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越和張同兩人在萬昌千戶所外剛剛將聞訊趕來的其他軍校整頓安排成一個歡迎隊列,就看到了回城的前軍身影。
時間正值晌午,是一天中太陽照射最強烈的時刻,在這無比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從前方山口走出來的數百前鋒將士的身影都顯的無比高大。
尤其是從前鋒將士身上隱約傳來的血腥氣味,更是讓所有做迎接準備的衛所士兵軍校心中一凝。
董越和張同對視一眼,心中露出了幾分震撼。
這些士兵在離開萬昌千戶所進山的時候身上的鋒芒還沒有這麼銳利,看來在山中剿滅暴亂的過程中是經歷了不少的殺戮,不然也不會這樣。
董越看到停下來的士兵有心想要招呼一聲,可是前鋒的軍校卻並沒有出來與董越聯繫,而是自顧自的整理着隊列,這樣的做法讓從軍中退出來的董越心中一凜,身板更挺拔了幾分,招手喚來一名心腹安排道。
“告訴下面的兄弟們,把精神氣都給拿出來,一會殿下是要檢查隊列的,誰要是讓我丟了臉,我饒不了他!”
張同看着董越這樣的吩咐有些摸不着頭腦,低聲問道。
“千戶大人,這是?”
董越很有耐心的解釋道。
“按照殿下的慣例,每有戰事完畢之後,都要舉行閱軍犒賞儀式,以我之見,這閱軍的儀式將會在咱們千戶所內舉行,咱們要是能以一個非常精神的面貌來迎接殿下,殿下定會對你我二人有一個極好的印象。”
張同聽完難免有些震撼,心中不由想起了京城中的那些傳聞,太子的形象在張同心中越發的高大了起來,拱拱手說道。
“多謝千戶大人賜教!”
說完也學着董越的樣子身姿挺拔了起來,站在他們身後的各級軍校也都得到了董越的命令,紛紛學的有模有樣。
一時間,萬昌千戶所大門外的空地上,兩隊服裝不同,軍容也不同的軍士就這麼靜默的戰起了隊列。
一炷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當萬昌千戶所出來迎接的軍校都站的有些疲乏了的時候,不遠處傳來緊密的腳步聲讓所有人神情一震,打起了精神。
不一會,兩隊氣勢比前鋒軍士都要強盛的軍士沿着大道就這麼緩步迎面走來,在所有迎接的衛所軍校眼中,自己彷佛在站在了一頭猛獸的面前,殺戮的氛圍環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大多數人在這股威勢之下都強自鎮定,唯有原來也是軍中一員的董越身姿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更加挺拔了些。
董越狂熱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隊伍後方騎在處在團團保護中的太子。
當這兩隊軍士走到萬昌千戶所門前站定,太子下馬來到隊伍前方,正好是處在出來迎接的衛所軍校和歸程的軍士圍成的中心。
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處在隊伍中間,渾身散發着王霸之氣的太子。
太子身後的一名軍校手中的令旗高高舉起左右交錯後猛的揮下,所有的軍士單膝跪地,動作整齊劃一,激起了地上的陣陣塵土。
這時候包括張同在內的迎接人等才如夢初醒般的一同跪下,之前排好的隊列也顯得歪歪斜斜,和前方隊列整齊的軍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過這時候沒人在意這些,處在這麼一個激烈昂揚的大環境之中,個人的那點小心思顯得微不足道。
“拜見太子殿下,殿下萬歲萬歲萬歲!”
三聲高呼過後,朱慈烺才擡手虛扶,高聲說道。
“起!”
“謝殿下!”
“去校場!”
吩咐了一聲後朱慈烺徑直向前走去,走到董越身邊時點點頭招呼他跟上,看着站在道路兩邊前來迎接的衛所軍校腳步虛浮的樣子,朱慈烺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麼。
站在朱慈烺身邊的董越本來還爲自己能站在太子身邊而高興,轉頭就看到了朱慈烺面上一閃而過的不悅神色,看到兩旁歪歪斜斜站着的軍校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雖然他這個千戶只是剛剛上任兩天而已,但千戶所內的這些軍校如此的不堪他董越是沒臉推脫這不是自己的責任。
既然當了這個千戶,那就不能這麼做。
董越跟在朱慈烺身後,看着兩側威風凜凜的將校,心中一陣發狠,日後定要狠狠操練千戶所內的軍戶,絕不能再次丟臉。
來到校場後朱慈烺站在高臺上看着下方的三千軍士氣勢威武,鬥志昂揚,心裡非常的踏實,這些將士就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錢。
自穿越以來生死危機一直縈繞在朱慈烺的心頭,這也是朱慈烺前段時間以來孜孜不倦苦求兵權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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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經過三個多月的發展,自己終於掌握了一支足可以安身的軍隊以及支持後續發展的各種權力,有了這些成果在手,這幾個月的辛勞就不算什麼了。
甚至朱慈烺還更爲期待能獲得更多的權力,而這些權力的組成來源,就是自己眼前站着的這幾千軍士所代表的東西。
眼下跟隨朱慈烺返回的軍隊並不是之前出征時所帶的全部軍隊,朱慈烺將三隊人馬近五百人留在了延平礦場,還有從萬昌千戶所強徵的五百衛所兵也留在了那裡。
這些人的主要職責就是保護好延平礦場,好不容易纔將延平礦場打下來了,絕對不能再次丟失,當然後續還有其他支援,只不過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攝取昌平州的軍政大權,其他事情都得往後排。
即便延平礦場目前的利益很大,朱慈烺也只能先維持不變,等自己騰出手來後再進行處理。
當然爲了最大限度的清除延平礦場內的安全隱患,之前所有參加暴亂的礦工都被朱慈烺帶出來了,準備先將這些礦工安排到集沙河那邊的農莊做苦力,等後續有時間了在從裡邊挑選能用的人手。
這些礦工朱慈烺另有任用,至於後續延平礦場想要繼續開礦缺乏礦工怎麼辦,朱慈烺自有想法。
這次在昌平州朱慈烺是準備掀起一場反腐風暴的,到時候還會缺少去勞作的犯人嗎?
在有些人罪不至死的情況下,將他們進行勞動改造就是最好的結局了,總不能白養着這些人,必須要榨乾他們最後的價值,吃了的都要給吐出來,已經用完了的就用自己的後半生來抵償吧。
校場上軍士的高呼聲將朱慈烺從沉思中喚醒。
在看到十幾名軍校朝着自己行禮後便站在了大軍前方的空地上享受着衆人歡呼的時候,朱慈烺明白這閱軍儀式是進行到第二步了。
閱軍儀式是朱慈烺參考了後世軍隊思想建設中的精華改造而來的。爲的就是增加軍隊中將士的榮譽感以及提高對自己的認同。
可以說朱慈烺爲了能更好的掌握軍隊絕對是煞費苦心的。
歷數各朝各代的相同時期,目前大明軍士的待遇絕對是墊底的存在,拖欠軍餉,地位低下都是很常見的,這也是大部分民衆不願意參軍當兵甚至很多軍隊都變陣的主要原因。
自從朱慈烺掌握了軍權後,就一直苦思怎麼來提高自己麾下軍隊的士氣以及榮譽感。
每次戰事之後的閱軍就是一個重要的舉措。
這閱軍是分爲三步走的,第一步就是集體哀悼在剛結束的戰鬥中戰死的軍士,以官方的名義承認這些軍士是爲大義戰死的,並公佈後續的撫卹舉措以及監督方式。
第二步就是從剛剛結束的戰事中挑選出榜樣,將立下戰功的軍士挑出來給予獎賞,包括但不限於職位,金錢,地位,榮譽,後續發展前途等一系列能提高向心力的舉措。
第三步就是對整體參戰的軍隊進行賞罰,有功的獎賞,有錯的懲罰,一定要賞罰分明,直接在所有軍士的面前將命令下達。
這樣三步走下來,基本上就將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而且在剛剛結束戰鬥後就進行相應的閱軍儀式,是能最大限度的提高軍士的滿足感,進而增加軍隊的認同感。
有句話說的好,趁熱打鐵嘛!
除了戰後閱軍這一舉措外,朱慈烺還在其他方面下了很多功夫。
比如軍餉,從無拖欠,從無剋扣,每次發餉都是親自交到士兵手中,不會通過中間的軍校過一手,不給他們伸手的機會。
比如伙食,朱慈烺專門組建的後勤營來負責,並且會定期抽查,自掌軍一來,因爲後勤營的貪污,朱慈烺已經殺了十數人了。
比如冒領功勞,貪污撫卹,在這種事情上朱慈烺從來沒有過手軟,發現一例處理一例,這就讓這種現象不能說在朱慈烺麾下的軍隊中絕跡吧,至少發生的比例要比別的明軍中少得多。
除此之外就是軍中的晉升機制,這一點也很重要。
爲什麼明末的軍隊在對陣滿清建奴的時候望風而逃,反而在投降加入了建奴後卻變得勇猛無比?
最根本的原因還在於有功無賞,晉升無望。
自朱慈烺掌軍以來,提拔各級軍官的依據都是戰功以及能力,能者上庸者下這一道理在朱慈烺這裡被執行的非常好。
凡是在戰事中立下功勞的就會被調入東宮衛隊中,然後軍隊中有了職務空缺後第一考慮的就是從東宮衛隊選拔有能力者任用。
在朱慈烺的設想中是準備將東宮衛隊當成自己人才的培養基地,日後自己麾下軍隊中所有的軍官都要在東宮衛隊中走一遭。
從梁山伯平叛到組建軍隊以來,從東宮衛隊中調任勇銳軍,神銳軍的各級軍校在所有軍官中所佔的比例超過了八成。
雖然很多人只是在加入東宮衛隊不久後就被調入了太子親衛中,僅僅是走了一個流程,但這樣的流程就意味着你經歷了這一遭後,就和太子的關係加深了不少,對你日後的發展是極有好處的。
當然朱慈烺目前也在極力改變短暫流轉的這一過程,至少要加入東宮衛隊的時間足夠長才會被派遣出去,日後也會逐漸增加這個流轉的時間。
……
校場上因在平滅礦場暴亂中立下了功勞的十幾名軍校在享受完衆人的歡呼聲後,便靜靜的站立在軍隊前方目光炯炯的看着朱慈烺。
按照慣例接下來應該宣佈將他們這十幾人調入東宮衛隊了,作爲東宮衛隊與軍隊之間流轉升職的最大受益者,這些人並不是第一次被調入東宮衛隊中。
不過每一次被調入東宮衛隊,就意味着能與太子多加親近,更能得到太子的賞識,繼而出任更高的職位。
因此在這十幾人的心中,加入東宮衛隊就是騰飛的開始,只要自己接下來能立下更多的功勞,就能得到更多的獎賞,太多的例子擺在了面前,誰能不期待呢。
“王文耀,李納...受賞功勳,按殿下令,即日起調入東宮衛隊,充任三等侍衛,欽此!”
被點到名字的十幾名將校轟然跪下,激動的大聲喊道。
“謹遵殿下命令,我等必誓死效忠殿下!”
“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賞賜了在平滅礦場暴亂中表現最突出的十幾人之後,接下來便是對全軍的封賞了,不過在這裡只是大致宣佈封賞的賞賜,並不會當場發放,具體的賞賜還要等回到軍營後頒發。
……
當閱軍儀式結束,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立在校場上的軍隊從裡到外都洋溢着激昂的氣氛。
吩咐大軍去休整之後,朱慈烺來到了萬昌千戶所的治所內,聽着董越和張同兩人彙報這兩天處理問題時所遇到的麻煩。
聽完兩人對武元嘉嫡系心腹的處置方式,朱慈烺點點頭。
“你們兩個做的不錯,在這個時候就是要當機立斷下狠手,不然被那些心懷不軌的人串聯起來之後就麻煩了,大膽的去做。”
看着欲言又止的董越,朱慈烺問道。
“董越你還有什麼顧慮,不要扭捏直接說出來,有什麼問題孤給你兜底!”
“是,殿下。”
董越最終還是將積石鄉的事情全盤托出,他仔細想過,想要完全根除武元嘉的影響力,積石鄉這個地方的人就不能不處理。
可這畢竟涉及到上千人,他這個新上任的千戶是沒能力來處理這麼多人的,只能將這個問題上報請求朱慈烺幫忙處理,即便心中千般不願,董越也別無他選。
聽完董越的講述,朱慈烺對積石鄉纔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原來是這樣。”
朱慈烺點點頭繼續說道。
“董越你不必自責,這涉及到了上千人的事情不是你一個千戶能幹的了的,這樣吧,將積石鄉駐守百戶涉及到的軍戶都遷徙走吧,地點就選在集沙河,給孤種地去吧,待在孤的眼皮底下,也不怕他們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見朱慈烺輕描淡寫的就將自己提出來的麻煩解決了,董越強忍着心中的激動,哽咽道。
“殿下放心,卑職定不負殿下期望,將萬昌千戶徹底改造!”
在上任萬昌千戶這一職位之前,朱慈烺在召見董越的時候給他描述過心目中千戶所應該有的樣子。
這一刻董越在心裡發誓,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萬昌千戶所改造成殿下期望中的樣子。
“哈哈哈,好,孤期待你的表現!”
“張同。”
“卑職在。”
被點名的張同連忙應道。
張同可是非常羨慕董越在朱慈烺心中的地位,提出了自己的困難後不僅不被責罰還被毫無保留的將問題接手,這樣的上司,誰不喜歡?
“你是萬昌千戶所的老人,孤希望你不僅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還要多多發揮長處纔是,孤目前正值用人之際,只要你有本事,孤不吝提拔!”
張同心中一陣激動,他能聽得懂剛纔太子這是在勉勵自己,希望自己能立下更多功勞。
“殿下放心,卑職本是一閒人,蒙殿下看重提拔,卑職內心不勝感激,日後定努力做事以回報殿下看重之恩!”
“好,孤亦嘉許,當勉勵之!”
在董越張同兩人離開之後,朱慈烺目目光炯炯的看着牆上掛着的昌平州地圖。
五個守備千戶所中萬昌守備千戶已經被成功的拿下了,剩下的四個也快了,尤其是靠近邊關的那兩個守禦千戶,朱慈烺是說什麼也不會放過的,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