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4章 朱肅南下
唐貞觀八年,因越州東北有大廉山,遂改嶺南道越州爲廉州,州以是名。此爲廉州得名之始。
廉州轄一州二縣,即欽州、合浦縣、靈山縣,皆爲疲敝之所。元時稱之爲“廉州路”,洪武元年,改廉州路爲廉州府;洪武七年,降廉州府爲州;洪武九年,並廉州予雷州管轄;洪武十四年,再度升廉州爲廉州府。
廉州此地在一個“府”字上頭反覆橫跳,足見其疲敝。連老朱也糾結是不是要在此處另立一府。
也正是因此處疲敝,又臨近廣西諸土司,大明調派兩位國公在此練兵,方顯得名正言順。料安南也不會想到,大明兩大國公在此磨刀霍霍,最終的目標其實會是自己。
時維九月,應天府裡,本已有了幾分寒意,可到了此地,天氣竟又是一副嚇煞人的炎熱。此處山陵繁多,即便是在官道之上,也似乎正行走在蜿蜒起伏的山道上。偶爾一條河流,幾丈寬的距離,嘩啦啦的流淌着。
官道旁生滿了林木,鬱鬱蔥蔥,卻又大多不甚高大。不過野物卻是有不少的,偶爾有隻山雞之類的野味受了隊伍的驚嚇,從灌木之間竄了出來,被這炎熱炙烤的正怏怏着的士卒便即精神一振,左右一看將官不在左近,便即擡手一箭,一旦中的,便即飛奔過去將那山雞撿起。同袍們也都會小心的掩護着他,見者有份,自然是沒人會吃獨食的,這意味着他們下一餐都能開開葷了。
中軍裡,一輛寬軸大輪的長轅駟車,上飾龍紋,由四匹健馬拉着,正輕快地前進,車轅上插着高竿,上懸掛着一面旌旗,旌旗上書一行大字“周王橚”,另一側車轅上則是第二面旌旗,正是象徵大明的日月懸天旗幟。
內侍狗兒越發的健壯魁梧,坐在車轅之上,縱使在如此烈日,仍是將身體挺的板直。他手中一杆蛇皮金線的馬鞭,也不抽打,只是偶爾在半空裡輕甩出幾個鞭花,那四匹馬兒便聽話的輕馳前進着,不快不慢,正好契合上大軍行進的速度。
寬敞華麗的車廂裡面,朱肅坐在軟綿綿的褥墊上,將轎簾兒捲起一半,這樣陽光正好灑進車內,又不至於太刺眼。車外烈日甚毒,車裡卻是涼風習習,軒窗旁放了一橫書案,書案上置一盞鏤花的方鬥冰檻,馬車前行時從窗外吹來的熱氣,便化作了涼風。
車內除了正手持書本的朱肅,還有一位面白短鬚,身着一襲青袍的文士,文士虛坐在角落處,一副垂手聽訓的模樣,只有朱肅發問的時候,他方纔誠惶誠恐的說上兩句,若是朱肅不發問,他便也如泥胎木塑一般,雖然車中並不炎熱,額上卻也凝了幾抹熱汗。
“好了,縉紳。你我也算得上是有師生之誼,又是故交,何必如此拘謹。”見這人始終一副如坐鍼氈的模樣,朱肅不由笑道。“本王請旨將你調來,是要你協助本王,平靖思州蠻亂,可不是要你這般坐着,做一個泥菩薩的。”
“來來來,且再給本王說說,這份前唐時的《思州平務志》……”
這位字爲縉紳的文士,便是昔日襄助朱肅等人,誆騙西夷的國子監大才子解縉了。 解縉當時年歲尚淺,卻在都中已累有薄名,朱肅遂買通於他,教他去誆騙菲利普、菲魯特兩位西夷給大明遞上出賣主權的國書,順便小作懲戒,誆了那些西夷一筆錢財。這本也是一樁功業,若無意外,解縉便能經過朱肅舉薦,由國子監拔擢入朝,得到皇帝任用……事實上,老朱也確實召見了解縉這個年輕的大才子。
卻不料,解縉或許是欣喜若狂,又或者是有古之狂士遺風,出宮之後,竟呼朋喚友,在秦淮花船之上喝了個酩酊大醉,將自己所作之事說了個底兒掉,還當衆狂言,自己必將承繼新學衣鉢,爲大明宰輔云云。
這事被錦衣衛告訴了老朱,老朱旋即大怒。需知,誆騙西夷進奉國書一事,好說不好聽,這一着閒棋,且不說日後是不是會使得大明對不列顛國據有道義上的優勢……就說若是讓他這般隨意四處宣揚,國書無人會信、白忙一場也就罷了,朝廷體面還要不要了?
錦衣衛當晚,就將在花船上爛醉如泥的解縉丟回了府,並給解縉的親爹送上一句話:“大器晚成,若以爾子歸,益令進。後十年來,大用未晚也。”
你兒子還太年輕了些,先去磨礪着,十年之後,再來入朝爲官吧!
天子惡瞭解縉,解氏一家如遭天譴,煌煌不可終日,還是朱標聽聞了此事,特地譴一中官來安慰解縉:“解君之才,父皇悉知。然美玉需啄,人需閱歷。今可歸家精研學問,來日報國未遲。”
太子親言撫慰,解父和解縉這纔算放下了心。父子二人面相紫金山方向叩謝了皇恩,一家人便收拾行囊,回返江西老家去了。老朱倒也不是真厭惡解縉,對於有才能的年輕人,有一個算一個,他都是將其當做日後輔佐子孫治國的寶貝疙瘩培養的,解縉在江西鄉試之中得中解元,老朱在奏疏中見了也記在心裡,在家宴時便當做趣聞說了。
朱肅也想起了這位雖然年輕、但必然博學多才,長於文牘的才子。畢竟是日後永樂大典的主編,這才學莫非還能少了?
老朱要自己總督廉州、思州等西南軍務,但對歷史上明初西南的局面,自己倒是真的不清楚。更何況明初諸土司的情況錯綜複雜,非常人所能釐清……若有這樣一位長於文案工作的書記官,無論是從故紙堆中發掘情報,亦或者由他來釐清這一團亂麻,想來都比自己親力親爲要靠譜的多。
說白了,就是需要個靠譜的經理人,好讓自己在大部分時候,能夠放心的當個甩手掌櫃。
上位者長於將人嘛。
於是,解縉便被朱肅請旨,從江西給調了過來。作爲周王身邊的一位小小書吏,加入了南下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