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應命,弓身子從月門退了出來,轉而來到御書房門外。
此刻,一身官服的李巖,正守在這,滿臉寫着不爽兩個字,眼睛裡更是在往外噴火。
哎呦喂,看來這位爺,今天火氣不小。
王承恩心裡嘀咕了一句,故意清了清嗓子,方纔走上前去,笑眯眯地一甩拂塵,引過李巖的注意力:“李大人,久違了!最近可好啊?”
“額!”
李巖剛剛不知道在想什麼,出了神,被他這麼一喊方纔回味過來,乾笑了一聲,搖着頭苦嘆:“原來是王大人,什麼話都別說了,這日子,太難過了!”
“哦?”
王承恩聞言,笑了笑道:“怎麼了這是,難道以你李大人的身份,現在還有人會讓你不痛快不成?”
“王大人,什麼都別說,下官能去見陛下嗎?”李巖擡着眼看他,抿脣而嘆。
這下,王承恩心裡覺出幾分不對勁來。
李巖雖然是個硬脾氣,可是此人自詡君子,大儒之身,無論是對誰,他向來都非常客氣,而且不會有唐突之意,對自己這個天子紅人,更是禮遇有加,之前他就算是有什麼話不想說,至少不會表現的這麼直白。
今天這是怎麼了?
王承恩此刻唯一能聯想到的,就是他訓兵那邊出了問題,不過這也說不通啊,那邊有錦衣衛看着,要真是有事不等他說話,錦衣衛早就彙報上來了,可是眼下御書房一點消息都沒有接到,所以也應該不會是訓兵的問題。
那就奇怪了,還能有什麼事情呢?
正在他奇怪的時候,李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自己不說些什麼,只怕很難見到皇帝,心下一橫,也吐了口。
“王大人,其實有些話,本來是不該說的,可……哎!下官也不瞞着您,您還記得那個章青嗎?”
“當然。”
對於那一夜哨鹿,寸箭未發,卻拿到冠楚的小鬍子,王承恩記憶深刻,“李大人,照您這麼說,莫不是那個愣頭青,又找麻煩了?”
“他不是找麻煩,這一次,他是找死!”
說到這裡,李巖忽然變得咬牙切齒起來,“說出來您或許不相信,這個混蛋,竟然在營地中宣講李自成,並且將關外之人,評以絕高地位,要不是下官及時發現制止,只怕現在營中,以掀起一場譁亂!”
大膽!
王承恩聽他說完,這兩個字都到嘴邊了,卻還是嚥了回去,他很清楚此刻陛下對於這件事尚不知情,而且錦衣衛沒有彙報,就說明這件事鬧到不算太大。
所以這還不是自己應該擺出態度的時候。
嘴角微微一挑,王承恩不露聲色的將內心情緒掩下,沒有再說什麼, 在前帶路,將李巖引入御書房!
御書房內,月門之前。
朱大皇帝坐在月門後的金交椅上,身子半斜着靠在上面,示意剛剛叩頭請安的李巖平身,“李兄,這裡沒有外人,你不必拘束俗禮。說說吧,這一次你貿然前來,是爲何事啊?”
朱大皇帝這麼問,可是他剛剛已經從王承恩的目光中,瞭解到了一些情況,不得不說,這就是他們兩人之間,近日以來磨練出的默契。
不過,在朱大皇帝心裡,對於這個章青還真是充滿了期待,對於這個寶藏男孩,自己很樂意看看,他最後到底能幹出什麼事來,以及他的立場,到底在哪裡。
說實話,這個人有點上頭啊。
雖然從行爲上來看,他像是一個愣頭青,但是僅上次哨鹿時他的表現而言,就足夠引起他人的興趣。
還有一折,對於眼前這個李巖,朱大皇帝同樣期待,畢竟隨着他任職越久,從其身上表現出來的求生欲就越強。
好自從他入仕之後,不管除了多大點屁事,都要和自己來彙報一下,有些即便是他能夠輕易解決的,這傢伙也不肯費心。
這怎麼行呢?
試想一下,要是全國的大小官員都和他一樣,有點屁事就來回報,那自己這個皇帝當的是不是太難了點。
不過好在,他身上被皇帝所欣賞的那股銳氣,尚且沒有磨滅。
李巖應聲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開始訴說來由,前半段和他在門外同王承恩講的一模一樣,但是後面的幾句話,卻讓朱大皇帝察覺出不對勁來。
李巖說完前半,無奈嘆了一聲,挽着袖口沉默了好一會,才繼續往下說,“陛下,這些也都無所謂了,臣能夠控制他可是畢竟出了這些事情,臣總是要對他多加小心的,所以派人搜查了他的營房,想要給他一點警告,但是不成想,卻發現了這個東西,只怕此事關係重大,臣這才特意覲見陛下!”
說着,李巖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木盒來遞給王承恩。
別看他是被朱大皇帝親自選中的人,可是王承恩卻非常小心,接過木盒之後,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之後,自己把木盒打開了,並且緩了片刻,方纔交到朱大皇帝手中。
這樣做,他是爲了防止,一旦木盒中存有暗器、毒氣,會傷害到君王的安全。
王承恩,真的很小心、很用心。
然而,對於盒子裡面的東西,王承恩是處於驚異的狀態,其實朱大皇帝看到那件東西之後,反應和他差不太多。
畢竟此時此刻,在木盒子裡面,靜靜躺着的是一封用關外語言書寫的信件。
看着盒子裡面的東西,朱大皇帝不由凝重起來,但是他卻沒有任何表態,不是因爲別的,主要是上面的文字,他一點也不認識!
別看朱大皇帝穿越過來之前,是專門搞歷史的,可是關外語言,有着自己獨特的體系,但是隨着後世清朝的滅亡,以及三百多年的同化,導致關外語言體系出現了嚴重的確失和歷史斷檔。
很少有人能夠準確翻譯。
就算是他自詡博學多才的朱大皇帝,也不行!
所以現在的情況非常尷尬,他悄然間擡起頭來,掃了一眼李巖,再看看王承恩,心裡鬆了口氣,果然這兩個傢伙和自己一樣,對信件內容,也是一臉的懵。
這可如何是好呢?
要不說王承恩能做皇宮總管,朱大皇帝的親信,他可絕不僅僅只會溜鬚拍馬,正在天子尷尬得時候,就看王承恩悄然附身過來,幾乎是貼着他耳邊,不露聲色的說,“陛下,溫體仁溫相爺,精通滿語,您可以召他進宮翻譯!”
“好!”
不管朱大皇帝是否願意見那個是非的傢伙,可是書信就在眼前,這麼懵逼着胡猜,的確不如找他來翻譯。
天子非常清楚,專業事,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只不過他心裡面還稍微有一個擔心,那就是溫體仁這廝,會不會糊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