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京城的事青城這邊還沒有人知道,人們還不知道努兒哈赤和他的八旗兵又再次入侵了。
遼西和京城發生的事還沒有傳過來,人們討論的熱點還是張瀚要出征的事情。
復套之戰果然很吸引人們的眼球,一提起河套就叫人想到幾十年前的羞辱,其實已經失去河套過百年了,但宣大榆林一帶的人們提起河套,還是會有很深的情節。
張瀚做成這事,足夠叫他在大明西北一帶名垂千古了。
“夫君此去萬要珍重小心。”
張瀚高大的身材更襯托的常寧嬌小可人,臨際之時,常寧替張瀚繫上紅色的披風,殷切叮囑於他,要萬事小心,不可逞強爭勝。
開始時張瀚並不大放在心上,看到常寧和玉娘楊柳三人都是面露擔憂之色,便按着性子,答應下來。
不管怎樣,來自親人的擔心不是負擔,會轉化爲心中的縷縷暖意。
正月初五,軍司就正式宣佈出兵,青城內一切如常,商族來往不絕,地面繁榮,城外到各個板升地都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像。
大雪覆蓋地面,但人們已經在計較農活,田間地頭上農人不絕,那些有大棚的地方百姓更是忙碌,每天都要照料大棚,在田間地頭行走着,象一羣忙碌的螞蟻。
這當口軍令司開始全面動員,大量的兵馬往雲內堡那邊開過去,開年後不久駐守在青城南的幾個團的主力已經開始往西去,接着是大輛的車隊開動,商團軍去年一年沒有大戰,突襲卻圖汗部動靜很小,幾乎沒有什麼大的波瀾,這一次復套之戰,面臨的是土默特套部和鄂爾多斯萬戶部兩部,這兩部加起來的丁口過十萬,套部還有相當強悍的戰鬥力,這些年土默特部接受了大明的封號,開展馬市,沒有再進犯邊境。
套部卻是不同,一直與榆林甘肅等鎮打個不停,部曲很有戰鬥力,這纔是衆人憂心的地方。
常寧等人送行時,當然也有擔心。
張瀚目視衆人,慨然道:“我漢家故土落入虜手多年,此事我有力量當然就要去做,將河套地方收回,我和記實力也會突飛猛漲。此戰有勝無敗,我也不會幹冒矢石了,你們就在家裡等我的好消息吧。”
旁人還沒有說什麼,張彬已經興奮的拍起掌來。
兒子用崇拜的眼神看向自己,張瀚心中也泛起得意之感。
張瀚俯身將兒子抱起來,疼了一下,又親了親老二和老三,心中充滿一種強力之感。
爲了自己,爲了部下們,也爲了眼前的家人,包括妻妾和兒子們,這一仗必須要抓緊打,徹底穩固住後方!
拿下了套部和鄂爾多斯,張瀚身後就沒有任何有力量的對敵勢力了,可以一心東向!
這是大勢,任何事情和決心都阻止不了張瀚前行的步伐!
他有鐵一樣的意志和決心,爲了走到今天,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努力了。
一切都是爲了最後的目標,爲了打敗華夏最兇惡的敵人,不要說張瀚只是身爲統帥不會冒險,就算是叫他親冒箭矢衝鋒陷陣,他也心甘情願。
這就是穿越者的情懷和認知,張瀚感覺自己並沒有辜負老天給的機會,做到了自己能力之內能做的一切。
衆人都看着張瀚轉身離去,親兵將栓馬石上的馬匹牽引過來,張瀚一翻身就上了純白的駿馬之上,銀色的鱗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頭上的鐵盔,身上的鱗甲,身後的大紅披風,構成了一畫力與美的圖畫。
送行的李慎明由衷道:“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度陰山。文瀾雄姿英發,縱當年飛將復生,亦遠不如矣。”
所有人都有一樣的感覺,張瀚是那麼的陽剛堅毅,高大的身軀充滿着力量,一舉一動,一舉手一投足,都有一種獨特的上位者的氣息。
人們都有一樣的感覺,大家都是從草根跟着張瀚一路奮鬥上來的,對張瀚都是充滿着完全的信任之感,也才能在這個時候感覺到張瀚的決心,並且衷心擁戴,自然是覺得張瀚雄姿勃發,充滿着各種各樣的好兆頭。
張瀚慢慢遠去,除了送行人員之外,身邊是幾百個特勤護衛和侍從人員,另外還有參謀司的大量人員跟隨。司官孫耀親自追隨前往戰場,過百名參謀帶着各種地圖和各種預案隨行,加上各司隨行人員,還有塘馬人員,抵達城門附近時已經有超過兩千人在青城外送別了。
遠處的郊野還有大量的騎兵在以鬆散隊列向前行進,前鋒團隊早就離開,年後這幾天每天都有部隊開拔。
所有部隊都實現了騎兵化,包括戰兵,輔兵,輜兵在內,全部都騎乘着戰馬行軍。
輜重由輜兵趕着馬車負擔,軍需司在沿途幾百裡的範圍設立了十來個補給點,在年前就儲備了大量的軍需物資,同時也有十幾個大隊的輜兵早就在這些補給點等候了。
只要不停的從軍需司的倉庫裡把物資送到一個個補給點,由遠及近的再持續不斷的補給過去,大軍就不會有斷糧和斷絕軍械的可能。
凍的相當硬實的官道上有大片的炮兵在行進着。
除了跟隨各團行軍的炮兵營外,還有一個炮兵划過來的獨立炮兵營,炮車拉着一個基數的炮彈和六磅炮或九磅炮,行進在堅實的道路之上,每輛車都用十幾匹馬來拉車,行軍的速度也並不慢。
一陣陣北風吹過,漫天飄雪,人和馬彷彿在暴風雪裡行進一樣。
孔敏行也從板升地那邊趕過來送行,和衆人一起送出十里外後,張瀚在馬背上向後拱了拱手,姿態十分灑脫,接着什麼也沒有說,與隨行人員打馬加鞭,加速前行,很快就與將士們一路前行,融入了風雪之中。
孔敏行看到這樣的場面,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感動與悲壯夾雜的感覺。
數萬大軍次第起行,分別由各處集結,然後討伐十幾萬不服王化的北虜,這種事情,似乎還是遙遠的二百多年前的事了。
回想當年,太祖高皇帝時,徐達和馮勝,傅友德等率百戰精銳,漢家兒郎面對蒙古鐵騎一樣逆推到草原之上,然後徹底打跨僞元,太宗年間也是幾次推到草原深處,使得蒙古各部無人敢正面攖漢軍之鋒銳。
二百年過去了,結果又是中原王朝採用守勢,萬里邊疆到處都是北虜鐵騎入侵後的痕跡。
現在又有了東虜,遼東全失,大明岌岌可危。
“還好有文瀾。”孔敏行脫口而出。
接着看看孫敬亭和李慎明幾人,孔敏行有些疑惑的道:“你們好象一點兒也不擔心文瀾的安危啊。”
“擔心什麼?”李慎明翻翻白眼,對孔敏行道:“至之兄畢竟不太過問軍務啊。”
孔敏行坦然道:“我是對軍事上的事關注的較少……”
“那聽聽孔孝徵說吧。”
這一次西征,孫敬亭主持軍令司關注最多,也是在其中着手最多的人。
孫敬亭笑了笑,說道:“此次調動兵馬甚多,計戰兵就有近四萬人,輔兵也有四萬人,八萬大軍,打的是兩個北虜部落。說實話,我不太擔心文瀾怎麼打贏這一仗,我擔心的是怎麼把套部和鄂部的丁口都兜起來……這一仗不僅要打贏,還得把他們大半的丁口和貴族都俘虜了,就象當年藍玉的捕魚兒海一役。在此之前,中山王等開國諸將已經打了不少場勝仗,真正有決定意義的一戰還是捕魚兒海一役。打那之後,殘元勢力就真正完蛋了,我大明面對的就不是故元勢力,而是草原上混亂紛散的各部。這一仗也是一樣,看火落赤他們會不會犯蠢到和大人正面交戰,並且被兜住大半人丁貴族,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不虧。要是敵人四散奔逃,或是往西邊一路往衛拉特人那邊跑,我們就得不償失。嗯,就是這麼簡單。”
孔敏行臉上露出震驚和沉思之色,他沒有想到,這一仗還沒有打,這邊已經是在計較打贏之後是怎麼獲得最大的戰果了。
細思一想,和記從進入草原之後似乎就是無往不利,北虜不堪一擊。
然而孔敏行還是說道:“驕兵易敗啊諸君,我想……”
“軍馬調動也是往這方面考慮的,我們還是以最大的力量去針對敵人。寧願以獅搏兔。”孫敬亭笑道:“這一次田季堂經辦了軍費支出,和軍需司等各司合作,老田來說說吧。”
“是。”儘管田季堂也是新任的財稅司的主官,在舊上司面前還是保持着足夠的恭謹態度。躬了下身之後,田季堂纔對孔敏行道:“孔大人,這一次爲了征伐套部,我們動用了去年秋到今春積攢的一百五十五萬元的軍費開支,光是糧食來說,馬匹豆料準備了三十萬石,光是雞蛋就有十五萬斤。另外乾草束二百萬束。將士來說,生豬,羊,兩樣加起來五千頭,由輜兵驅趕隨軍而行,另醃肉,包括豬,羊,鴨,雞等樣五萬件,將士用的精糧是三十萬石,另外還有做好的饅頭,麥餅過百萬張。還有硫磺火藥炮子三百餘車,刀,槍,鎧甲也有一百多車,隨軍裝有三十萬銀元備用,軍費開銷,寧寬些,不叫大人到了陣前手緊。”
“用來犒賞前方將士嗎?”孔敏行有些震驚的道:“商團軍不是注重平時的軍餉發放和年底的分紅,對陣前發賞向來是以少數立功將士才受賞,主要也是傷殘將士爲主,對立功將士以記功和發放勳章爲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