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加碼,不但得饒了死罪,還得饒了活罪,省得陛下秋後算賬。”
“還有,讓史官寫明白嘍,咱們是來……匡正社稷的,可不是來兵諫的!”
“對對對,還有免死金書,也得一人發一份兒,不能讓陛下抵賴!”
眼看着朱由檢退讓了,這些個大明勳貴頓時來了勁頭,圍在英國公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好像朱由檢的皇位輪到他們坐了一半。
這一幕讓一旁的公府長史臉色大變,忍不住開口道:“諸位大人,這麼多條件,陛下能全答應嗎?”
“怕個什麼,沒看到小皇帝都慫了,這事兒肯定成!”
“有個屁的不樂意,他都已經沒膽子了,咱們不得趕緊趁機保全自己啊。”
“對了,我,我閨女妙齡十三,請陛下收爲貴妃,最好能從正陽門裡擡進去。”
幾個公侯一陣嚷嚷,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要求有多誇張,甚至還有人繼續加碼。
一時間,公府長史不再廢話,一臉悲哀地看着這羣酒囊飯袋的公侯們。
這羣人,恐怕是要死到臨頭了……
沒看到皇帝連自家老丈人的面子都沒給嗎?又豈會在乎他們?
“好了!就這些,我上去呈送給陛下。”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英國公張維賢一把搶過長史寫下的文書,端在手上,對着午門上的朱由檢跪謝道:“陛下,我等已經整理好,匡正社稷書三十七條,請陛下過目!”
“不好意思,朕現在,突然改變主意了。”
朱由檢臉上浮起一絲冷笑,淡漠道:“請英國公九泉之下,向我大明的列祖列宗請命吧!”
“什……什麼意思?”
英國公張維賢臉色一變,一股子怒氣頓時涌上心頭:“陛下!君無戲言啊!”
“開午門,神機營,動手!”
朱由檢回頭看了一眼穿過內廷從西直門衝進來的神機營兵馬,大手一揮,高聲喝道。
“奉命剿賊!”
霎時間,整整齊齊的怒吼聲從午門後傳來。
隨着午門兩側的小偏門打開,神機營兵馬在王承恩的帶領下,紛紛衝出午門。
臥槽!
來真的!
衆勳貴見此,不由傻了眼,尤其是張維賢,坐在馬背上更是身子打晃,開玩笑皇帝剛剛還說能談,現在咋就突然反性了呢?
這他麼不是完了嗎,要被他們那大排子夫朗機突突一遍,自己非常篩子不可!
然而,處於僥倖心理,就算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仍然不相信皇帝敢下令,真就把自己給殺了,畢竟祖上的功勳放在那,皇帝難不成還能視而不見?
神機營將士,持定大明特有的梨花槍以三列射擊的陣型部署,夫朗機、一窩蜂係數登場,槍口正對着面前的英國公等人!
一個個肅穆嚴整,隨時準備着聽從陛下之命,將眼前這羣叛賊,打成血霧。
完了完了!
這回,所有勳貴都放棄了心中最後那一點不切實際的僥倖,甚至有人已經頓足捶胸,懊悔的直薅頭髮。
“陛下,饒命啊!”
英國公張維賢看到這一幕,頓時如墜冰窟,尖叫着起身想要求饒,卻已經晚了。
朱由檢的緩兵之計已經奏效,便不會再容得下這等犯上作亂之人。
“開火!”
朱由檢站在午門上大喝一聲,早有準備的兩排大漢將軍紛紛怒吼。
一時間,聲震屋瓦吼聲嘹亮,驚得下方的烏合之衆慘叫不斷。
“神機營動手了!”
“快跑啊!”
“陛下,我等只是過來充數兒的啊!”
亂糟糟的叫聲頓時淹沒了英國公張維賢的驚呼,不等他衝上馬頭,王承恩手上的拂塵猛地一掃!
“給咱家放!”
“砰砰砰砰……”
暴雨般的火箭發瘋似的砸向午門前聚集的烏合之衆,這些個梨花槍都是大明立國初年的產物,兩百多年過後,雖然殺傷力已經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勝在威勢兇猛。
而那些尚且沒有發動的一窩蜂和夫朗機,反而更加令人恐懼。
只是一輪,就讓聚集在午門前的烏合之衆們紛紛尖叫逃離!
等到梨花槍上的彈丸飛出去光了之後,神機營兵馬隨即起身,列隊向前,怒吼着衝向這羣烏合之衆。
讓朱由檢沒想到的是,這個時代的兵馬前行竟然如此規整,雖然總體看起來還是有些亂糟糟的,但是兵馬向前,滾滾如滔滔江水,洪洪若麥浪搖曳的場面,卻和史書上記載的一樣。
這年頭,正規軍就是正規軍,這打起仗來,不是打羣架啊!
“我等願降!”
不等這些神機營的兵馬氣勢洶洶衝殺過來,已經近乎絕望的列位公侯紛紛跪倒在地,求饒不斷。
開玩笑,神機營兵馬真來了,他們敢抵抗,那就是個死啊!
早知如此,自己就應該早早地跟成國公一樣,乖乖請了那皇家商牌,這會兒說不定正摟着家裡的嬌妻美妾快活天地呢。
不就是一座樓五百兩嗎?
一年下來也就多出幾萬兩銀子罷了。
然而現在,就爲了這幾萬兩銀子,他們跟皇帝對着幹,就連命都要保不住了……
有這些公侯帶頭,剩下的烏合之衆自然是有樣學樣,紛紛跪倒在地,放下手上本就是用來示威的兵刃,祈求投降。
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這場鬧劇般的兵諫就以英國公一衆人馬乖乖投降結束了。
站在朱由檢身邊的成基命,目瞪口呆,自從明武宗之後,大明的天子,何曾有過這等親身涉險的衝勁兒?
難道,天子也能如同當年應州大捷一般,令韃虜十年不敢南下犯邊?
“都是他,都是他!”
眼看着兵諫以鬧劇收場,這些公侯們忽然回過味來,紛紛尖叫,指着英國公張維賢怒罵道。
“陛下!都是這廝妖言惑衆,要讓我等參與此事,我等不知者不爲罪啊!”
“是啊,陛下,我們什麼都沒幹,什麼都沒幹啊!”
“求陛下開恩啊,殺張維賢以謝天下,我等全然都是被蠱惑啊!”
衆位公侯的怒罵聲,彷彿一個個耳光抽在英國公張維賢的臉上。
這位方纔還意氣風發,準備親自登臺逼朱由檢簽下所謂匡正社稷冊書的大明國公,此刻被身後同僚的指責聲氣得臉色發漲,渾身亂抖。
“你等奸佞!若不是你們鼓動,老夫何以做此等錯事啊!”
張維賢也豁出去了,站起身來,指着這一個公侯叫嚷道:“你!還要讓陛下收回皇家商牌之策呢!”
“你!還要讓你家閨女當陛下的貴妃呢!”
“你,還要讓陛下讓出池鹽之利,想要染指官鹽暴利呢!”
“行了,都不用狗咬狗,今天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跑嘍!”
朱由檢冷笑不已,懶得再理會這羣酒囊飯袋,道:“英國公罪大惡極,犯上謀逆,按律當斬,念在其祖宗靖難有功的份兒上,免去一死,圈禁中都鳳陽,爲大明先祖守靈去吧。”
“臣……臣,謝主隆恩。”張維賢聞言一個哆嗦,趕忙跪下謝恩。
能活着,已經是大明天子開恩了。
“餘下人等,查抄府衙,削爵爲民,交三法司議處,後軍都督府兵馬全員充軍哈密衛,就這樣!”
“我等,叩謝天恩。”
衆勳貴跪地哭泣,皇家商牌不過是割了他們一塊肉,現在,乾脆連一塊肉都不留給他們了!
那白花花的銀兩,酒池肉林的生活,惹人憐愛的小嬌娘,從此以後,再跟他們沒半點關係了!
這一切,都是張維賢那個王八蛋搞出來的!
他麼的自己爲什麼要和他扯上關係呢?
喪門星一個!
完了,徹底完了!
自己老祖宗幾輩人的功勞呦,就這麼飄了。
有些事,往往就是越想越後悔,此刻甚至有好幾個人悔的抽起自己的耳光來,更狠的還有兩個年紀稍長的勳貴,發狠悔恨着,把自己僅剩的兩顆門牙給咬碎了。
只是,就算他們這樣,局面也不會有任何改觀,金口玉言,絕不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