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與官爭利!(求訂閱)
“這有什麼區別嗎?”朱標正襟危坐。
官府經商,最終不還是交給官員經商嗎?朝廷不依舊只能從中抽取鹽稅?
夏之白搖頭道:“不一樣。”
“而這就是大明目前最大的問題。”
“當今陛下書讀的太多,某種程度上,已經把書讀死了。”
“只會照本宣科。”
朱標臉色一沉,卻也沒有發作。
夏之白道:“自漢代以來,歷朝歷代都採取將鹽鐵官營,設置專門的鹽戶生產食鹽,朝廷統一上收,而後通過各種商賈將鹽販售出去,朝廷從中抽取高額的鹽稅。”
“從宋代以來,官商漸漸合流。”
“不少官員通過手中職權,壟斷了一方的食鹽供應,藉此獨攬其中暴利。”
“大明吸取經驗,嚴禁官員經商,並多出各種限制。”
“最終卻是把路走窄了。”
“朝廷只看到了官商勾結,魚肉百姓,卻是沒有看到,在這種路徑下,官員攬獲了多大的暴利,更沒有看到,宋代朝廷,藉此收取了多少的鹽稅,大明如今的鹽稅佔商稅近半。”
“卻只到手區區百萬兩。”
“何等寒酸。”
“但殿下可還記得,當初我是如何批評陛下的嗎?”
“陛下是想成爲天下唯一的地主。”
“只是陛下這個想法,有時又讓人不禁發笑,因爲陛下想成爲的這個地主,卻是當的不倫不類的,心裡只想着視百姓爲奴僕,視官員爲長工,卻是沒有想過,將天下的產業,視爲朝廷的官產。”
“將過去的官商更進一步。”
“直接變成官府經商,這些暴利產業的餘利,皆落入朝廷的口袋。”
“陛下的視野哪怕開闊一點,野心大一點,貪一點,看到宋代朝廷收上的商稅,也該眼紅了,結果當今陛下是如何做的?分明自家田裡種着數不盡的莊稼,卻始終死守着那一個乞討的破碗,想着去哪討點飯。”
“讓人貽笑大方。”
朱標眼皮跳了跳,也是生出一抹慍色。
這畢竟是自己的父皇。
豈能這麼羞辱。
他在心中暗暗沉思了一下,卻又感覺不無道理。
但這個口子很難開。
太過離經叛道了,歷朝歷代哪有這麼做的?
官府經商,這豈不是與民爭利?而且這豈不是在放縱官員的貪腐?
這風氣一開,結果難料。
變數太大。
朱標猶豫一陣後,還是搖了搖頭。
太過冒險了。
而且要改很多東西。
這會造成天下極大的動盪跟不安。
朱標押了一口茶,將茶杯捧在手中,緩緩道:“你的想法很激進,也的確有幾分可取之處,但治國是不能這麼急功近利的,而且你能夠想到這些想法,宋代的朝廷官員豈能想不到?我大明朝的官員又豈會想不到?”
“但至今無人寫過這般奏疏。”
“這或許也足以證明,你的想法難經推敲。”
夏之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沉聲道:“這就是我這次來的目的。”
“我要親自去實踐一番。”
“不過我其實知道大致的問題所在。”
“一來,宋代是與士大夫共天下,公家跟士大夫並不是一體,士大夫自身獲利,自不會拱手讓利。”
朱標蹙眉。
夏之白繼續道:“至於大明官員爲何沒人上疏,因爲當今陛下不願意聽。”
“陛下對於商業運作,有自己的想法。”
“大明的食鹽生產份額,某種程度上是定額的,是朝廷通過計算人口,再規定食鹽的配給制度,進行量入爲出開採的。”
“陛下想要的天下是一個相對靜止的天下。”
“甚至是一成不變的。”
“定額規定天下收上的田租,定額生產多少食鹽,還有鐵器等等,讓天下始終處於一個缺少變化的狀況,通過這種形式,讓天下長期處於一潭死水,減少因爲需求增加,產量增加,可能出現的貪心跟慾望,讓自家天下一直持續下去。”
“大明的官員深諳這點,自不會去自討沒趣。”
“而且朝廷約束的越死,越能給下面官員上下其手的機會。”
“他們自也不樂意去變。”
“最後一點,也是很多官員望而卻步的,便是運輸問題。”
“食鹽運輸不易,若是朝廷負責,定然要拿出不少的錢糧,而這是當下朝廷根本給不起的,加之一些官員有意誇大運輸成本和販售價格,也讓陛下不禁望而卻步。”
朱標目光微闔。
他已大致明白了夏之白的來意。
他要動大明鹽政制度。
但只有這三個理由,不夠,而且是遠遠不夠。
夏之白並不急。
他要先把問題給說清。
這樣他能索要的特權纔會更多。
夏之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也是感覺嗓子有些幹了。
他喝了一口,繼續道:“我在開封時,深入瞭解過大明的鹽政。”
“明初鹽政,循元的舊制,洪武元年,朝廷整理場產,遷民爲竈戶,按戶計丁,名曰鹽丁。”
“朝廷規定按丁計鹽,名曰額鹽,每鹽一引,歲給竈戶工本,不許私賣,凡屬竈戶,免掉其雜役。”
“大明的竈戶有一部分是元朝時就存在的,在明朝建立之後,朝廷繼續讓這些人生產食鹽,還有就是一些犯法之人戶籍被強制改爲竈戶的,其次便是因爲一些地方鹽業資源豐富,官府也會選擇將一些普通百姓改戶籍爲竈戶。”
“但朝廷改來改去。”
“都只爲保證能定額的完成食鹽產量,根本沒有考慮過竈戶的負擔。”
“但朝廷卻沒有考慮過,竈戶家中有的人口多,而有的人口少,但是不管人口多少,每戶都要繳納三十引的鹽稅。”
“這也導致有的竈戶不堪重負,而有的竈戶家存不少食鹽。”
“最終私鹽買賣成災,竈戶也怨聲載道。”
“這些年朝廷一直在嚴打私鹽走私,還有就是不斷收緊竈戶手中的餘鹽,試圖維持食鹽市場的穩定,只是效果並不好。”
“歸根結底是大明鹽政就不合理。”
“不僅對竈戶不合理,對朝廷的稅收不合理,對需要食鹽的百姓也不合理。”
“明朝對這些竈戶的管理十分嚴格,一旦入籍,子孫後代不允許脫離戶籍,而且也不能更換行業。”
“他們生產的食鹽只能賣給官府,並且嚴禁私自買賣。”
“官府給這些竈戶們唯一的好處,就是免除了他們的雜役。”
“竈戶一年辛辛苦苦製鹽,最終只能換取到官支工本規定的糧食和錢財。”
“若是遇到官吏剋扣,很多家庭基本都要餓着肚子去製鹽,在這種情況下,爲了生存,爲了活命,他們只能去販賣私鹽。”
“不然活不下去。”
“再有。”
“大明食鹽一年銷售額高達幾千萬兩。”
“朝廷的稅就一百萬。”
“竈戶手中沒錢,官府沒收到錢,其他的錢去哪兒呢?”
“大明官員說着天下欣欣向榮,卻不肯給百姓更多的食鹽供給,讓百姓能買到的食鹽,始終處於一個堪堪夠用,又無比緊張的地步,這就是大明的治理之道?”
“如此狀況下,怎麼能讓人不心生不滿跟怨念?”
夏之白目光變得犀利起來。
他直視着朱標,緩緩站起身子,冷聲道:“大明的制度是畸形的。”
“甚至是扭曲的。”
“爲了所謂的穩定而穩定。”
“乃至是強行穩定。”
“分明知道天下不適合,卻也要用着高壓、用着強迫、用着粗暴的方式,逼迫天下接受這種穩定。”
“大明上至君,下至臣,都有問題。”
“至於伱父皇的問題,一直都是眼界的問題。”
“考慮的太片面跟粗暴。”
“只看得到自己想要的,看不到最終的實際情況。”
“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最終結果不是那樣,也會用着強權,強行讓天下變成他想要的模樣。”
“至於大明的官員,問題其實更大。”
“你父皇是因爲出身的問題,有時候的確考慮不到那麼多,但作爲大明的臣子士大夫,這些人卻欺上瞞下,變着法的侵佔朝廷的利益。”
“說着商稅太高,會打擊商人的積極性,也會變相提高商人地位。”
“說着百姓若是生活改善,恐會生出更多的慾望跟貪心,會造成社會動盪,卻是忘了聖賢書中有一句,溫飽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
“說着要爲民請命,實則對底層百姓的困苦,視而不見,也從未想過去改變。”
“大明的士出了問題。”
“整個朝堂都是這樣的一羣士大夫,大明的各種政策又豈會不出問題?”
“當今陛下對百官防之又防。”
“卻遺漏了很關鍵的一點,便是要與官爭利,將百官侵佔的朝廷利益給奪回來。”
“我要告訴殿下的。”
“便是要學會與官爭利。”
“將官吏侵佔的‘財權’逐一的奪回來。”
“或許用着常規的手段,想奪走官吏侵佔的‘財權’是很艱難的,也會受到極大的阻力,但我手中掌握着當今天下最先進的技術跟工具,未嘗不能實現虎口奪食。”
“我會用實際的行動,來告訴天下人,百官避而不談的道路,是不是真錯了。”
“大明朝走的路是不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