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肅勸誘李景隆一同出征之事,很快便驚動了曹國公府。本來已經對這個嫡子絕望的李文忠望子成龍之心又死灰復燃,幾乎是押着李景隆來到了朱肅的周王府前來致謝。就連李貞都坐了轎子一同來給朱肅致謝,還去了皇宮尋老朱和馬皇后謝恩,感謝他們提攜李景隆這個不成器的孫子。
李貞是何等人?如今的皇親國戚之中,唯剩他與老朱乃是平輩,且李貞簡樸有德,便連老朱都無比敬重這一位好不容易尋到的姐夫。有他出面,李景隆隨朱肅同去的事,基本就可算是板上釘釘了。
李景隆自己其實也動了心思,想要試試自己在海事上能不能打出一番天地。故而既已上了朱肅的賊船,便也任勞任怨的供朱肅差遣起來。他在大明錢莊幹過許久,又善於交際,與各處豪商、地主大都已是熟識,朱肅便安排他去負責招商入股,復辟海上絲綢之路的事,自己則去張羅其餘的事務。
忽悠,咳咳,說服李景隆的時候,朱肅自己也想起了一樁大事:雖然大明如今大力興辦船廠發展槍炮,但武器雖進步了,卻忘了培訓堪用的海軍將領。如今一逢海事,朱肅能想起的還是隻有張赫等寥寥數人,國子監中的武事科也只有陸軍相關的課業,而獨獨缺了海軍。
雖然現如今對大明來說,大海還只是一片任其徜徉的處女地,但再過上百年,轟轟烈烈的大航海時代就要開始。甚至不需要百年以後,如今的西方就已經能造出跨越遠洋來到華夏的快船,真比拼起海上力量和海軍將領,中西兩方誰能佔優還尚未可知。
不過即使想要培訓海軍將領,如今也缺少相關的理論和底蘊積累。朱肅也只能將這份心思暗暗記在心底,等待日後大明積累了足夠的海事經驗之後再行開辦相關的教育。不過現在此時,倒是也有能夠快速積累大明海上經驗的方式。所謂實踐才能出真知,昔年老朱帶着淮西勳貴們打天下的時候也沒有幾個人當真懂得領兵打仗,還不是硬着頭皮就上了戰場,打着打着也就會了。
既然如今海軍理論還沒什麼積累,那麼多拉幾個人去海上逛那麼一圈,或許就有人能總結出什麼可用的教訓經驗出來。
於是朱肅便開始遊說在京的諸多勳貴,勸他們入股參與此次出海行動之餘,也勸他們派家中子弟上船共謀大業。爲了多忽悠些人,朱肅四處大談特談未來天下局勢,預言日後之功業必定出自於海上,若是不通海事則必定落於人後。況且連曹國公府的小公爺都跟着咱們上船了,曹國公府和天家那可是實打實的自家親戚,若本王的這艘船真是賊船,還能拉上自家人去坑害不成?
原先勳貴們都覺得中亞西洋等地實在是太遠了,功名還是該當馬上取,應當督促子弟們學好弓馬功夫,以待日後朝廷西征安南、天竺什麼的。但被朱肅這麼一番四處忽悠,頗有些人就這麼被忽悠瘸了。特別是朱肅這廝如今在朝中還頗有幾分“神異”,極有可能得了什麼高人傳承不說,那一幅坤輿萬國圖更是奇妙。明明千百年來都無人能肯定東邊有一個“新大陸”鳳鳴洲,這位皇子偏生就信誓旦旦,還能把那地方在圖上事無鉅細的畫了出來。
甚至連鳳鳴洲金山堡的金礦,甚至是作物的名稱、畝產、效用,都能預料個八九不離十,就和早先便算定了的一般。
這樣一位“未卜先知”的人物說未來的功名是在海上,那些勳貴人家還真就不敢不信的。有些勳貴不止拿出了家財支持船隊西征,還如朱肅所願派出了自家的子弟,去跟着朱肅出海好先見見世面。
這些勳貴子弟不論是不是紙上談兵,大都也通曉一些武事,勉強可堪一用。再有從六部勻出來的那些當過主事的監生,朱肅這一回出海的文武班底,倒也算得上頗爲豪華。
李景隆雖然在兵事上拉胯,但在商事溝通上,倒真有些常人所不及的能耐。藉着昔日在錢莊裡當差的人脈,很快聚集了許多願意爲大軍出兵出資,且有志下南洋、西洋經商的商賈。在李景隆的牽線下,朱肅也抽空面見了這些願意下海一搏的商人們,允諾大明將會允許他們以大明朝廷的名義,在南洋諸島設置租界、供他們建立港口,建成的港口所有得利三十年內,可由商人們自行收繳。
三十年後,朝廷收回港口租界的所有權與徵稅權,但,參與建設港口的商家,依然可以在這座港口永久性的享受稅費上的優惠。
這是後世政府招標引資的法子,但在此時,卻還是第一次被宣之於口。一羣商賈們不由驚歎於這位周王殿下果然會做生意,這等於是空口白牙的,直接白白的爲朝廷收穫了諸多在絲綢之路上的、已經修好的港口。
他們雖有怨言,但卻也無法拒絕。建個港口能花幾個錢?誰都知道,海上絲路一放開,這南洋諸島的諸多港口就是一個個取之不盡的聚寶盆。縱然只能掌着這聚寶盆三十年,那也夠賺出十輩子花用不完的銀錢了。
況且,他們也不得不與朝廷合作。若是沒有朝廷出面設立租界,少了朝廷的赫赫威名威懾,商人自個帶着銀錢遠去海外建港,那南洋諸國的酋長們如何會理會你?不給你直接吃幹抹淨,便算仁義了!
有了朝廷的名義,那些酋長便斷然不敢輕舉妄動了。即便有一二腦子進水的敢亂來,那反而正中了朝廷的下懷:這不是把刀柄塞到了咱大明的手中,求着咱大明直接把他們全境全都收入囊中嗎?
利益擺在眼前,商人們無有不允。更何況這回朝廷的船隊往波斯救援,還能捎帶着大家在海上走一段路……大明的商貨運到西邊一趟,那都是十倍百倍的利,即便只到波斯,那也能賺得個盆滿鉢滿的了。
這幾乎是蹲下就能撿錢的買賣,即便還需要勻出一部分利潤來供養大軍,商人們仍舊是趨之若鶩。很快出徵的軍需便攢的全了,甚至還出現了富餘。朝廷也下旨召集了一萬五千的江南衛所的軍戶隨徵,一切萬事俱備,只等風信一到,便能揚帆遠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