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範永鬥心頭突然一陣茫然。?壹?看書w?w?w?·1?k?a?n?s?hu·cc
曾經他是一個有雄心壯志的人,一個想把範家再帶上一層樓的雄心勃勃的主事者。現在就算張瀚倒臺了,和裕升也完了,範家商行還有他的位置嗎?
回答當然是否定,不管怎樣,範家的族人把他攆下來,那些族人已經上了位,拿到手的利益哪能輕易吐出來?無論如何,範永鬥本人是沒有什麼機會再上位了。
自己這一生,前半生也算波瀾壯闊,現在苟活只是想看仇家倒臺,如果仇家真的倒了,自己的下半生靠什麼活着呢?
範永鬥搖搖頭,把這種無聊的念頭驅除出去……張瀚現在還在李莊那裡過的好好的,巡撫出的牌票都沒辦法拿他……除非韓畦捋起袖子硬幹,直接帶着撫標營去剿了李莊,不然的話張瀚的關係網就真的如一張蜘蛛網,他自己藏在網中央,那些蜘蛛絲纏的韓畦都沒有辦法。
“老李。”範永鬥坐在一個小茶館靠門邊的地方,李明達進來時,他點頭打了個招呼。
李明達的分號掌櫃也是被第一時間拿了下來,後上臺的那些範家族人當然有自己的人手要安插,範永鬥原本的人手都被拿了下來,只有不相干的夥計們能倖免。
“東主……”李明達眼有些熱,他坐了下來,舉起茶壺給範永鬥續了一壺水。
“聽說大德亨的分號要開了?”
“沒錯。”李明達咬牙切齒的道:“這店一開,和裕升肯定全完了。”
“也不一定。”範永鬥道:“我打幾個關口走了一下,看到不少車隊出關去了。韓軍門再厲害,底下這些邊軍他也約束不了,從小兵到千總再到守備,參將,都被張瀚收買了,韓軍門到底也不是朝廷,說難聽點,就算朝廷也管不住。?一看書?w?w?w?·1?k?a?n?s書h?u·cc”
邊軍的腐化是朝野盡知的事實,而且越來越軍閥化,將門世家的利益十分牢固,家丁就是將領的私兵,朝廷要指望這些丘八打仗就不能管的太過份,現在是天啓年間,朝廷的財政還沒有破產,所以各軍鎮總體上還是聽話,待遼餉拖跨朝廷財政後,丘八們便是自爲藩鎮,從崇禎中期之後,皇帝之令只下於督撫,不下於總兵了。
韓畦這個巡撫,對文官可以如臂使指,對大同鎮上上下下的武夫們,說話便是沒有那麼好使了。
當然,越是地位高的武官,表面上對韓畦就需要越是客氣恭謹,不過也就是如此而已,擁有大量家丁的武將,朝廷甚爲倚重,就算巡撫捋袖子和總兵幹,彈劾必準,但無非也就是總兵換個地方繼續幹總兵,如此而已了。
“東主說的是,韓軍門想來也知道這一層,近來對和裕升逼的越緊了。”李明達看看左右,悄聲道:“近來,從大同來了一哨的撫標兵,把張瀚的新住處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對外說是嚴防張府和土匪勾結,其實是斷了張府對外的聯絡,順道把米糧柴薪都斷了,這麼一招可真是釜底抽薪,張瀚不是託病不去大同,不是死不露面麼,看把他家人捏在手裡,他還怎麼藏?張瀚年輕,也算孝順,老孃有性命之憂,他怎麼也會出來露面,那時候,巡撫大人要怎樣就怎樣,怎樣都好了!”
範永鬥聽的大爲激動,如果這是真事的話,那麼果真是一條毒辣的計謀,可以說是找準了張瀚最柔軟的部份狠狠插了一刀。
從公事上,因爲走私利益的存在,韓畦拿整個大同乃至宣府和山西等處的官僚集團沒有辦法,在私下來說,張瀚有財力和軍隊,絕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拿捏的普通商人,如果不是用眼下這一招,就算查封了和裕升也沒有太大實效,雙方其實在僵持之中。
範永鬥十分高興,蒼白削瘦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這一下,真是摸着張瀚的命門了!”
李明達道:“東主,鬥跨了張瀚,咱們還能東山再起不?”
李達明手頭倒是還有不少銀子,範家只是免了他的分店掌櫃一職,又不能抄他的家,他冒險去俞士乾那裡,範永鬥一下子便賞了他過千的銀子,加上這些年的掌櫃攢下來的身家,銀子和田產都有,可他更需要的是地位和權力。w?ww?·1?kanshu·cc
“到時候再說。”範永鬥明明知道沒有任何機會,但他心中似也有熊熊烈火在燃燒,似乎張瀚如果真的跨了,他就能翻身一樣,哪怕機會十分渺茫,可他還是忍不住這樣想。
這時附近的街道上傳來鞭炮聲響,不少人跑出來伸頭探腦的看,李明達沒有出門,他道:“是大德亨的帳局開張了。”
“他們怎麼不兼做騾馬行?”其實範永鬥在前年就考慮過也開帳局和騾馬行,帳局上是毫無問題的,範家的基業和名譽還有實力都擺在那裡,範家原本就有不少錢莊和銀號,在京師也有帳局,但他們的帳局偏重於傳統的做法……就是放貸給官員和別的商人,收取高額的利息,這是最傳統的帳局做法,山西商人在金融業還是很有闖勁的,京師的銀號錢莊帳局,包括清季的票號,都是山西商人搶了先手,但範永鬥知道這樣的帳局是肯定鬥不過和裕升的,和裕升的核心利潤是帳局,但最核心的竟爭力是和裕升的運輸物流能力,還有保障商人貨物資財安全的能力。
範家要做,也得研製馬車,招募大量的車戶和腳伕,然後開設大量分店,開闢路線,在已經落了先手的前提下再做這些,幾年也不容易成功,最多能搶一小部份和裕升的市場份額。範永鬥考慮再三之後還是放棄了,選擇了與和裕升竟爭走私這一塊,結果也是慘敗了。
倒是背後是韓畦身影的大德亨其實可以把這生意搶下來,查封和裕升的所有分店,然後把帳局和騾馬行搶下來做,車馬可以用官封的和裕升車馬……官字兩張嘴,封存的東西就等於是入了官,隨便可以用。
車伕,腳伕,也是可以從和裕升的夥計裡招募,掌櫃們一時半會的不會變節,普通的夥計到底要吃飯的,能對東家保持多久的忠心?
但如果沒有騾馬行業務,大德亨這種帳局生意範永鬥是怎麼也不會看好。
李明達當然也不明就裡,範永鬥皺眉道:“去看看。”
兩人會了茶錢,步出街市,由於和裕升這個巨無霸的存在,新平堡這幾年的展也是十分迅,這個堡方圓好幾裡,原本有大量的駐軍和平民,商號主要是整條北街和南街的一部份,整個新平堡也主要就是北街的商號最爲繁榮,原因當然是因爲馬市是自北門而來,所以北街的商號最多,包括玉皇樓等著名的建築也多半集中在北街。
南街是衙門和宅邸衆多,除開這兩條核心街道,其餘的地方多是倉儲或平民百姓的居處,當然也有軍營,新平堡的駐軍是在額一千六百人,數字可是不少了。
現在的新平堡卻是與以往完全不同了。
北街成爲一條貫穿全堡的長街,近三里長的街道有過千家商號鋪子,比起原來漲了三倍還多,南街也有了大量的商號,東西兩邊,原本的一些貧民的房舍和地產被買下,改成商號或是倉庫,也有一些有錢的士紳和商人趁亂出手,買下大量的土地修築自己的宅邸。
以前,新平堡的商號雖多,但真正在這裡安家的還是不多,當年和裕升和老太爺在這裡安家,主要還是因爲和蒲州老家鬧翻了的原故,現在卻是和以往不同,有了和裕升的存在,越來越多的大商家選擇在這裡安家,配套的東西當然也是越來越多,質量也越來越好,整個軍堡以一日千里的度展着,幾年功夫,幾乎是生了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範永鬥走在這裡,心中越覺得悶氣。
他感覺自己的境界相比張瀚確實差的很遠,最少他完全沒有任何的信心,能把一處地方用影響力輻射改變的這麼大。
範永鬥有些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同樣是大商家,範家就做不到張瀚能做的事情。
“東主,到了。”
李明達提醒了一聲,陷入思緒的範永鬥才驚醒過來。
大德亨是韓畦牽頭成立的商號,招牌幌子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大德亨帳局的字樣。
至此範永鬥心裡隱隱有些明白過來,看來自己那幾萬銀子,送的委實有些冤枉了。
韓畦的這個帳局,一開始就打的取代和裕升的主意!
關鍵之處還在於韓畦看到了帳局生意的利潤,這東西不象錢莊,還沒有引起親藩勳貴和太監們的注意,太原和大同的商號衆多,不乏資財幾十萬的大商家,親藩們放印子錢,開錢莊,設稅卡,暫時還沒有關注到純粹的商業運作,韓畦倒是看到了和裕升的財力和帳局的潛力,在他看來,張瀚沒有那個底蘊,但他韓畦卻是不同,帳局開起來,信用當然沒得說,巡撫的實力誰敢懷疑?也不會有哪個不開眼的跑來敲詐勒索,相關的費用也省了很多,路上的安全可以藉助撫標營兵,連鏢師也不必養幾個,這筆錢賺的很輕鬆,聽說張瀚用帳局一年賺幾十萬兩,開了無數分店,韓畦令劉德考察過後覺屬實,這纔是韓畦拼命針對張瀚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果光是爲報復當年之事,巡撫悄沒聲息的直接到李莊,撫標營圍着,拿下張瀚,或關或殺,張瀚要是沒有情報部門事前察覺的話,直接就被斬殺當場也無法可想。
巡撫要殺一個九品雜官,實在是太簡單的事了。
加上帳局還有吸納白銀的功能,也能放貸,韓畦對這門生意十分看重,至於騾馬行,在他眼裡還是車戶和腳行綜合的賤業,賺不了幾個錢,還要費力養活大量的腳伕和騾馬,算來算去都不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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