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那是真的聽話,昨天朱大皇帝才把接下去要怎麼做,安排給他,這傢伙第二天,就直接帶着一張十萬的銀票,去給錢是爹下餌了。
京師,嘉禾糧倉。
錢是爹昨天接了那麼大一筆錢,興奮得整夜未眠,把自己的媳婦撇到一旁,摟着銀票足足在牀上滾了一宿。
到了早上,好不容易有了那麼丁點睏倦之感,未來得及把被子蓋上,外面就有人告訴他,說昨天那位帶着切口的大財神來了。
在錢是爹的認知中,朱大皇帝那一行人全都是大財神,都是自己的親爹一樣。
所以他一聽這話,趕忙着從牀上滾起來,把金絲銀票好好藏在牀底下,地板夾縫的秘格里後,這才趕忙着換好衣服,笑呵呵的來到客廳。
曹化淳正端着架勢坐在那喝茶,錢是爹一見他,趕忙着開舔:
“哎呦,我說怎麼今天早上光聽着喜鵲叫呢,原來是有貴人要登門,您老人家用過早飯了嗎?要不我這就讓他們,去給您買些蘿蔔絲餅?”
說着話,他也不管曹化淳什麼態度,直接打發夥計去買早點。
緊接着,又伺候親爸爸一樣,給他倒茶拿水果,折騰了至少半刻鐘,錢是爹才把話頭拉回來,試探着詢問:
“老先生,這是怎麼話兒說的,咱們不是約定好十天的嗎?怎麼今日一早,您就來了,可是有啥吩咐?那隨便打發個人就是,您又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咋,俺到這來,你不歡迎啊?”
曹化淳這倒口的功夫,連一般撂地兒的藝人都不如,切口一出,讓你聽着就是那麼舒服。
錢是爹聞言趕忙陪笑,解釋起來:“瞧您說的,您能到這來,那可是給我這小店增光添彩,歡迎都來不及呢。”
“這就是了。”
抹了他一眼,曹化淳放下茶杯,正了正領口,切入正題,從懷裡掏出一張金絲銀票來拍在桌子上:
“錢老闆,額也不想和你多說啥,我們東家和你做的那個交易,你要好好的辦。
“不過,額也想多賺一點錢,這是十萬銀子,你拿着,幫我們東家辦事的同時,也幫我弄一筆錢好了。畢竟這是額的私事,利潤上,三七分,我拿三成就行。”
“嗯?!”
錢是爹一聽這話,卻沒有率然伸手,反而心裡犯了嘀咕。
眼前這個人,他的意思說得很明白了,自己也能理解,奈何卻有一節,這件事他定然是揹着東家來的。
那麼他們東家知道這件事之後,會怎麼辦,就顯得該外重要。
回憶着第一次與朱由檢會面的情形,錢是爹很清楚,那絕對不是一個好招惹的人物,一舉一動都能給人帶來重壓,那感覺就像是被人踩在心口一樣。
自己如果接受了這次委託,到時候東窗事發,他們老闆是否會遷怒於自己,無法判斷,可是有一點錢是爹非常明白。
那絕對是一個自己招惹不起的人!
恍然之間,錢是爹下了決心,這十萬銀子,不能要。
臉上一陣陪笑,他兩手亂搓,眼睛一直盯着銀票,卻遲遲不肯行動,這種糾結的樣子,古怪又好笑。
然而,他的小心思,怎麼可能瞞過曹化淳那雙眼睛,心中一動,這位老公兒,又給他畫了一張大餅:“額說錢老闆,知道你心裡咋想,說白了這件事要是額的不對,不該揹着東家,可是誰不想多賺點錢呢?有一句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再說了,這件事又沒啥危險,你幹,幹好了,我再給你拉來五十萬的資金,你看咋樣?”
這一下,錢是爹可坐不住了。
他這個人和他的外號一模一樣,錢就是親爹,要說剛剛那十萬不能打動他,是因爲十萬,只能當他的乾爹。
然而五十萬,那就是親爸爸了!
深吸一口氣,錢是爹終於耐不住誘惑,漏了話風:“那個,老先生,您說的,這個都是真的嗎?”
“哼,有必要騙你嗎?”
曹化淳在此刻,拿出了上位者的氣質。
隨着他把身子坐正,整個人的氣勢陡然發生改變,這可把錢是爹驚得不由往後避了避。
開玩笑!
堂堂東廠督公,那股凌厲勁兒一旦釋放出來,別說他一個小小財東,就是滿朝文武,又有哪個敢正視?
這回,錢是爹徹底沒話了,直接伸手就把銀票收了起來,之後還衝着曹化淳抱拳拱手:
“老先生,您放心,這單買賣,咱們做下了,不過!還是五五分帳,以後有事情還望您能多多照應。”
“聰明人,好說!”
曹化淳乾脆利落,見他把銀票受下,一口將杯中茶喝乾,起身就往外走。
錢是爹想要多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只得恭恭敬敬跟在後面,親自將曹化淳送出門外。
可是這一趟他並不白走,因爲錢是爹來到門口的時候,正好也看到了曹化淳那嵌金的大轎,還有四個彪壯轎伕,以及八個威猛結識的壯碩隨從。
我的乖乖!
我啥時候也能混到這一步呢?
錢是爹多年盤踞京師,規矩自然是懂的。
別的都不說,單單那坐轎子,要不是有身份的人,都沒資格坐,那個東西是你有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這纔是貴人啊!
今天,錢是爹算開眼了,不過這也讓他更加堅定了內心,無論如何都要和他們打好關係,好好幫着人家把買賣做成了!
只是他卻不知道,這邊曹化淳前腳剛走,幾乎是同一時間,剛剛上任的順天府尹姚成,就迎來了自己“開門”之後的第一個案子。
主要是這個來報案的人,讓他惴惴不安。
來報案的,竟然會是皇子身旁的親信,司禮太監——張彝憲!
棕色蟒袍加身,張彝憲幾乎是唱着歌走進來的,不慌不忙,一點都不像別人報案一樣,着急忙慌的。
他故意沒有讓人提前通報,是因爲天子特意囑咐了,讓自己給姚成來一個突然襲擊,看看他這個剛剛兼任的順天府尹,到底是認真幹活,還是糊弄事的。
張彝憲走進正堂的時候,姚成正坐在公案後面,審查着之前朱長貴在時留下的懸案卷宗,真不是說三道四的,別看姚成是個學科子出身,但是看着那些卷宗,他早就在心裡把朱長貴一百二十代祖宗都問候了個遍!
他在順天府尹位置上才幹了多久,卷宗庫裡面懸案,就多達二百三十四件!
而且其中有很多明顯連傻子都能查得明白,可他卻偏偏按了下來。
可見,在這些案子裡面,他到底參與多深。
張彝憲走進正堂,見他並沒有發覺,不由嘴角上揚,輕輕吭了坑嗓子算作提醒,姚成這才擡頭,一見是他,慌忙起身來到近前。
“下官,代順天府尹、五城兵馬司掌事姚成,給張大人請安!”
張彝憲淡然一笑,手裡面拂塵一甩,饒有意味地看着他:
“姚大人,恭喜你再掌重權,咱家在這賀你了,不過……哎,今天咱家給你帶來一個禮物,只怕是你會很不樂意接受。”
都知道他是天子身旁近人,姚成絲毫不敢怠慢。
在他眼裡,張彝憲、王承恩還有其他幾個大太監,那身份和重要性,都是一模一樣的。
趕緊示意下屬去端茶,面上他則陪笑着感謝:“張大人,瞧您說的,您的禮物,下官哪裡敢不樂意接受呢?其實您這都沒有必要。剛剛您那一個賀字,就足夠了。”
“千萬別這麼講。”
張彝憲儼然落座,撩起衣袍把二郎腿翹上,身子偎靠椅背,兩道眼眉,挑了起來:
“姚大人,咱家這份禮物,你是收得收,不收,也得收。實不相瞞,你的碰頭喜來了,宮中被盜,丟了六十萬金絲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