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情況,直轉急下,似乎一場大戰,就要觸發,而這個時候,一直默默不語的周延儒,突然發聲了。
他已經看明白了,今天錦衣衛雖然是來拿人的,但逮捕令上什麼都沒寫,而且關押地點給放在香山而不是昭獄,這就說明或許事情並不嚴重 。
其次,周伯剛剛說的,作得已經非常過分了,但他們還沒有動手,曹真的表現顯然是有什麼人特意關照過,所以一切都指向一個結果——這一次或許沒什麼風險。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能然個局面惡劣下去!
周延儒打定主意,在非常適當的時候起身制止了一觸即發的現場,“唉,你們這是幹什麼?曹僉事,周伯可沒有威脅你的意思,老爺子最擅長的廚藝,就是糖醋活魚,上桌的時候,魚嘴巴還會動!”
“是嗎?”
糖醋活魚,是一道名菜,講究的就是個鮮嫩,曹真和吳孟明都吃過的,周延儒這麼一說,倒是真的緩和了局面。
“好了好了。”
眼見如此,周延儒揹着他們兩個衝周伯擠了擠眼睛“他們是來請客的,您老爺子雖然熱情,但我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不是?今天晚上我就去香山赴約,您老好好休息,家裡家外的,還都要您一個人照應。”
周延儒語重心長,說罷叫下人給自己拿來官服,換好以後,就跟着吳孟明和曹真走了出去。周伯一直在後面提着刀跟隨,到了門口的時候,曹真忽然轉過身來,差點和周伯撞個滿臉。
“老先生,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有能耐的,不過你這點江湖招數,在我們面前算不得什麼,錦衣衛的手段你不知道,也最好不要知道,您老年紀大了,平時殺魚做菜用不着這麼大的刀,萬一要是不小心傷到自己,豈不冤枉?”
曹真說着,嘴角一挑,嗖一聲疊指彈在彎刀上,清脆的聲音響起,就看那明晃晃的兇器,竟斷成兩半!
“這……”
周伯愣了,周延儒也看傻了眼,反觀曹真,卻只是裂了咧嘴,帶着周延儒上車了。
馬車在前面行駛,而後曹真又衝身後的錦衣衛吩咐,“從現在開始,你們都留在相府,日照看,相爺不在家,有些事情老人家一個忙不過來,你們能幫忙照顧得,可別犯懶 ,要是被我知道了,別說收拾你們啊!”
曹真話說完,大笑着跨馬離開,而周伯還想再往前送送,卻被門外的錦衣衛伸手擋住了。
“老爺子,剛我們大人的話,您也聽到了可別讓我們難做,您這麼大年紀了,走路會累,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的好。”
“……”
周伯被錦衣衛懟的氣悶,可當他看到手中斷刀時,再多的話也都憋了回去,長嘆一聲轉回門中。
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是眼下相爺不在,自己的確要小心謹慎,幫他把家裡照顧好。
都說半夜鬼敲門,分別難出頭。
鬼,說的就是錦衣衛,被他們帶走的人,很少有能再回來的,所以周伯也在此刻做好了準備,假如真出了意外,安排好他的家人後,自己要去地府會他!
一路無話,周延儒雖然面上沒什麼表現,但這一路上他也是心中不安,好不容易等到車駕到了香山,一下車他就愣住了。
香山這個地方,雖然不是皇家園林,但是也是少有的風景區,因爲佔據地利,所以朝廷一向是不允許老百姓大批在上面逗留的。
可是也沒聽說過,香山上什麼時候建立了軍營,眼前這座大營,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吳孟明此刻來到他身旁,笑呵呵地爲他介紹起來,“相爺,不要意外,這座大營是陛下秘密授意我建造的,原本用來訓練錦衣衛,當初廠衛開復的時候,從各軍中挑選人手,但是那些丘八,怎麼着也要在約束約束,對不對?”
“吳指揮說得沒錯。”
周延儒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跟着他們進入大營之後,他仔細觀察着,希望可以找出一些線索來。但是很可惜,他不知道,當初吳孟明領旨下山的時候,早就把大營收拾了個底朝天。
除了正常軍營該有的東西之外,任何多餘物品都沒有,連一根毛,也沒留下。
中軍大帳!
帳篷內暖乎乎的, 顯然是有人提前收拾過,很乾淨,吳孟明道:“從現在開始,就要相爺委屈一下,暫時住在這裡所有的生活備品、條件應該都能滿足,而且就我而言,其實這樣的大帳篷住起來也很舒服,您不妨當作是一場不一樣的體驗。”
“吳指揮客氣了。”
周延儒趕忙一拱手,他現在很想問一問,自己要在這裡住多久,奈何吳孟明卻沒有那個意思,更不給他一點機會,才停下嘴,就招呼着叫人把烤羊、美酒送上。
“相爺。您看我說的吧,烤羊、美酒都準備好了,您那就在這裡好好品嚐吧,安心住着需要什麼對他們講就好,我和曹僉事還有軍務,就不陪了,您可千萬不要挑理纔好。”
吳孟明說着,和曹真眼神互換,就要離開,周延儒卻一個上步,繞到他面前,擋住去路,“吳指揮,且慢,我還有一話要說。”
“相爺有何吩咐?”吳孟明古井無波地看着他。
周延儒搖搖頭,連連嘆息,“瞧您說的,哪有什麼吩咐,只是今晚,我那個老管家他的脾氣實在急了一些,說話不中聽,辦事唐突,他這都是爲了我,還望您二位不要介意。”
“若果介意的話,我已經殺了他。”
曹真可不像吳孟明那樣,說話還帶着一點圓潤油滑,這傢伙張嘴就是直言,“我們是不會和一個老頭子一般見識的,不過相爺,要是有機會的話,您最好勸勸他,以後可不要這麼做了,今天是遇到我們了,萬一今天去請您的是內行廠那些鬼,只怕老爺子他……免不得要捱上一刀!”
“是,是。”
周延儒一個冷氣倒吸入肺,不過他那顆懸着的心,卻又放下幾分,是啊,皇帝讓錦衣衛來抓自己,而不是內行廠。
雖然錦衣衛也是惡鬼,可要好內行廠相比,便算不得什麼。
對!一定是這樣,這回的事,一定不會有多大的後果!
不管這是不是自我安慰,可對於周延儒來說,這也是很有效果的,他忽然感到一陣輕鬆,開始放肆的大快朵頤起來。
吳孟明說得沒錯,把這一次的經歷當作是旅行,也沒什麼不好,正好自己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
他放鬆了,可另一面,一張大網還在緊鑼密鼓地收斂着,此時此刻在錦衣衛三大監獄中,都有官員在被審問。
主審人分別是駱養性、吳孟明和曹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