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羅貫中與高啓
城外人員雜亂,也不便多談,朱肅便上了馬車,往蘇州名樓得月樓中接風洗塵。
得月樓中,魏觀早已包下一間雅間,朱肅、常茂、魏觀三人分賓主而坐,高啓、羅貫中依入陪席。客套一番後,魏觀開口問道:“方纔在城外之時看殿下神態,莫非是認識貫中?”
“確實認識。久仰大名。”朱肅答道。
所謂少不讀水滸、老不讀三國。作爲一個資深的三國迷,怎麼可能不認識羅貫中?
從這個層面看來,自己此番,倒也算是見到了偶像了。
只是,與自己印象中的大文豪不同,這位羅貫中羅先生身形佝僂,面帶愁容,仿若田壟上隨處可見的尋常農民一般,看上去着實平平無奇的緊。
原以爲能寫出三國這種豪氣干雲鉅著的文豪,也定該是“我輩豈是蓬蒿人”那種文士。卻不想,竟然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人。
“竟然有這等事?貫中才名,已傳至京中了嗎?竟能與殿下神交已久!”魏觀看向羅貫中,捻鬚而笑。
“末學不才,不敢擔殿下久仰之辭。”聽朱肅提到了自己,羅貫中不敢怠慢,當即起身:“末學只是得天之幸,拙作有幸被殿下一觀。”
“那十二卷《三國志通俗演義》,還是蒙殿下錯愛,才得以傳諸世間。末學謝過殿下!”說罷,對朱肅深深一揖。
“哦!瞧我倒是忘了!殿下續寫了三國故事,定然是看了你的前十二卷《三國》的。那又豈會不認識你羅貫中?”魏觀拍了拍腦袋。“怪道你特意從杭州趕來,託我爲你引薦。”
“我原以爲,你是終於想開了,準備在殿下幕下謀一番事業呢!”
“不敢,不敢。”羅貫中趕忙躬身作揖。“末學蹉跎一生,一事無成,殿下之才勝我百倍,我又安有爲殿下出謀劃策的資格。”
“只說我寫這前十二卷,前前後後花費了數年光景。對後面的章回,心中僅有隱隱約約的些許頭緒,卻始終無法下筆。”
“而殿下才學天授,不過數月間便將末學斟酌了許久都未能寫出的下文寫了出來,其精彩出挑之處,絲毫不遜於前十二卷。”
說到這,羅貫中神情亢奮,面上已無先前那番唯唯諾諾之態。目中更是神采漣漣,欽佩的顏色直視朱肅。
須臾,又輕嘆了口氣。“唉。說來恐有大言之嫌。殿下續寫的那數卷中,許多劇情與我這些年苦思出來的一般無二。”
“可我苦思數年方得,殿下卻毫無滯澀,僅在數月間便揮毫而就。”
“有時末學總有錯覺,自己彷如始終活在殿下才學的影子之中……”
“慚愧,慚愧……”
羅貫中面色自嘲,饒是朱肅臉皮厚如城牆,此刻面上也是微微一紅。
天地良心,自己一開始可真沒想抄這三國。
最初只是把三國故事講給自家妹子逗樂,誰知後來被大哥朱標聽了去,大哥有所要求,自己也不好不講。
後來知道羅貫中已經寫出了三國了,自己再用起來便也沒了顧忌。了不起聲稱是無意中看得的。可誰知羅貫中此時的三國,竟然只寫到前十二卷?
沒法子,自己只得冒領了後面的章回數,說成是自己“續寫”。現在被正主用這樣的目光看着,哪有不尷尬的?
再過上幾年,楊慎、唐伯虎出生之後,不會也覺得自己生活在我的陰影裡吧……朱肅帶着些惡趣味的想。
“殿下之才,確實百年難見。”一旁,陪坐的高啓也出言道。
“以我之見,殿下即爲我大明文壇大興之兆!”
“我平素倒也作些歪詞,只是與殿下的《臨江仙》、《一剪梅》一比,實在是落了下乘了!”
“啓此生別無他志,只願遍集我大明足以傳世之詩詞,將其匯爲一刊,使天下知我華夏文道仍存。我大明文風之盛,當不弱於唐宋。”
“今日厚顏求魏知府引薦,只求殿下可有未傳世之詩詞,請予在下一觀。”
說罷,便起身對朱肅躬身作揖,狀極誠懇。連帶着魏觀、羅貫中並在一旁自顧自吃酒的常茂,都朝朱肅看了過來。
“呃……這,在京中之時潛心他事,並無什麼新作……”朱肅找藉口規避。
“還有什麼事務,能比我華夏文壇再興更爲重要的?”高啓一臉的不可置信:“有如此詩才,怎可荒廢於俗務?”
“要不,殿下現吟兩句也可……”
得,這又是一個詩癡。好不容易將方孝孺那廝忽悠往哲學方向去了,竟然又冒出了一個高季迪……
朱肅一臉爲難,正待拒絕,旁邊常茂卻道:“五殿下便吟一句給他何妨?”
“這一路上吟的詩不挺多嘛?那什麼車,什麼馬,什麼春睡的……”
“哦?殿下一路行來,果有好詩?”高啓眼神亮起,探出身來。
“呃,皆是古人舊詩……”朱肅尷尬一笑,萬沒想到常茂會在這時給自己補了一刀。眼神幽怨的看了過去,卻見常茂滿臉無辜,還悠閒的往嘴裡丟顆葡萄。
“呵呵,殿下莫要嗔怒。”看出朱肅的不願,知府魏觀笑呵呵打起了圓場。“此人是個文癡,一心只有詩詞文章,卻是無意冒犯殿下的。”
“昔日陛下開恩,欲擢其爲戶部員外郎。他卻以俗務過重,無法專心吟詩著文爲由,辭官不受。”
“其一心只是想在蒙元一片狼藉之中,重振我華夏文華而已。其在我大明江南也算有些薄名,殿下若有詞句,說出來打發了他,以他那張嘴,不日定然傳揚的江南文人人盡皆知,也可讓天下人曉得殿下之家學淵源。”
“若是沒有,那不去理會他也無妨,他心胸尚寬,倒不至於記恨。”
“原來竟是個高士。”朱肅頓時肅然起敬。“高先生這一番作爲,倒是有幾分‘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之意趣了!”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高啓卻是猛然一驚。隨即猛的一拍桌案:
“妙,妙啊!殿下隨口吟來,即爲絕世好詩!”
“與此句相比,我平日所書那些詩句,實在只配去燎爐膛!”
“殿下!求殿下以全詩相告!若不能聞,啓幾乎不能得生矣!”
高啓萬分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