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王爺深夜回府

小王爺略略一怔,笑道:“這個練知府倒是消息靈通,不妨請他到老師的書房一見。”

石榴立即喚僕人撤了桌子,陳慕沙示意他人全部退出,只留下小王爺一人。況且明白老師的意思:如果沒有大事,練達寧不會夜晚貿然求見。

“聽說練大人要升本省按察使了,是不是因此事來見師兄?”三人出了書房,石榴向陳慕沙徵詢到。

陳慕沙搖頭道:“練達寧還不至於如此急不可耐,以他的資歷和聲望,升按察使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可是最近沒聽說蘇州府出什麼事啊?不會又有那個王爺造反了吧?”石榴悄聲問道。

陳慕沙失笑叱道:“胡說。如今那些王爺跟監獄的囚犯也差不多,只是住所不叫監獄,叫做王宮而已。”

況且仔細聽着,無心插話,其實心頭多少有些不安。他腦中再次閃過父親有些焦慮的神情。

三人進入陳慕沙平時用來靜坐的一間屋子裡,這裡陳設較爲簡單,是一處適合冥想的空間。

陳慕沙坐下來,緩聲向兩個最貼心的晚輩講述他所觀察的“往事今朝”。

明朝自寧王造反後,朝廷對諸親王、郡王約法三章。兄弟之間別說沒事見見面,就連私下通信都不允許。平時必須待在城裡,出城遊玩,那是想都別想。

即便是出城祭奠祖先,也要事先向朝廷稟報,得到聖上御批後,方能在地方官的嚴密“護送”下按時按點往返。

實在是高處不勝寒啊!

這些嚴苛的規矩自永樂年間開始實行,而且一代比一代嚴格。此招是永樂帝的絕招,也是他心態的真實寫照。當年,正是他以一郡之地,從燕京發兵直搗京城,奪取天下。

所以,後世親王不得不繼承這份殘酷的“遺產”。老實說,對他們而言,金銀珠寶和身邊的一堆宦官美人,就是全部的世界。

永樂帝心裡清楚得很,親王們一生都在演戲,誰都相信自己有天命在身,只要朝廷稍一放鬆,就會有人鋌而走險。

在歷史上,王爺造反最多的朝代就是大唐和大明,唐朝是李世民敗壞了風氣,明朝則是永樂。

永樂帝算得上是唐太宗的超級粉絲,不僅欣賞他,而且效仿他。

這就如同朱元璋崇拜劉邦一樣,因爲兩人都是歷史上僅有的布衣天子,而唐太宗跟永樂也是歷史上僅有的,以親王身份成功上位的皇帝。

因在室內,就連僕人都不在身邊,陳慕沙纔敢隨便說笑,這些話若是在外面說,等同於泄露天機,恐怕要惹來殺身之禍。

即便如此,陳慕沙所言,還是讓況且和石榴感到不寒而慄。

過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小王爺的僕人來向陳慕沙通報,蘇州知府練達寧已經離開。

三人出了屋子,卻見院子裡一排衙役手執蘇州府大紅燈籠,護送練達寧的轎子出了陳府。

陳慕沙滿腹疑竇,心裡頗不高興。好你個練達寧,來不見人就罷了,走居然也沒打個招呼!礙於小王爺的面子,這話他當然不好說出口。

可是,有人代勞。陳慕沙心裡想的,馬上被石榴撇着嘴說了出來:

“練大人是哪門子神仙?這是學大禹啊,過家門而不入。”這話顯然是說給小王爺聽的。

小王爺有些尷尬,抱拳道:“實在是事出非常,練大人今天到這兒來的事,還請老師跟師妹、師弟假裝沒看見。”

“是啊,小王爺酒宴中途見狐仙去了。這倒是一篇好傳奇。”況且笑着說,他對練達寧的來訪毫無感覺。兩邊都是他的老師,他當然一個也不能得罪,所以拿小王爺開涮。

“都別多話了,去喝杯茶吧。”陳慕沙面色如常的說。

小王爺道:“老師,弟子先請罪,府上有點急事,我要告辭了。”

“什麼?這黑燈瞎火的你怎麼走?不行!你是來看我的,中途有個閃失,我沒法向國公爺跟皇上交代。今天就是天大的事情你也得住在我這裡!”陳慕沙語氣生硬,明顯帶着火氣。

陳慕沙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會突然光火。按說,遭到排擠已是多年,如今對朝廷的事根本不感興趣,有閒工夫,還不如細心考察一株草從頂破地面露頭,到徹底枯萎的過程。

然而,今天他卻對最不應該發火的人發火了。小王爺不僅是未來的國公爺,也是他很喜愛的學生,他可從來沒有對他講過一句重話。

小王爺有點發懵,他從未見老師如此態度。在他心裡,就是天塌下來,老師都能做到不眨一下眼,房子着了火,他照樣能安然坐着讀書。

小王爺想不出有什麼事能令老師着急,更想不出有什麼事能讓老師光火。

“老師萬安,小王爺也許是奉了國公爺的密令……”況且急忙說道。

他也是靈機一動,忽然替小王爺想出這個藉口。

孰料他還真蒙對了。

小王爺從袖子裡拿出一封信,上面果然蓋着中山王府的大印,拆開的封口上還有火漆。

古人對保密也有特殊的一套方法,最簡單的就是封印。

開始是泥封,趁泥還軟時,蓋上印鑑,這樣若是拆開泥封,印鑑就被破壞了。

後來時代發展了,封印技術也提高了,就是用火漆封印,原理做法還是一樣。朝廷公文、八百里火急軍情一般也都是這般封口。

小王爺雙手把信捧給老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表情甚是嚴峻。

“嗨,我這是怎麼了。今天真是酒喝多了。況且,你剛纔也不攔着我。”陳慕沙轉頭責備上況且了。

況且笑道:“老師的火如天降霹靂,誰也攔不住啊。”

陳慕沙把信塞回小王爺的袖子裡,然後喟嘆道:“我可能是老了,容易感傷了。以爲你這次來能住些日子,好好陪陪我……”

“老師,過些日子弟子一定再來。”小王爺此時才能說出話來,心情有些激盪,聲音帶着哽咽。

石榴上前扶住老夫子,笑着說:“老爺子,不是有小師弟陪你下棋嗎?我看你還是琢磨怎麼打敗他吧。師兄難得有回正事,趕緊回府,別耽誤了。”

“師妹,你可真會夸人。”小王爺苦笑道。

“那可不,大部分王爺公爵,不都是整天聽音樂,喝美酒,看美人跳舞,最後穿着金縷玉衣下葬嗎?!”石榴總結道。

屋裡的人都笑了,石榴雖然說的是劉備的先祖中山靖王的一生,其實絕大多數王爺都是這樣了此一生。明朝的王爺不這樣也不行,公侯伯子男稍微寬鬆一些,也只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區別。

小王爺不敢多耽誤,見老師態度平靜下來,就急匆匆告辭離開了陳府。三個人一直送出街口才回來。

到了府裡,況且也向陳慕沙告別要回家。

陳慕沙卻一瞪眼睛:“你敢!”

況且嚇得一哆嗦,急忙躬身道:“老師息怒,弟子不敢……”

陳慕沙怒猶不泄地袍袖一拂,轉身走進自己的臥室。

況且呆怔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石榴笑道:“小師弟,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看來只好我來招待你了。”

“有勞。”況且拱拱手。

他心懸了起來。這下可壞了,既不能回去,也見不到老師,一會去哪兒睡啊?

想着想着自己突然笑了,過幾個月不是要天天風餐露宿的嗎?今天只是一個晚上,就算在柴房裡睡也沒什麼。自己竟然爲這個難得的熱身機會發愁。

“愁沒地方睡啊,沒事。我讓丫環裡在我屋裡地板上給你搭個鋪。我有張黑熊皮,保你睡在雪地裡都不冷。”石榴半是認真,半是調笑地說。

“多謝,那張熊皮借我一晚上就夠了。”

姐弟倆正說笑着,一個老僕人提着燈籠走過來,對況且道:“況公子,老爺讓我請你去客房安歇。”

“不必了,他今晚就在我屋裡。”石榴搶着說到。

老僕人也笑了,像看着自己孩子似的看着石榴,臉上滿是寬容和慈祥。他正想說什麼,此時石榴的乳孃走過來,對老僕人說:“樸叔,我們那裡有地方,就讓他在我們那裡住吧,客房冷清清的,小孩子不會怕啊。他這麼小的人,有什麼可避嫌的。”

況且跟石榴都有些尷尬,本來是調笑,乳孃這一攪和倒成真的了。

“不必了,我就在老師的書房裡歇一夜吧,還想看看老師的藏書呢。”況且委婉推辭。

“那也好,我去給你拿鋪蓋去。”老僕人笑着走了。

石榴似乎想說什麼,幾次話到嘴邊都嚥了回去,突然一轉身,向自己的閨房走去。她的乳孃自然也跟在後面。

況且是一肚子的疑問,本想好好問問石榴的,可惜有乳孃在旁邊,他什麼都不好問,見她走遠了,只好回到陳慕沙的書房。

須臾,老僕人走進來,給他拿來供客人用的鋪蓋,在書房的一張硬木牀上給他鋪好,然後又出去拿來一壺茶,這才告辭離去。

況且躺在牀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今天的事與他本來無關,可是他先是受了一番驚嚇,又遇到這等場合,心裡卻像有什麼東西攪動似的,晚上吃的東西都在往上涌。

他起來喝了盞涼茶,又靜坐了一會,還是無法平靜下來。他索性走出去,呼吸夜裡略微有些發甜的空氣。

夜涼如水,空中一輪圓月掛在正中,傾瀉下霧般光輝,把周遭景物映襯得如夢似幻。

他心中並無目的,腳下任意所至,不知不覺走到了花園,看到各色鮮花開放,在朦朧的月色裡有一種詭異的美。

“怎麼了,睡不着?”一個聲音傳來。

況且轉頭看時,才發現石榴已經站在他身邊,真是面如美玉,膚若凝脂,吐氣如蘭。一下子不由看得發癡,不知所措。

“看什麼,我臉上長花兒了?”石榴有些害羞,又有些着惱地說。

“夜深唯恐花睡去,故燒紅燭照海棠。”況且曼聲吟道。此詩倒也正符合他現在的心情。

“蘇軾的詩?”石榴故意問他。

她知道況且是把她比喻成海棠花,心中又是歡喜,又有些疑惑,不知況且是不是在故意哄她,抑或是逗她。

對於況且,石榴總感覺自己把握不準,這孩子有點神乎。按照他這樣發展下去,進京城,甚至入宮,只是早晚的事情,將來他或許可以幫上自己的大忙。

況且點點頭,如此美麗的夜空下,如同美麗的夢境,他不想多說話,深怕說話多了,會把夢境驚破。

石榴似乎也有此感,兩人只是並肩站着,既不看什麼,也不說什麼,只是靜靜感受着、汲取着這一切。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過了好久,況且心中又浮出一句詩來,不由得脫口而出,同樣是曼聲吟哦。

“嗯?這是誰的詩?”

石榴一愣,她經史讀的不多,詩詞類可是少有沒讀過的,這句詩可以肯定是第一次聽到。

況且心中一驚:壞事,這怎麼又露餡了。

“誰的也不是,我自己偶然想到的。”

“不會是沈博那種做夢與古人神交吧?”石榴譏笑問道。

她不信這是況且自己隨口吟出的,這等深沉境界的詩句,如果不是在感情上經受過天堂地獄幾番折騰,是做不出的。

這跟人的纔能有關係,卻不是絕對關係。

明朝各科狀元郎有才能的多了,在詩文藝術上卻少有成就,就是因爲仕途太過順利,日子太過優越,全然不知愁爲何物,自然只能做些頌聖詩詞,在藝術上毫無價值。

“也或許。”況且曖昧一笑。

“你那天收拾那個沈博實在是太精彩了,不然我們這麼多人都被他一個人瞞騙了,即使後來知道了,也是一種羞辱。聽人說你喜歡雜學,倒是沒想到雜學也能學得精純。”石榴淺笑低語。

“我可以肯定你這是在誇我吧,好像還是第一次。”

石榴忍不住咯咯笑道:“嗯,我說話一向直來直去,不像某人,說話總藏着掖着,根本不知道他究竟說的是什麼?”

石榴這笑聲把周遭的夢境驚破了,驅散了,於是四周似乎只剩下石榴一個人,卻也似乎更美。

“哎,你想不想知道,老爺子今天爲什麼發那麼大的火?”石榴詭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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