佳節,況且卻是心裡窩了一團無處可發的火氣度過了新春。
無論再怎麼放鬆心態,況且還是覺得在軟禁之中,心思早就飛到外面,不着邊際的飄蕩。這些天,文賓沒有露面,連文傑也絕足不來。他問絲絲,說是文賓天天在幫練達寧做什麼事,文傑則是被老爺看管着讀書,不把以前欠下的功課補上,堅決不放他出門。
況且覺得這哥倆是被自己家裡這陣勢嚇住了,不敢涉身進來,唯恐惹上什麼麻煩。倒是絲絲、秋香天天帶着一羣丫環來,和石榴一起陪他說笑解悶。
臘月三十這天,絲絲、秋香自然也在家裡過年了,連周鼎成也回到周家參加祭祖活動。按理說,況且也應該回到鳳陽武城侯府,只是他預先請好了假,沒有回去。這天就只有陳慕沙、石榴還有陳家家人在這裡,外面還是中山王府的護衛把守,內宅外宅也都留有護衛。
況且也就按照在鳳陽的慣例,每日裡給這些護衛一些銀子當作酒錢,腰包因此癟了不少。每個人給的都不算多,可是架不住人多日久、坐吃山空啊。
他這纔想起絲絲說的,家大業大的難處。這中山王府不知究竟有多少底蘊,能養得起這麼多人,還有一支實力雄厚的私人武裝,儘管如此,他看到的也只是王府的冰山一角。
這天上午,身邊無人時,石榴壯着膽子把況且拉到房間裡,紅着臉告訴他,老夫子已經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不過有兩個條件他必須得答應,第一,成親後必須先住在陳家,等以後他父親況鍾回來,他才能帶着石榴跟父親一起生活,這實際就是變相的入贅;第二,婚後第二個兒子必須過繼給陳慕沙,以承繼陳家香火。
況且二話沒說就點頭同意了,入贅不入贅他根本不在乎,娶了石榴無非也是像現在這樣過日子,就算在他家裡,裡裡外外也都是陳府的人,跟入贅有什麼區別呢?
明朝畢竟不是西漢時期了,那時候贅婿着是賤民,低人一等,每當國家打仗時,就把贅婿跟罪犯召集起來,拉到戰場上當炮灰。
不過他也想到一個問題,笑道:“咱們要是隻生了一個兒子怎麼辦?”
石榴紅着臉道:“那你就多生幾個唄。”
“那要是生不出呢?”況且故作正經地問道。
“你……難怪師兄說你無恥……還真是”石榴手捂着滾燙的臉,說不下去了。
“我是跟你說正經的,凡事總有萬一。”況且繼續裝着很正經的樣子。
一旦說到這類事情,他怕的是蕭妮兒,一般是能躲多遠躲多遠。石榴他一點不怕,總是步步緊逼逗弄她玩。
“不跟你說這事了,你跟老爺子研究去,我不管。”石榴直接剎車停止這話題。
況且同意了兩個條件,好像終身大事在兩人的心裡就完全定下了,兩人的關係自然也就更進一步。
“哎,你說這男女兩人怎麼成親後就能生孩子,成親前爲啥不能,咱們這幾天也天天在一起啊?”石榴忽然極爲大膽地問起這個問題。
這問題困擾她已久了,自己想不明白,問了絲絲,絲絲好像也不是很懂,又不好意思問那些已經懂人事的丫頭,兩人只好悶着一頭心思。
那時候沒有小黃書、島國動作片做教材,更沒人給普及生理知識,一般的家庭裡,少女都是偷聽家中中年婦女說的葷話弄明白一些,有的壞一些的婦女更是偷偷傳授給他們。
像絲絲、石榴這樣的家庭,一般都是新婚前夜由母親講解給她們聽,男方這面也是母親的活兒,要是雙方母親都矜持着不說,這兩人真有可能弄不明白,有的鬧出各種笑話,有的結婚多年還不生子,找醫生一看,原來還沒同過房。
況且當然懂,卻只能裝不懂,愣頭愣腦道:“嗯,我也不明白,可能缺少什麼步驟吧,比如成親後都得脫光衣服躺在一起,要不咱們現在一起研究一下?”
“滾!”石榴嗷的叫了一聲,捂着臉奪門而出,差一點把剛要進門的蕭妮兒撞倒,卻是嚇得她把手中端着的一盤糕點扔出好遠。
糕點是石榴在家裡做好了帶來的,大部分是甜點,有面糖、酥心糖、狀元糖,還有煎灌腸和螃蟹包,好吃的東西滾了一地,簡直是遍地開花。
“哎哎,你們兩口子這是鬧的哪一齣啊?”蕭妮兒一邊問一邊看着地上,滿臉的遺憾。
“你主子發飆了,要跟你脫光衣服躺在一起研究怎麼生孩子。快去問他是怎麼回事吧。”石榴一腳踩扁了一個螃蟹包,也顧不上了,順手把蕭妮兒推進房裡,然後在門後面偷聽着,心裡小鹿般亂撞。
蕭妮兒蓮步輕移,一步步走到況且跟前,勾着他的下巴笑道:“想幹這個了,來啊。我怎麼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本事啊。”
況且二話不說,轉身就逃,一開門恰好看到石榴站在那裡,登時愣在那裡。
石榴這纔出了一口惡氣,哈哈笑道:“原來你是個紙老虎,嚇唬人的。妮兒,給你記上一功。”說完轉身跑了出去。
況且被她譏笑幾句,倒不好意思逃了,只是一腳踢飛了兩隻煎灌腸解氣,然後訕訕地轉身看着蕭妮兒道:“你怎麼來了。”
“喂,我怎麼來了,這話問的好沒良心。我說況老爺,你沒看見地上都是什麼東西嗎?我這不是來巴結老爺,的嗎?”蕭妮兒往後退一步,在地上撿起一塊酥心糖朝他晃了晃。
“我是說你來的怎麼這麼巧,偏偏讓石榴這鬼丫頭撿了個便宜。”況且無奈道。
“算了吧,別以爲我不知道,告訴你,我是聽說老夫子讓石榴姐跟你談判,讓你答應兩個條件,怕你們兩口子鬧僵了,我好來勸勸架,誰知道你們要幹這營生。”蕭妮兒的臉一下子冷落下來。
“誰要幹這個了,我就是逗她玩兒的。”況且臉上還是發訕。
“那你怎麼不逗我玩兒啊?啊,呢說呀!”蕭妮兒逼上前,鼻子快貼到況且下巴上了。
“這個……你不用逗啊?”況且照實說了,慌亂中有點不講究了。
“你意思是說我賤唄,連逗我都不願意了?是不是,是不是!”蕭妮兒寸步不讓,勇敢地直視對方。
況且此時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還說什麼三房四妾的,這兩個女人就能把他折磨死。他真不知道小王爺師兄都是怎麼擺平身邊事的,改天真的去請教啊。
“不是這回事,你知道我的心,幹嘛冤我?”況且也有些火了。
蕭妮兒看他發火了,倒是笑了起來:“好了,我是逗你玩的,你不逗我,還不許我逗你啊。來,給姐兒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