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朱元璋這好像裡裡外外都是他一言而決,明明是同一個事兒,卻造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判決。
可對於衆人來說,卻覺着理所應當。
因爲他們這會兒也明白了,張力元這廝,還是跟往年沒啥區別,就是埋頭幹活。
他倒是確實碰上了空印帳本了,但他也只是覈對過後,省了對方一個來回耽擱的時間而已。
具體的徇私枉法之類的事兒,他是半點沒敢幹。
可那趙玉榮就不一樣了。
這孫子是膽子真的大啊。
居然幫着他大哥現場造假,真就是主打一個隨心所欲!
這種搞法,不僅朱元璋這當皇帝的看不下去怒火三丈,其他官員多少心裡也不舒坦了。
難怪你哥最近幾年那考評年年都是優,敢情你們家就這麼過考評的啊?
大傢伙的親戚、朋友還在當地累死累活興修水利、勸農興田呢,你家倒好,直接虛空過賬,在本子上隨便寫就是了。
這尼瑪,誰比得過?
當然了,有人也會想到監察御史去當地查驗的時候怎麼辦?
那多簡單啊。
對照着賬本上的數字直接從當地大戶裡借上點錢糧送進去不就是了?
然後報災的時候小災變大災,大災變重災,賑災的時候再動動手腳……
到時候,絕對能做到上面滿意、災民滿意還能平賬!
這些手段,但凡在地方上待過的,就沒有不知道的。
因爲這都是慣例了。
但凡來災,只要有些手段的當地父母官,那就得興高采烈的開始平賬了。
所以,真正麻煩的,從來不是當地的庫房,而是戶部的查勘啊。
結果呢,趙玉榮這小子,居然配合着他大哥直接就這麼混過去了。
得虧這次爆出來了,不然的話,以後他大哥還不得青雲直上?
不少人這會兒也在暗戳戳的想着,好嘛,你是欠了你大哥多大的人情才這麼豁出命去幫忙啊。
不過,不要緊,這下你大哥一家還有你這一家,都無了!
張力元這邊算是解決完了,雖然還是得去詔獄走一遭彔彔口供什麼的,可如今朱元璋把他的處置方案都給定了,那這也就無非走個過場而已了。
張力元是真心覺着鬆了口氣啊。
孃的,陛下爲何總說咱像老師啊。
他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在,他其實很想大喊一聲,咱就當個侍郎挺好,當一輩子都行,只要俸祿不停。
但他不敢!
所以他老老實實的讓到一旁去了。
而朱元璋這時候的視線也落在了趙玉榮的身上。
“嘖,趙玉榮啊,你這兒咱已經沒啥好說的了。”
“錦衣衛帶下去慢慢審吧!”
“咱就想知道,這事兒到底牽扯到了多少人!”
“有多少是情有可原的,有多少是故意爲之的!”
“放心,到時候會跟戶部那邊的賬目互相印證,你們倒也不用擔心咱玩什麼屈打成招。”
“可若是你們口口聲聲說只是幫個忙,可結果你們經手的戶部賬目卻全是爲當地遮掩的,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嗯,帶下去吧!”
朱元璋這話一出,別說朝臣了,連一應罪臣們都不說話了。
實在是,衆人都在驚訝,爲何這陛下,這麼好說話了。
要按照往常的架勢,這會兒怕是人頭都已經砍掉好幾個了啊。
哪裡還有什麼複查、印證之類的環節?!
主打的就是個你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
若是胡大老爺在此,那怕是愈發的驚訝。
因爲在胡大老爺記憶當中,空印案,乃是明初四大案當中,僅次於‘胡惟庸案’,第二個發生的案子。
這個案子之所以被列入明初四大案中間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因爲殺得多不說,還殺得快。
真就是沾染上了就是一個死啊。
老朱認爲這些人不僅不按照他所說的規矩辦事,居然還想着哄騙他的銀錢?
這還得了?
殺!
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不殺不足以警醒人!
然後就成了明初四大案之一了。
可這輩子的朱元璋,多少有些不一樣了。
不說朱標如今都快繼位了,甚至連宮中都開始默默的爲禪位大典籌辦典禮了。
那麼對於朱標所堅持和要求的一些東西,朱元璋也鬆了口。
更重要的是,歷史上這時候胡大老爺身邊已經沒有足夠貼心且睿智的謀士了。
連個能規勸的人都沒有,他可不就肆無忌憚了麼!
但這輩子呢,胡大老爺還活得好好的呢,胡惟庸案也變成了李善長案。
如今的胡惟庸更是早已成了皇家最爲親近的世家。
各種理由匯聚在一起,胡大老爺的勸誡,朱元璋怎麼可能不聽?
當然了,還有一個非常重要但是不怎麼顯眼的理由。
那便是朱元璋沒歷史上那麼窮了。
要知道,傅友德等人的‘遠洋艦隊’以及番邦外交司的工作,雖然沒有胡大老爺插手了,可實際上一直沒停過。
大筆大筆的金銀如同流水一般的匯入到了朱元璋的內帑以及大明的國庫當中。
這讓朱元璋至少在銀錢上多了幾分底氣!
雖然依舊是摳摳搜搜的,但終究沒歷史上那麼嚇人了。
歷史上的朱元璋,一輩子沒寬鬆過。
壓根沒經歷過專門教育的他,既不知道金融也不通曉財會。
他完全是按照他想象當中的大戶人家過日子的辦法,屯錢屯糧!
信奉的還是手裡有糧心裡不慌那一套大戶人家的法子。
因此,大明的財政始終不怎麼健康。
可他心疼百姓又不想加稅,那豈不是就只能死摳着那點開支了?
那動了他錢的,可不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當然了!
如今朱元璋多多少少還有點馬上要禪位了,有些事兒沒必要做得太過的意思在內。
至少對於站在階下的朱標來說,這可是大好事。
他方纔也是提心吊膽來着,深怕他爹來一句給咱推出去砍了。
那樂子可就大了。
明正典刑可不僅僅是一個流程那麼簡單,他更多的還是對於一種秩序的維護。
若是連你這個皇帝都隨心所欲了,那你憑什麼要求其他人按規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