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不滅你們我沒興趣,我就是覺得,這件事必須徹底了結,所有恩怨自今天過後煙消雲散。所謂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慕容嫣然,你也太想當然了吧。”另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
“喬宇,你終於忍耐不住了?”小姑娘的師父冷笑道。
“區區一座龍蛇鎖魂陣就想把我等困住,你們未免太小覷天下英雄了。”喬宇口氣也不小。
“小覷天下英雄我當然不敢,可是你還未必當得起英雄二字,充其量不過是一方梟雄而已。不過我倒是可以肯定,你死後一定會成爲鬼雄。”
小姑娘師父冷嘲熱諷,顯然對這位喬宇敵意極深。
況且聽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他們對話裡在說什麼,便附在周鼎成耳邊問道:“這個喬宇是誰?怎麼他們都會隱身法啊?”
他真的很納悶,爲何出來一個又一個人,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難道在大明朝隱身術已經成爲江湖中人的必修課了?
“不是隱身術,也就顧炎顧長老的蜃影無形功有點隱身功效,別人都是藉助陣法護住身子,所以別人看不見。”周鼎成解釋到。
“陣法,就是那個龍蛇鎖魂陣嗎?”
“對。”
周鼎成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反正周圍都是高人,比他高得多的高人,只要他一開口,就等於公開講話,沒什麼好隱瞞的。
“按你的意思,咱們也被困在陣裡了嗎?”
“咱們是被隔絕在陣法之外,這事很玄妙,一句半句解釋不清楚,以後再跟你說。”周鼎成心裡很亂,多少有點不耐煩了。
正說着,喬宇的聲音再度響起:“慕容嫣然,你說說你的終極解決辦法是什麼,我倒是想聽聽。”
終極解決方案?
況且聽着這詞兒,沒來由地心中一凜。這詞兒怎麼這麼熟悉,不是吧,當年希特勒對猶太人實行種族滅絕,用的好像就是終極解決這個詞兒。
況且當然明白慕容前輩絕不是這個意思,更不會對他和他的家庭實行什麼滅絕政策,儘管如此,他腦子裡還是嗡的一聲,渾身發麻。
“我們兩派之間彼此纏繞相鬥百年有餘,什麼事都有個頭,不能總這樣沒完沒了。”慕容嫣然的聲音稍微有些緩和。
“當然有頭,就是把當年惠帝的餘孽全部殺光。”喬宇的聲音陰森寒冷,帶着地獄般的殺氣。
“哼,你們做得到嗎?這一百年來,你們在全天下追捕,抓到幾人,又殺了幾人呢?我告訴你,人不是越來越少,而是越來越多。”慕容嫣然齒冷道。
“一百年不夠就兩百年,這輩子殺不完就下輩子殺。”喬宇牙齒間彷彿咬着一把雪亮的鋼刀。
慕容嫣然的話是真的刺激到他了,一百多年來,他們護祖派的確戰績不佳,追隨建文帝的臣子們沒抓着幾個,倒是他們兩派之間水火不容、相鬥不止,雙方死傷無數。
這股風波不但把朝廷的文武官員捲進去不少,江湖中各大門派也都難以倖免捲入其中。
“你不覺得這樣做太過分了嗎?”慕容嫣然憤然道。
“這不是我覺得不覺得的事,這是當年成祖爺臨終時的遺囑。”喬宇輕輕笑道。
“那好吧,你把那份遺囑當衆拿出來給大家瞧瞧。”
“這怎麼可以,你當我是傻子,會把成祖爺的遺囑帶在身上,想要看可以,咱們一起到皇上御座前看個究竟。”
“喬宇,給你臉,你不要,今天是真不想活着離開這裡了?”慕容嫣然斷然喝道。
“想殺我?你或許能辦到,或許辦不到,即便你今天能做到,你們死的人不會比我們少,還有你們一心要保護的那個小傢伙也未必能活着出去。”喬宇一副油鹽不進的口吻。
“師父,跟這種小人不用多費口舌,殺吧。”小姑娘實在是無法忍耐了。
“小丫頭,你倒是比你師父乾脆利落多了。我說慕容嫣然,你天天帶着她在江湖上混,就不怕她出甚閃失,你吃不了得兜着走?”喬宇對這小姑娘顯然也頗爲敬畏。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你說今天咱們怎麼辦吧?”慕容嫣然冷笑道。
“怎麼辦?一切照舊,我們只管追殺,你們只管反追殺,咱們各司其職。”
“你不是追殺的嗎?那就動手吧,還等着幹嘛!”況且聽着怒氣勃然,他向前跨了一步,大聲說道。
“小子,後邊去,你逞什麼能。”周鼎成嚇了一跳,急忙把他拉到身後。
“你甭理會他,他就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小姑娘也破天荒地抓住況且左臂,柔聲道。
“何必呢,爲了我一個人,連累這麼多人打打殺殺的,還不如讓他殺了我,一了百了。”況且大聲說道,向喬宇發出挑戰。
況且真的是這樣想的,一了百了,他實在不想再繼續過這種逃亡的生活,每日裡都活在提防恐懼中,如此下去,還真不如死了痛快。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甚至也不是你一家的事。小傢伙,你稍安勿躁,這裡的事交給我來處理。”
況且的耳中傳進慕容嫣然的聲音。
“師父的話你都聽到了,這裡沒你的事,你只管好生呆着就是。”小姑娘說道。
“小傢伙勇氣可嘉,不過這不是你個人的事,甚至也不是在這裡的我們這些人的事,你今天要是萬一死了,到陰曹地府也別埋怨我,要怪只能怪你投錯了胎,生下來就該死。”喬宇陰森森笑道。
“閉上你的狗嘴,今天這裡的人就是全部死掉,他也不能死。”慕容嫣然大怒道。
“他不能死?!咱們還是看結果吧。”喬宇一副大戰馬上開始的口氣。
“喬施主,你真的太過了。當年的是是非非恩怨早已了結,何必一定要牽扯數代之後的人呢?”
一個陌生而又蒼老的聲音說道。
“天慈方丈,你終於公開現身了。”喬宇發出陣陣冷笑。
“我現身不現身又有什麼,你們是知道我的。我只是想規勸你們,棄惡從善。”那個蒼老聲音平靜地道。
“我們是早就知道,可是你是否公開亮明身份卻很重要,你要是不公開站出來,我們真還不好對付你,畢竟你是龍興寺的住持。”
龍興寺的前身是太祖朱元璋出家時的皇覺寺,所以在明朝,龍興寺地位特別高,代表着太祖皇帝的香火。
“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衝着老衲來吧,放過其他所有的人,我龍興寺上下千把人願意跟施主周旋。”
況且聽着,不由得豎起大拇指,沒想到這位龍興寺的方丈如此豪氣,要以一寺之衆獨挑整個護祖派。他雖然不知道護祖派的規模和實力,想來絕對是非常可觀的一股勢力。
“天慈,你真想這麼做,把一寺僧衆的性命都斷送在你的手上?”喬宇說道。
“這有什麼,你剛纔也說過,許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我們龍興寺也是如此。”
“身不由己,你們難道也奉有什麼遺詔?”喬宇嗤笑道。
“你還真猜對了。本寺奉的是太祖皇上的遺詔,保護建文皇帝陛下的遺屬。”天慈方丈正聲道。
“胡扯,你敢捏造太祖皇上遺詔,這可是大逆之罪。”喬宇厲聲道。
“捏造?誰敢吶,天底下還沒有敢捏造太祖遺詔的人。”
“難道你真有太祖的遺詔?”
喬宇心裡有些發慌了,若是龍興寺裡真有太祖皇上的遺詔,此事就麻煩大了,他們這些奉成祖遺詔的人豈非都有大逆之罪?太祖的遺詔可是高於成祖的,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不對,若是他們真有太祖遺詔,早就拿出來了,哪裡還會等到今天此時。
“你把太祖遺詔拿出來給我瞧瞧,若是真的,我轉身就走,以後再不理會這事兒。”
周鼎成跟那個小姑娘頗爲驚詫震撼,他們從未聽說過太祖居然也留有一道遺詔。這種事沒人敢撒謊,尤其出自天慈方丈之口,更不會有假。
兩人都面露喜色,若是有這道遺詔,一切問題立馬就會煙消雲散。
“有是有的,可惜燒掉了。”天慈方丈淡淡道。
“胡扯,天底下還有人敢燒掉太祖的遺詔?大和尚,你真是老實人,連編瞎話都不會。”喬宇哈哈大笑起來。
“若是一般人當然不敢燒,可是燒掉太祖遺詔的乃是建文皇上。”
“什麼?建文帝還活着。”
喬宇登時有些慌亂,連聲音都有些打顫兒了。
成祖篡位後,對天下假稱建文帝已經自焚身亡,給了一個諡號:惠帝。
這惠帝的諡號聽上去也不錯,聰惠啊,實則不然,這是譏諷建文帝跟晉惠帝一樣,是個弱智、白癡。也正因爲如此,纔會被奸臣矇蔽,成祖宣稱他要做當代周公,入朝清君側的藉口才能站住腳。
所以護祖派自然稱建文帝爲惠帝,除他們之外,天下人都稱爲建文帝,公道自在人心,可惜公道有時並不等於天道。
宣稱建文自焚也是有道理的,當時成祖率軍進入京城,各路勤王人馬卻一個不見,建文不甘被俘受辱,就真的在宮中自焚,卻被一個貼身太監拉住了。太監這時才告訴建文,太祖皇上早已預料有這一天,所以另外做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