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豐臺。
在朱大皇帝安排下,袁崇煥的軍營建設在密雲,李巖後來則被調到了豐臺。這樣做,是爲了讓他們兩家能夠相互呼應,當然也有讓其故意較勁的目的。
豐臺,李巖軍營。
此時此刻,這位整訓官,正在訓斥兩個昨夜溜出去,偷偷喝花酒的混蛋。
就看兩人跪在地上,被繩子捆得和豬一樣。
李巖瞪着眼睛,寒聲質問,“你們兩個難道不知,本官軍紀嗎?爲何要這麼做!”
“大人!我們真是因爲昨日乃是我兄生辰,要不是我兄長一直供着我,也不會有我的今天,我只是寄託哀思!”
其中一個小鬍子,說着說着,眼淚淌出來了,憂思非常。
李巖沒理他,衝另外一個陪綁問,“他是爲了寄託哀思,那你又是怎麼回事?他哥哥,不是你哥哥吧?”
“大人,我是他結拜兄弟啊!”
稍微年輕點這個陪綁,說着也有要哭的意思,這可把李巖氣壞了,要不是自恃身份,他肯定要上去抽兩個人的嘴巴。
這不是混蛋嗎?
兩人觸犯軍紀,的確讓李巖非常生氣,但是更重要的是,這兩個王八蛋不是被他發現,而是大早上被袁崇煥親自送來的!
他們兩個喝多酒之後,走錯了地方,晃晃蕩蕩一頭栽進了密雲軍營,這可是把他李巖的臉面丟盡了。
他不會忘記,今晨時分,袁崇煥親自把二人押送回來時那副樣子,言辭之間嘲諷味十足,他想要說幾句辯駁的話,奈何小辮子還在人家手裡捏着,李巖只能自己忍氣吞聲,一直陪笑。
最後袁崇煥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好心提醒他,“李大人,這自古以來帶兵都是個力氣活,你手下這些人雖然文人居多,可是他們大多數都有自己的爛漫,李大人還是要加以控制得好,有些時候該狠心就要狠心,慈不掌兵,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是不會告訴陛下的!”
這句話,乍聽起來沒什麼,可是仔細一琢磨,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樣,直往人骨頭逢上戳,嘎嘣嘎嘣的,讓人難以接受!
李巖知道,袁崇煥本身對他就有不滿和嫉妒,人家堂堂一個大將軍卻只能去帶丘八,天子反而把軍官交給自己整訓,他心裡過不去。
這一回的嘲諷和譏笑,就是最好證明。
聞言,李岩心中火氣更盛,剛想要下令把二人軍法從事了,卻見有一錦衣衛快步走來,到他身旁耳語道:“李大人,萬歲爺來了,速速迎接!”
“啊?!”
李巖又驚又怒,暗道他來得不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到此,難道是袁崇煥說一套做一套,悄悄打自己的小報告?
雖然心裡疑惑,可是李巖不敢耽誤,一面叫人把兩個混蛋扯到旁邊,一面令人馬上準備號炮,開門迎駕。
只是他這邊還未安排完,朱大皇帝一行,就已來到他面前。
“李兄!久違了!”
一見天子,李巖更是焦怒,面上卻不敢有任何表現,立馬上前迎駕,“臣,李巖,參見陛下!”
“平身,平身。”
朱由檢說着,就往裡走,正巧看到了還未被帶走的,兩個犯了軍紀的混蛋。
“唉,李兄啊,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要把他們兩個捆在這?”
致命提問!
李巖深吸一口氣,暗自盤算,若是自己把事情道出,那豈不是顯得自己治軍不嚴,比袁崇煥落了一節?
可要不說實話,到時候皇帝隨便一問,那都夠自己喝一壺的,欺君之罪,自己有幾個腦袋敢擔?
稍作猶豫,李巖權衡後,決定實話實話,只是他眼珠一轉,又動了心思,在彙報過程中,把提及到袁崇煥的點,都特意做了簡略。
聞聽此言,朱大皇帝嘴角一挑,眼珠一轉,打量起他們來,“原來是因爲這個,那李兄想好如何處置他們了嗎?”
“按照臣的軍法,此二人當殺!”
李巖就是因爲面子上掛不住,這纔在皇帝面前,動了殺心,但是他沒想到,也是因爲自己一句氣話,竟然讓他在朱大皇帝心裡,留下一個“苛刑”的標籤。
朱由檢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反而轉向那兩個被捆的傢伙笑了,“你們兩個,可知道自己錯了嗎?”
年輕些的連聲認錯,可是那小鬍子卻搖搖頭,正色凜然,“萬歲爺,臣沒錯!”
“沒錯?”
朱由檢嘴角下沉,故意露出一張冷臉給他,“你應該明白,自己是否觸犯軍法,死不承認可是沒有好處的。”
“陛下,我祭奠亡兄,寄託哀思!難道這也有錯?”
小鬍子說着,又激動起來,“我大明不是一向以仁孝治天下的嗎?莫非臣這麼做,錯了嗎?”
“……”
朱由檢這一次,反而被他衝的不知該說什麼了,而王承恩眼尖,剛剛他就覺得此人眼熟,此刻想起來緊忙在萬歲爺耳邊提醒,“陛下,這個人,就是考試那天,向老奴詢問入職之後歸何人管理調遣的那個。”
“哦?”
對於這個一幕,朱大皇帝還有點印象,瞄着小鬍子看了看,興致更濃幾分,“你剛剛說的對,我大明確是仁孝天下,你祭奠亡兄無錯,但是你想過觸犯軍法之後的結果嗎?”
“法理不外乎人情!”
小鬍子的作答,鏗鏘有力,“臣願意接受各種懲罰,但是卻不能死,臣死了,我大明仁孝天下四個字也就不攻自破了!”
“你還敢要挾?!”
李巖火氣再升,指着那人鼻子的手都在顫抖,“章青我告訴你,那你就想錯了!大明天下仁孝無錯,可是你觸犯軍法,就必須要受到嚴懲,法裡不外乎人情?哼哼,那不過是藉口而已!來人啊!”
“等等!”
朱由檢在這,哪能允許他李巖發號施令?看來這傢伙,**病又犯了。
“萬歲爺?”
朱由檢沒有理他,而是凝重的打量着章青,“你說你不該死,朕就不殺你,你說你願意接受各種懲罰,對嗎?”
“沒錯。”
朱由檢點點頭,略作沉吟之後,給了他希望,“朕今日要點兵哨鹿,你也參加,如果今日你能優勝,朕非但不罰,反而有賞。可你若是名次落在前二十之外,那就要打一百軍棍,到時候是生是死,全憑天命,好嗎?”
“好!”
原本朱大皇帝以爲這個章青還要考慮一會,哪成想他脫口而出,根本不假思索。
“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章青,記住自己說的話。”
這個時候,朱由檢轉向李巖,瞧着他那鐵青臉色,不由嘆了口氣,按到這傢伙脾氣實在太詭,而且怕他以自我爲中心的**病,不降反升。
不怪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李巖啊,沒救了。
朱由檢心底嘆了一聲,令下,“傳旨,限一炷香內,令你將全員集合,隨朕入深山,月夜哨鹿。”
“臣,遵旨!”
“至於這個章青,把他解開,就按剛剛說好的辦。”言盡於此,朱大皇帝說完,帶着王承恩幾個直接走進他的軍帳。
李巖猶豫了一下,還是吩咐人把章青和另外一個小子放開了。
別看兩人剛剛境遇相同,然此刻心中感覺,卻悄然相反,章青只覺自己遇到了明主,而那個小子,則恍若隔世,慶幸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