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也怪不得張瀚,在刻意的壓制下,素囊和布囊的部落都有着極大的憤怒,預計他們是在夏初時會有所動作,但具體的時間誰也不好說,可能是夏初,也可能是秋涼之時,甚至可能是秋末,也甚至這些人就這麼忍了也不好說……蒙古人早就不復當年的武勇,卜石兔剛繼汗位時也曾經想搞些事,和火落赤集中了大軍預備動手,後來明廷稍加壓力,三娘子一勸,也就斷了念想,安心做他的大汗,連一部大汗都是這樣,素囊和布囊就算認了慫又能怎樣?
現在看來還是東虜在遼東的鬧騰給了這些人膽量,既然大明連遼東也保不住,現在又把主要力量用在遼東那頭,自己這邊主要還是攻打新平堡,只在邊境鬧一下,想來也不會有什麼要緊。
&.【m】nbsp;一邊受着逼迫,一邊又被東虜的事壯着膽,布囊和素囊全部動員,悍然殺到邊境,也不理卜石兔的約束,這件事想必在草原上也引發了軒然大波,估計動靜極大,只是卜石兔也不好與這兩個臺吉公然決裂,蒙古人根骨裡還是仇視大明,兩個臺吉自己動手,大汗卻爲了明朝對他們亮刀子,傳揚開來,卜石兔這個大汗也就名聲掃地了。
孫敬亭道:“要不要派軍情局的人潛出去,打聽一下大同和京師兩處的消息?”
張瀚搖頭道:“還是等一等吧,該做的事我們都做了,總得平心靜氣等一下消息,不必太過急切。”
孔敏行笑道:“我都不曾慌亂,大同已經幾十年沒有邊患,長長見識也好啊。弟在保定,恐怕一直到文撫軍卸任,也沒有什麼機會再見這樣的場面了。”
張瀚想想,東虜要等到崇禎二年才突破邊牆進入京畿一帶,孔敏行如果沒有別的遭遇,倒也真的沒啥機會再見眼前場面。不過,只要他在京畿一帶爲幕客或是當官,下場都不會好。這一點,將來得注意,不能叫這個朋友不小心吃了虧。
李慎明這時道:“我們原本都是各有事情在身上的人,這一次替文瀾做這一次婚事,來的貴客當然是以鄭兵備爲主,咱們這些人卻也各有身份,手頭都有事情,難得一聚,我看大家趕緊回去吃酒耍子,開開心心的等着晚上鬧房。”
衆人鬨笑道:“這話說的很是!”
所有人都對張瀚不懷好意的笑,張瀚雖是兩世爲人,被人鬧洞房還真的頭一回,當下有些慌亂的道:“各位千萬留些情面。”
衆人哪還理他,簇擁着他一徑下城樓去,只有李東學身份地位差一些,只是抿着嘴微笑,跟隨衆人一路下去。
城樓上也有一些邊軍營兵駐守着。堡裡一共有一千六百額兵,在額的有九百多些,賴同心吃了三百多空額,這是按例的事,無甚可說。還有三百空額是其餘的武官在吃,一個千總最少也得吃五十個空額,一年好幾百兩銀子和幾百石糧的收入,然後在這銀子裡拿一部份出來養十來個家丁,有一些家世富裕的將門武官有世田收入,家丁還能多養一些。
見額九百餘,加上二百多人的家丁,實在一千一百來人,說起來也不算少,但營兵缺衣少穿,器械很差,很少披甲,當然不可能訓練過,他們站在堡牆上只能充一下人數,好在他們出擊不行,用來守備城頭,射射箭,扔扔木頭石塊卻還是做的到。
前日賴同心親率部下衝陣,靠的就是他和各級將領的家丁,家丁們都驍勇異常,他們很富裕,不愁吃穿,平時都要打熬身體,練力氣,箭術,騎術,馬上搏擊之術,這些都是他們吃飯的本錢,一爲家丁,要改姓易名,一輩子都跟着家主,家主榮他們就榮,家主倒黴他們也會落魄,大明的將領就算調任,家丁也是跟着,忠誠毫無問題,不過賴同心的衝擊毫無效果,他纔出去二百來人,布囊和素囊麾下的職業披甲兵也有好幾百,衝出來對陣毫不遜色,加上幾千牧民拉弓射箭,明軍家丁死了十幾個,對方也死了幾十人,可最終退回來的當然是明軍,畢竟人數太少,二百來人衝出去,膽略是有了,可惜毫無用處。
這種情形當然只有守城,韃子不擅攻城大家倒是知道,可兩萬韃子圍在幾裡大小的堡城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蒙古包,晚間傳來韃子的笑鬧說話聲響,各人心裡還是忍不住心裡慌亂,可此時看看張瀚一行人的模樣,似乎不是在被圍困之中,堡外的那兩萬韃子,根本就不曾被放在心上。
“了不起的大人物啊,看他和那幾位說笑,咱心裡更安穩了些。”一個四十來歲的營兵嘆道:“咱新平堡這麼多年出這麼一位,了不起!”
“老丁你兒子就在人家商號裡當小夥計吧?”另一個營兵打趣道:“怪不得你這麼夸人家。”
老丁懷裡摟着一根破槍,滿臉不高興的道:“我老丁不是那樣的人,上官我都沒奉迎過,我那小子連張東主的面也不曾見過幾次,更說不上話,我這背後說他好話他聽的到?再者說,和裕升裡的小夥計,吃的好,穿的好,還有月例拿,還教識字,我夸人家兩句咋了?”
“罷了,和你說笑話。”那個營兵一臉羨慕的道:“我兒子太小,要不然也送到和裕升了,看看人家的氣派,真是了得。”
“張東主身邊的人也都是了不起的模樣,那個姓李的和姓孔的,聽說都是舉人老爺。”
“咱們新平堡的商家不少,能象張東主這樣交遊到老爺們的,真是沒幾個啊。”
“他不怕當然是有底氣,人家手頭有兵。”
“那不叫兵,是商團弓手。”
“弓手?”衆營兵互相看看,都是苦笑道:“咱們是兵,可和人家的弓手有得比麼?”
張瀚在新平堡裡的商團已經成功練成了兩個司,青城司加新平司,和李莊的第一司第二司,靈丘的鐵場司城衛司一共是六個司,還有天成衛鎮虜衛的商團有一個司,整整七個司近四千五百人,這些所謂的“弓手”都是分散開來的,散佈在方圓幾百裡的地域之上,人們雖然都知道張瀚的商團和巡檢弓手都十分精銳,練的極好,但沒有人會仔細想想,這幾千人的弓手如果是集中在一起,那會是何等恐怖強悍的力量。
張瀚的弓手,不論是商團弓手,還是巡檢司弓手,不論靈丘,天成鎮虜諸衛商團,還是新平堡兩司的商團弓手,幾乎全部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一般無二。巡檢司的有經驗的軍官和弓手也會被調到別的新組建的商團中,東路也剩下一些土匪窩,沒事叫弓手去練兵,這樣練幾次,膽氣就練出來,雖然和巡檢司的弓手在戰鬥經驗上還有些欠缺差距,但總體來說是沒有太大區別的。
現在新平堡裡是有新平司一個司六百五十多人,加上一千多人的明軍邊軍,守着這專門爲戰爭準備的軍堡,不要說蒙古人只有兩萬左右,就算加個零,守備上也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北虜強盛時也經常犯邊,邊牆很容易被突破,那些火路墩只有十幾個人,或是被拔掉,或是被圍住,越往大明內裡,就是堡壘很多,軍臺林立,北虜想破這些地方就難了,這一次樺門堡被破,主要原因還是削弱了防禦,又是猝不及防,若是正常情形下,樺門堡那樣的小堡他們也是打不破的。
反而是越往內地,那些普通的州縣,雖然有更大的城池,但這些城池不及邊境軍堡專注防邊守備,在防禦上要鬆馳的多,更關鍵的就是沒有兵,新平堡裡兵不多,但就算沒有弓手也是正經的一千多邊軍,這種軍堡比內地的府城還要難打的多。
所以別看外頭北虜人多馬壯,陣容浩瀚如海,堡里人心倒還安穩,只要賴同心不發瘋,大開堡門出去和北虜決戰,不然這軍堡是定然能守住的,現在這幾十年太平了,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可是記得早年情形,當年一年不被圍個兩三回,那還叫新平堡嗎?
……
張瀚從北門下來,走在拓寬過的街道上,滿眼看去,幾乎眼前的一切都與和裕升有關。
北街兩側一邊是騾馬總行和帳局總行,還有銀庫,另一邊是主店的門面和大面積的倉儲區,這裡最少有過兩千間房子是和裕升買下來或是自己修築的,靠近北門的地方,街道上的行人有一半以上就是和裕升的人。
看到張瀚過來,很多他都不認識的人站在街道兩邊向他作揖行禮,也有一些人要跪下,不過被老資格的拉住了,東主不要人跪,也不喜歡拍馬逢迎,只要有用的人才,這一點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張瀚不得不放慢速度,向兩旁的人打着招呼,越往裡頭,和他打招呼的人就是越多。
有一些大商號的東主也跑了出來,以往他們和張瀚打招呼還很平等,甚至有些超然或是自傲,在一些大東主的眼裡,張瀚畢竟還只是一個後生小輩,就算事業做的再大也無需折節下交,自己又不需要求他什麼,現在他們和張瀚打招呼時,卻是充滿感激,甚至是有些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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