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噤若寒蟬!
如此出乎意料的結局,讓大臣們都嚥了口口水,把頭深深低下,尤其是溫體仁,剛剛就數他話多。
此刻,兩隻手緊緊扣在一起,以便掩飾自己雙臂的顫抖。
他決沒想到,皇帝最後的會殺死劉千戶,而且竟還動用了剝皮楦草的極刑!
這不就是在向衛所挑示威嗎?
皇帝要幹什麼?
真的不怕衛所鬧事?
正在溫體仁心亂如麻時,兩道凜然的目光,將他驚醒。
朱大皇帝在此刻,傲立丹墀,俯視羣臣:“諸位,朕今日什麼都不想說,四個字告誡給你們——好自爲之!”
頓了頓,朱由檢不經意間發出一聲冷笑:“如果有誰想要替他求情,沒事,都可以遞摺子上來。不過朕保證,這將會是你們這輩子,最後一次遞摺子!”
說罷,一抖袍袖,負手走下丹墀,這才留下兩個字——退朝。
…………
自日朝會之後,第三天。
隨着劉勳被處極刑,又被剝皮楦草,巡展天下,朝野之間頓時陷入一片譁然!百姓們對於劉勳那種混蛋,自然恨不得每天都死上十個八個的。
而那些不在朝廷的官員們,彼此之間都有着不同的感受和態度,然而只有一條不盡相同,那就是自己,切莫小心了。
皇帝連衛所都敢下手,自己和那些勳貴集團相比,又算什麼呢?
也正因如此,朝野之間彷彿有一股陰霾縈繞……
原本應該在北直隸辦事的張維賢,忽然跑回了錦衣衛所,點名要見駱養性。
按說他一個百戶,沒有資格直接面見指揮使,然而他和駱養性的私交非常好,錦衣衛內,無人不知。方纔將他引到偏廳等候。
其間除了曹真過來和他說過計劃之後,張維賢一直靠數茶葉梗子打發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外面天黑了,駱養性這才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他身爲指揮使,每日公務非常繁忙。
駱養性匆匆歸來,不等進門就有當值侍衛告訴他,說張維賢回來了,他忙到偏廳,拱手陪笑,“福哥,實在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指揮使說哪裡話。”
張維賢放下茶杯,兩眼一眯眯,把茶杯擱下。
見他如此,駱養性心道這傢伙今天好像情緒不錯,莫非是有什麼好事不成?
想到這,駱養性自己倒了杯茶,緊灌了兩口,這才順過氣來:“老弟我都聽說了,你足足在這等了我一個下午,肯定有事,快說,別藏着掖着的。”
張維賢點點頭,謹慎的審視四周,確定沒有外人,悄悄從袖口裡掏出一張信箋來遞給他。
“駱老二,你看吧,這是我手下一個人給我的,衛所那邊還是水深得很。”
駱養性聞言,皺了皺眉頭,打開信箋一看,瞬間眼中閃過兩道殺機,目光一瞥,面露疑態:“灤州衛張浦真敢這麼做?”
信箋上所寫內容,是灤州衛指揮使張浦,因爲天子對衛所下手,而且殺了劉千戶,所以心生不滿,恐怕這把火會燒到自己身上,於是就打算串聯各地衛所指揮使,一同向朝廷施加壓力。
他們和北直隸都司旗下那些衛所不同,首先是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距離京師很遠,所以就算是朱由檢再想利用三大營壓迫他們,也沒有機會。
再加上如果他能夠串聯很多人,形成一股勢力,到時候就算是天子也要投鼠忌器!
這廝這一招夠毒,也夠狠。
張維賢搖搖頭,目光凜然,言辭懇切:“駱老二,這個東西是我在衛所截下來的,我什麼人都沒說,所有與此事相關的人,包括錦衣衛,也被我控制起來了,駱老二,你要是把這個送給天子,那可是頭功一件!”
張維賢這麼說,駱養性也知道,這傢伙是想要自己合他共擔風險的同時,向天子表明忠誠。
只是,駱養性此刻心裡卻有另外一番打算,可見真是錦衣衛失勢,眼下他手下人最多就是在京師以及直隸附近活動。
灤州也是在北直隸治下,出了這種事自己竟一點都不知道,好在這是張維賢機緣巧合碰到了,要不然此事真出,自己不就完蛋了嗎?
當然,駱養性除了慶幸之外,還有幾分激動,眼下天子已有重開廠衛之心,自己何不借用這個東西,再加一把火呢?
駱養性把信箋受收好,眼角微微下垂,認真道:“福哥,這件事你做的很對,我會把此事如實告知陛下,到時候這一功,肯定還在你頭上。”
“駱老二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我要在乎這個,何必給你送來?”
張維賢這話說得很假,但是駱養性不在乎,直接攔住了他:“不要再說這件事了,事關重大,我馬上就去覲見陛下,耽誤不得。”
“好,那你去吧,我還得趕回北直隸去。”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張維賢輕聲苦笑,無奈道:“我是什麼人?現在哪有臉去見萬歲爺?算了吧,我這就走了。”
“……行吧,那咱們一起。”
駱養性說着,和張維賢一同離開了錦衣衛官署,到了門口兩人分道揚鑣。
駱養性一匹快馬,向皇宮奔去,在路上他一直都在想,要怎麼樣說,才能不動聲色地敦促萬歲爺一下,但是想了又想,駱養性放棄了這個念頭。
天子爺聖明燭照,堪比大明兩位祖爺,自己在他面前耍手段,絕對是不明之舉!
當然,與此同時他也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灤州張浦這件事,還是得把劉張維賢帶上,且不說這件事辦好辦不好,會怎麼樣,萬一要是張維賢那個混蛋,哪天有機會見到了萬歲爺,提起此事來,那自己可就麻煩了。
一路之上心緒紛擾,到了皇宮門外,好一陣章程稟報之後,他纔在御書房見到了久違的天子。
朱大皇帝一身素服,不束髮,正端着一盤子玉葡萄坐在交椅上認真享用。
“臣,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叩見萬歲爺!”
“起來吧。”
朱大皇帝打了個哈欠,一手揉去眼角的疲倦:“駱卿,這麼晚了你來見朕,出什麼事了?王大伴,把這盤葡萄拿給他。”
王承恩這邊把葡萄端過來送給駱養性,謝恩之後,謹慎作答:“萬歲爺,深夜打擾您,臣心中不安,只是出了一件事,關係嚴重,臣不得不如此。”
說着,駱養性從袖口裡掏出那封信箋,呈送上去:“萬歲爺,這是錦衣衛百戶張維賢在清查衛所是截獲的,可以確保準確,灤州衛所張浦,意欲串聯,抵抗朝廷清肅衛所事。”
“張浦?”
朱大皇帝仔細想了想,有點疑惑,在大名歷史上,的確出了一個叫做張浦的人。
天啓年間,此人就曾成文抨擊過閹黨一事,到了崇禎二年更是和閹黨鬧得勢如水火,如果不是崇禎帝肅殺了閹黨一系,他肯定逃不過狗帶結局。
只是,這個張浦在崇禎二年之後,就一直都在致力於改革文壇,並沒有出任過武職官員,看來灤州張浦,和自己知道的那個不是同一人。
那麼這個張浦,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