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宗居南而向陽,山中遍植木棉,彼時正恰花期,木棉滿樹紅花而不見片葉,放眼望去,滿山紅彤。
姬仇拾階而上,與其他山峰不同,神道宗的飼院並未搭建木棚,而是豎起一根根桐木,上頭包着青銅皮殼,或澆鑄或雕刻成百獸的紋飾。
王老七癱坐在地,周圍圍了一圈兒神道宗弟子,一隻體形巨大的飛禽正在不遠處唳叫撲騰,這隻飛禽比紀靈兒的白鶴還要大一些,通體火紅,拖着長長的尾羽,鐵喙金爪,背上一片似劍刃一般的黑斑,眸光如刀,尖聲嘯叫,狂躁難平。
若非腿腳上的鎖鏈將之禁錮於桐木周遭,免不得暴起傷人。
見此情形,姬仇暗自疑惑,飼院的坐騎天賦異稟,皆通人性,便是會噴火的三足金蟾都未曾禁足,這鳥兒竟是用鐵鏈子來鎖了?
姬仇驚詫之時,王老七高聲叫嚷,“輔事你來得正好。”
此言一出,神道宗的弟子紛紛側目歪頭,見得姬仇,無不滿目怨怒。
“喊我作甚?”姬仇上前拖拽,“這又是鬧的哪樣?”
王老七卻是賴在地上如何不肯起身,“姬仇啊,老哥今日可就全靠你了。”
見王老七沒喊他小姬,又少見的正經,姬仇便知道事情不妙,“這甚麼鳥兒恁般兇悍?”
王老七哭喪着臉,壓低聲音道,“這是青鸞子的坐騎玄風雀,這可不是甚麼鳥兒,乃是鳳雛。”
“鳳雛?”姬仇跟着王老七將飼院走了個大半,多少奇鳥珍禽都見過,未曾想到居然在神道宗得見了鳳雛。
古籍有說,毛蟲三百六十,麟之爲長;羽蟲三百六十,鳳之爲長;介蟲三百六十,龜之爲長;鱗蟲三百六十,龍之爲長。
這鳳凰可是傳說之物,百鳥之首。
“不能吧?鳳雛能被人俘獲騎乘?”姬仇重新打量那飛禽,
王老七咧嘴訕笑,“你且等我說完……”
“你還是別說了,我不想知道。”姬仇作勢便走。。
王老七急忙將其拉住,“龍生九子,鳳育九雛,鳳雛裡的老九名喚大風,揮舞雙翅便是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爲害一方,後來讓后羿射死於青丘之澤,這玄風雀,便是大風的後族,雖非純血,只是雜種,但也是了不得的,火氣可大了……”
“這鳥兒火氣這般大,你熱它作甚,昨夜裡被蛤蟆燒傻了?”姬仇白了他一眼。
“你以爲我願意來,神道宗讓我來我敢不來?”
“你是飼院的人,神道宗憑什麼指使你?”姬仇提高了聲調,原本怒視他的那些個神道宗的弟子,齊刷刷將眸光扎到了王老七的身上。
王老七差點沒跳起來,“我的個小祖宗,你可莫口無遮攔,再火上澆油,咱們怕是下不得山了。”
話音尚未落定,神道宗的弟子已經指着他的鼻子罵了起來,“王老七,你心懷鬼胎,記恨我家師兄也就罷了,竟好膽來害顧真人的坐騎,若不給個說法,打斷你的狗腿。”
王老七眼見着要哭出來了,辯解道,“諸位真人且息怒,我王老七就是個飼院的獸醫,便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話沒說完,姬仇已經搶先道:“事情真假尚待商榷,不過照看靈寵坐騎乃是我等本分,好歹是我飼院的事,身爲輔事,自是責無旁貸,我這就帶他去刑律堂說清楚。”
姬仇言罷架起王老七就要開溜,這纔剛走了兩步,身後便傳來了冷笑之聲,“區區小事,就不必去刑律堂了吧,鎮魂盟雖大,但各處山峰皆有自家規矩,事發南山,便是我神道宗內務,還是在這兒說吧。”
姬仇聞聲回頭,只見人羣之中走出一人,此人約莫三十來的年歲,長身而立,黑衫白底,自有倜儻,便似雪中寒竹,只是眉宇間隱隱透着陰鷙之氣,鷹顧狼視,多有桀驁。
“這人誰啊?”姬仇低聲問道。
“這便是青鸞子顧劍鸞,乃是神道宗主朱雲平最賞識的親傳弟子……”
姬仇也沒想到此人來頭會這麼大,又問說,“不能吧?你個小小的獸醫,得罪朱大昌也就罷了,怎麼還能惹來宗主的弟子?”
王老七也是欲哭無淚,“還不是你那一刀惹的禍。”
姬仇也是一頭霧水,“我砍了朱大昌,幹這青鸞子何事?”
王老七欲哭無淚,“你有所不知,這青鸞子顧劍鸞可是朱大昌的姐夫。”
姬仇聞言眉頭大皺,完了,吃個王八扯出蛋了……