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爺,還得是您啊!”
解縉不愧是心大的,最先反應過來之後,苦笑着給胡大老爺豎起了個大拇指。
不過,說完俏皮話之後,他確實一臉正色的看着胡大老爺道。
“胡爺,既然您看出來了,那我也不瞞您!”
“這次,我們哥倆是真的怕了!”
“倒不是這個攤丁入畝弄出來之後,我等家族就過不下去了。”
“而是我等都覺着,陛下這一招或許只是第一步!”
“這之後緊跟着怕就是要取銷我等的免稅優惠了!”
“那這影響可就大了啊!”
“胡爺,也不怕您笑話,我想到這個可能的時候一夜沒睡,第二天着急上火的就去找小方商量了。”
“而他也想到了,然後我倆枯坐了一天卻始終想不明白。”
“這不,我倆只能來找您了!”
解縉說到這兒,直接手一攤,長嘆了口氣到。
“也不是說我倆家裡交了稅就活不下去了,而是這麼一弄,這家裡的收益可就下降太多了!”
“到時候,真要有個天災人禍的,家裡真會出大事兒的!”
“可我倆看着黃子澄他們的下場,又不敢直接站出來反對!”
“愁啊!”
胡大老爺看着眼前兩個愁眉苦臉的小崽子,噗嗤一笑。
“呵,你們還真挺有意思!”
“說得像模像樣的,可惜啊,糊弄不到老子!”
“難不成你們以爲我這麼大個莊子,地都是我的,我難道不知道這田畝一年能有多少收成?”
“而且,攤丁入畝也好,以後的納稅也好,撐死了把現有的優惠取消。”
“怎麼着,難道這朱皇帝還能讓士紳比農戶交更多的稅?”
“那必不可能嘛!”
“所以啊,我現在就能明確的告訴你們。”
“你們所擔心的事兒,必然會發生,但你們也不用太過驚惶,日子該怎麼過照樣怎麼過!”
“唯一的變化,無非就是田畝的收入沒有以往那麼多就是了!”
胡大老爺這直白的一番話,直接把兩個小年輕給幹沉默了。
顯然,他們沒想到胡大老爺會把所有事情都挑破了,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擺在了他們面前。
可偏生,胡大老爺不是不懂,他是太懂了。
這就讓他們倆多少有些不適應了啊。
這種自己的小心思被人放在太陽底下曬的感覺,多少有些讓他們這小年輕扛不住啊。
這要是個官場老賊在這兒,怕是哈哈笑兩聲就過去了。
畢竟,只要自己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嘛。
但凡在官場混久了的,誰還在乎麪皮這玩意兒?
可解縉和方孝儒這小年輕就不行了啊。
胡大老爺看着對面這倆小子扭扭捏捏的模樣,沒好氣的瞪了對方一眼道。
“行了,想要家裡多掙點,這沒啥不好意思的。”
“可你們若是想爲了這點事兒就去對抗國策,那我覺着你倆怕是在找死了。”
“陛下和太子他們爺倆既然在這個時候推出這等國策,那便是做好了跟朝臣對抗的準備的。”
“你們可別傻乎乎的上去送人頭。”
“人家可不缺砍人的刀!”
胡大老爺這番話徹底把倆人給幹沉默了。
或者說,這番話把他們心底裡最後一絲念想也沒幹沒了。
實際上,他們能不清楚陛下殺性重?
但人嘛,誰還沒個僥倖心理呢?
總想着別人能糊弄過去,那自己跟着吆喝吆喝也沒啥。
要是能取消這國策,那是最好。
就算不行,到時候反正自己就是吆喝了兩聲,應該也沒啥問題纔是。
這不,方孝儒這槓精腦子一熱,皺着那眉頭就七不服八不忿的開口了。
“胡爺,您說陛下他們難道真就能扛住所有官員的怨恨?”
“難不成,他能把所有反對的都殺了?”
“陛下和太子難道就不要名聲了?”
胡大老爺聽着方孝儒這番話直接嗤笑了一聲。
他不緊不慢的喝了杯茶,而後斜着眼睛看着方孝儒道。
“小方,你呢,爲何總要用自己的標準去看待別人呢?”
“首先,陛下壓根不用面對所有人!”
“因爲,不是誰都跟你們倆一樣家裡有幾百上千畝地的,甚至不少人出身寒門,他們巴不得你們能跟他們一樣交稅然後栽個跟頭!”
“其次嘛,陛下也不會跟你想的一樣,覺着把反對者殺了就如何如何了。”
“至少在陛下眼中,甚至在老夫眼中,真要有人反對,那殺了又能如何呢?”
“反正兵權在手,錢糧在手,難不成還擔心那些個官員造反?”
“你也別說什麼沒人當官什麼的。”
“有些官兒,真就是但凡識字就能幹,大不了培訓幾個月就是了。”
“差可能差點,畢竟經驗沒那麼足,可相差也不會太多。”
“畢竟,就好比你倆,你們現在若是去當個縣令,能比個粗通文墨的秀才好多少?”
“說不定一直在鄉下給稚子蒙學的秀才,反倒是比你們更熟悉當地的事務呢。”
“畢竟他固然沒當過官兒,但至少對於縣衙的事務可你們清楚多了。”
“至於說你方纔所說的名聲,嗤……”
胡大老爺說到這兒,終於忍不住笑了。
而且,那笑容簡直不要太嘲諷。
他衝着解縉二人挑了挑下巴,問出了一個格外玩味的問題。
“你們說,若是陛下真就不在乎名聲了,你們又能如何?”
“或者,反過來說,陛下不在乎名聲了,把這幾條國策推行下去了,該殺的朝臣也殺了,他名聲不好了,他能有什麼壞處?”
解縉和方孝儒一時間都無語凝噎了。
這問題就無解。
名聲這玩意兒,就好像後世的道德綁架一樣。
正所謂,老子只要沒有道德,你就沒法道德綁架我。
而名聲這事兒更是如此啊。
我不在乎這玩意兒,你能咋辦?
甚至,若是心狠一點的,改史書、著書立傳什麼的手段都加上,名聲說不定又回來了。
更別說,這事兒本來就是大快人心的。
這史書上的名聲,還真就不一定太差了,頂多說一句殺性太重。
其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